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番外之暮然回首

　　由於兩家大人是同事的緣故，李岐華和趙靜雲雖然沒見過面，但都彼此耳聞過對方。兩人正式見面是在李岐華高二，趙靜雲高一的那一年。

　　彼時的趙靜雲才十六歲，勉勉强强考上了g市最好的中學一中，一學期下來學習成績被大部分學生遠遠甩在後面，尤其是數學，簡直是差到了一塌糊塗的地步。那時候的趙之杭還只是g市政府裡的市長秘書，理所應當地忙得脚不沾地。而趙靜雲很小的時候就沒了母親，也就是說家裡除了保姆跟她兩個人就基本沒人了，因爲就連她的哥哥趙志恒，也在遙遠的北京上大學。

　　當趙之杭看到趙靜雲慘不忍睹的數學期末成績時候，並沒過多地苛責她，只是下定决心要給她找家教。在工作的時候他還想著要給女兒找家教這件事，一向冷淡嚴峻的趙之杭居然很頭痛地皺眉，因爲不知道怎麽找，他那麽忙。况且他找家教的要求還頗高，要人品好又要數學好，更要會爲人處世。一句話，他要找的家教他希望於趙靜雲而言既是良師又是益友。

　　同事李境南看趙之杭頗爲煩躁，問了緣由，大笑著說，他兒子今年上高二啊，也是在一中，其他科成績馬馬虎虎，不過數學成績倒是可圈可點，可以讓靜雲放學去他家跟著李岐華學數學。再說，他妻子在家，也沒什麽不方便，還可以跟女孩子談談心。趙之杭是見過李岐華的，他對李岐華的印象極好，因爲李岐華也不過十七歲的年紀，却難得的不驕不躁進退有度，待人接物極有分寸。

　　兩家大人就這樣說定了，於是趙靜雲每天放學便開始去李家。其實趙靜雲不是不抗拒的，去一個陌生人家，她想也沒想就覺得抗拒，可是她不敢忤逆他日夜操勞的父親。

　　去李岐華家的第一天，趙靜雲難免有些尷尬，不過李岐華的母親却是個很熱情的女人。她知道趙靜雲自幼就沒了母親，所以一見到趙靜雲就覺得很是心疼，對她自然更加親切友好，所以很快趙靜雲就變得自在。

　　李岐華並不像尋常的優等生那樣木訥不善言辭，他陽光好動，教趙靜雲數學的時候卻又嚴肅認真。他待人接物從來都知道分寸，所有沒人知道他多麽抗拒去教一個數學白痴。天知道他多惱怒，快高三了，他自己每天時間少的可憐，勉强挪出來來打球的時間還要用來幫不相干的人。

　　看很多典型的數學題講了幾遍，趙靜雲還是一臉迷茫，不知從何下手的表情，李岐華就很想駡人。可是對方是他父親同事的女兒，他是怎麼也不可能罵她的，况且她看起來還是一個內向的女孩子。

　　這一教就教了一年，趙靜雲的數學成績也漸漸有了起色，有時候一個測驗也能得個全班第一。後來他才得知趙靜雲的數學老師居然也是他的數學老師，因爲上課的時候那個老師會用趙靜雲來勉勵他們班數學不好的學生，那時候那個常年面無表情的數學老師通常會這樣說︰「你們要向高二（8）班的趙靜雲同學學習，人家高一數學幾乎是全班倒數，可是現在呢，經過人家的努力，可是全班的這個！」說到最後，老師通常會豎起大拇指。

　　聽到老師這樣誇她，李岐華不是不驕傲的，因爲這全是他的功勞。自從趙靜雲數學好了之後，再加上他高三下學期了也很忙，她便不再來找他補數學。只是有時候會偶然在校園裡遇見她，和要好的同學手牽手去小賣部買零食。見到他，趙靜雲會禮貌地打招呼，很可愛的樣子。

　　高考他如願去了他想去的大學，身邊的漂亮女孩子一下子變得玲琅滿目，可是他發現自己像是著了魔，他那麽想念趙靜雲。

　　他開始給趙靜雲寫信，寫的內容也是一些鼓勵她好好學習，不要偷懶的廢話。可是每一封，趙靜雲都會鄭重其事寫滿滿幾頁紙回寄給他。內容大多是感謝和一些在他看來微不足道的煩惱。

　　趙靜雲家境雖然不錯，但是長那麼大卻從來沒離開過g市，因為她有一個很忙的父親。所以每個假期，他會在念大學的城市買許多女孩子會喜歡的小玩意帶回去送給趙靜雲，看得出來，趙靜雲特別喜歡。

　　他越來越喜歡趙靜雲，就連兩家大人都看得出來，不過沒任何人阻止，他們甚至樂見其成。唯獨趙靜雲，依舊努力地學習著，完全把他當做一個老師和哥哥看待，這讓李岐華好氣又好笑。她未免單純，有哪個男生會莫名其妙對一個女生好？不過，不著急，他們之間根本沒有阻隔，等她上了大學再說好了。總之對於趙靜雲，他信心滿滿。

　　趙靜雲考上大學的那一天，他表白了，但是失敗了，趙靜雲委婉地拒絕了。

　　李岐華簡直不敢相信，她居然拒絕自己？李岐華從來都是天之驕子，一向都是女孩子圍著他轉，什麽時候輪到這個小丫頭片子拒絕了？李岐華又氣又怒，可還是緩和了語氣，讓她回去再想想。

　　趙靜雲自此開始就有意無意躲他，趙靜雲大學讀了兩年他也只有幸見到過她三次。大學讓趙靜雲出落得更加楚楚動人，那時候李岐華發現自己已經無法移開目光，他發現自己無法再愛上別的女孩子。

　　可是，趙靜雲一次又一次拒絕他。可是趙之杭却很看好他，拍著他的肩膀說，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其實趙靜雲的拒絕兩家大人都未曾看在眼裡，他們幾乎認定他和趙靜雲就是最般配一對，就連他自己都這樣以爲，他甚至覺得，最後趙靜雲終歸會是他的妻子。

　　後來，衛勻成出現了，那樣一個粗俗不堪的人竟敢覬覦他的女人。他以為趙靜雲是鬧著玩的，她怎麼會喜歡那樣一個男人。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趙靜雲跟那個人跑了。那個時候，李岐華像是瘋了，他拼命找尋，最終一無所獲。直到一年後，他得知了他們的下落，他滿心歡喜地去找她，可是趙靜雲已經懷孕了。他冷笑著離開了，從此再也沒有開心過……

　　一個越洋電話打斷了李岐華的回憶，這是趙靜雲的手機，上面顯示是澳大利亞打來了，他一看就知道是衛勻成打來的。他有什麼資格給靜雲打電話？李岐華冷笑著接通，他倒是想聽聽衛勻成會說什麽，可是對方却只是沉默。趙靜雲目不轉睛地看著臺上的衛奚和周濟交換戒指，頭也沒回地問他是誰，他笑著說打錯了。是的，他打錯了，他以後都會打錯。從此以後趙靜雲是他一個人的，他再也不會放棄，也不允許任何人覬覦。

　　婚禮結束，趙靜雲隨手摘了門口的一朵香檳玫瑰放在鼻尖輕嗅，語氣有些悵然但又有歡喜，「我女兒都結婚了，我老了。」

　　李岐華攬住她的肩，「不老。靜雲，你在我心裡依舊年輕美麗，一如當年。」

　　趙靜雲側頭看他，眼裡有泪，「你還愛我？」

　　李岐華笑了，從二十幾年前開始他就沒笑得那麽開心了，他說，「就算滄海桑田，我心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