小廝這一嗓子,直接把正堂內的緊張氣氛和正堂外看熱鬧的丫鬟小廝都喊懵了。
國公爺都多久沒回府了……
王爺遇刺險些喪命,世子爺迎娶世子妃,二姑娘嫁給豫國公世子和二少爺迎娶安陽縣主,哪一樁都是王府大事,老國公都沒露過面,這王爺一遇刺,他就回京了。
回來的這麽及時,都不得不叫人懷疑國公爺其實一直就待在京都,並沒有離開過。
小廝話音一落,屋子裡瞬息安靜的落針可聞,連呼吸聲都下意識的放輕。
薑綰不是真的薑七姑娘,對老國公沒有半點印象,對於這麽未曾謀面的老國公,她也一直好奇什麽時候見到,但絕對沒想過會是今天,會在這樣的情況下。
薑綰往門口望去,背著陽光,老國公走了進來。
因為老國公是被王爺逼得遠離京都,連朝廷官職都放棄了,在薑綰眼底,老國公一定是頹敗的,畢竟兒子很優秀,但和他這個父親不合,處處抬杠,縱然他在戰場上指揮若定,百戰百勝,令敵人聞風喪膽,也掩蓋不了他作為父親很失職。
但真見到,老國公給薑綰的感覺,和薑老王爺其實差不太多,一來年紀差不多,二來他們同是將軍,身上那種殺伐果斷的氣息不是遠離朝廷就會消失的。
尤其她和齊墨遠都知道老國公的離京並非大家知道的那麽簡單,老國公應該是奉命離京的,在暗中為皇上培植勢力,還因為這個烏龍一直把南玉軒當成是皇上的人。
但和薑老王爺不同的事,老國公冰冷嚴肅的臉看著滿堂的白綾和棺槨,眼底閃過的悲痛。
兒子再和他不合,那也是他的兒子。
如今被人刺殺,身為父親又怎麽可能無動於衷?
兒子不死,還有父子緩和的一天,如今兒子被殺,他再沒機會了。
老國公一步步的朝王爺的棺槨走去,每走一步,臉上的悲痛就添三分。
站在棺槨前,老國公哽咽不能語。
老夫人望著老國公,“國公爺怎麽突然回京了?”
她要過來勸老國公別傷心壞了身子。
只是手才碰到老國公,老國公身子一側,抓過老夫人的手,嚴肅悲痛的臉驟然憤怒,“你這個毒婦!”
話音未落,老國公手一甩,老夫人就被她甩開了。
接著,就是老夫人的慘叫聲。
老國公的憤怒來的猝不及防,畢竟正堂內發生的事,老國公才回來應該不知道。
老夫人是他的結發妻子,老國公這幾年雖然絕大部分時間都不在京都,但對老夫人的敬重不曾少過,卻突然罵老夫人是毒婦,這話可不是一般的重了。
而老夫人也沒想過老國公連碰都不讓她碰,甩手就扔開,還力氣扔的特別大,她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被從二老爺身邊甩過去,二老爺也沒有反應過來,她就直接摔地上了,腦袋磕到了炭盆上,疼的她歇斯底裡的慘叫起來。
屋子裡有一個算一個,都驚呆了。
不過想想老夫人聯手魏叔刺殺王爺,老國公會這麽憤怒再正常不過了。
二老爺望著老國公,“父親!大哥遇刺,我和母親都很悲痛,魏叔保護大哥不利,怕被責罰,拖母親下水,你不問青紅皂白就傷母親,你就不怕傷了母親的心嗎?!”
二老爺指責的很大聲,說完,趕緊扶老夫人起來。
老夫人沒有暈,但腦門被燙的叫人不敢直視。
二老爺叫趙管事請太醫進府,並沒有把老國公的怒氣當回事。
一來他一直依靠的都是老夫人,二來是受王爺影響。
都是老國公的兒子,王爺處處忤逆,都逼的老國公連京都都待不下去了,作為兒子,他要比王爺孝順百倍。
王爺能做的事,他為何不能?
他的忤逆是孝順母親,和王爺比,那根本都談不上不孝了。
二老爺要扶老夫人回松齡堂,沒有什麽比老夫人的身子骨更重要的了,但他們想走沒那麽容易,老國公冷道,“讓她跪下!”
這一句,比罵老夫人是毒婦還叫人震撼。
薑綰和齊墨遠他們是知情人,老夫人就算不是王爺的生母,也還是繼母,更是姨母。
沒有在王爺靈堂前跪下的道理啊。
對屋子裡那些不知情的丫鬟婆子來看,老夫人是王爺的生母,老夫人跪王爺,那是會天打雷劈的。
就算王爺死了,那也還是能劈在墳頭上的啊。
老夫人怔怔的看著老國公,仿佛從來不認識這個和她做了三十多年夫妻的枕邊人。
老國公臉上的厭惡,像是一根長針直插入老夫人的心頭,她指著王爺的棺槨道,“你讓我跪他?他受得起嗎?!”
老國公沒和她廢話,眼睛一掃,帶回來的一男子直接上前,腳一抬,剛被扶起來的老夫人,就直接被踹跪下了,二老爺扶都扶不住。
當然,二老爺也沒想過老國公的人敢對老夫人動粗。
老夫人這一跪,膝蓋砸在地面上,發出來的撞擊聲,二老爺天靈蓋都凝結成冰塊了,隻覺得整個人掉進了冰窖內,凍的他直打哆嗦。
他活了三十年,也只見過老國公和老夫人紅臉,就算生氣,聲音也沒多大,怎麽突然就這樣了?
王爺把他逼到連京都都待不下去了,還沒有證實王爺就是他們殺的,就如此對待老夫人,他就不怕最後會弄錯嗎?!
老夫人跪在地上,膝蓋的疼,心底的恐懼讓她忘了額頭上的燙傷,她雙眸驚恐又憤怒的看著老國公,“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要你這麽待我?!”
“你讓我跪在王爺靈前,受這樣的屈辱,何不乾脆殺了我!讓我死了乾淨!”
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老國公笑了,那笑容帶著悔恨和憎惡,笑的老夫人隻覺得毛骨悚然,但更讓她害怕的還是老國公的話。
只聽老國公的聲音迎頭砸過來,帶著要將她粉身碎骨般的怒氣,“三十四年了,這麽久的時間,久到你都忘了自己曾經做過什麽樣的惡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