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一夜無夢地醒過來，周濟只覺神清氣爽，微微側頭，懷裡的衛奚還在熟睡。她睡著的時候很乖，縮成一團。柔軟的卷髮垂下來蓋住了白晰的半張臉，飽滿紅潤的唇微啓。周濟凑過去在她唇上輕輕印上一吻，然後抽開手臂小心翼翼地起床。

　　他今天上的是早班，洗漱完畢還不到六點。他給家政公司打了電話，讓阿姨今天早上開始上班，以後每天都過來給他們準備早餐和晚餐。

　　生物鐘的緣故，八點不到衛奚就已經醒過來。自然而然地偏頭往旁邊看，周濟已經沒在床上了，衛奚伸手探進他睡過的那一側被子，被子下面已經沒什麽溫度，看來他很早就起床了。衛奚推開被子坐起來，腰部有些酸，她蹙眉爬起來。換了睡衣，看到床單上那一團紅褐色的印記，她索性把被單全部換了。

　　抱著髒被單出了臥室，衛奚聽到厨房有響動，以爲是周濟，抱著被單繞到厨房。

　　「你還沒……」

　　看到對方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時候，衛奚住了口，「您是？」

　　劉阿姨正在整理厨房，聞言，回頭拘謹地笑，「你就是衛小姐吧，我姓劉，是周先生請我過來幫忙做早餐和晚餐的。」

　　衛奚了然地笑笑，「哦，我知道了。」

　　「早餐已經做好了，在餐廳，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了。」劉阿姨收拾好廚房，解下圍裙笑著說。

　　衛奚扭頭，身後果然擺著賣相不錯的早餐，衛奚回頭衝劉阿姨笑著點頭，「好的好的，那劉阿姨您慢走啊。」

　　待劉阿姨走了，衛奚皺眉抱著被子丟進浴室的洗衣機清洗。靠著墻想了一陣，麻利地洗漱完畢了就跑出去給周濟打電話。

　　電話才響一聲就被接了起來，那頭的周濟幷不忙，閒閒地在診室發著待。聽到電話響幾乎是立即地就接起來，知道是衛奚，他的語氣裡有著不同往日的溫柔，「醒了？」

　　衛奚本來是想打電話質問他，爲什麽請了阿姨也不跟她說一聲，她說過要學做菜的怎麽他就一聲不吭地請了阿姨。可是聽到他那麽溫柔的聲音，她就再也氣不起來，腦海裡昨晚的一幕幕慢慢閃現，她羞澀的然而又是幸福地應了一聲，「嗯。」

　　「劉阿姨應該過來做好早餐了吧？你先去洗漱，吃了東西再去上班，不要去擠公交車，我今天沒開車出門，你開去上班，車鑰匙在餐桌上。」

　　衛奚一臉甜蜜地笑著，背靠著墻，閒適地曲起一條腿，低頭看著縴塵不染的白色地板，手無意識地摳著墻紙上的暗紋，「知道了。」

　　周濟在一室陽光裡神色溫柔地淺笑著，手拿起鋼筆把玩。聽到那頭衛奚淺淺的呼吸，輕柔的嗓音，心裡滿足得不可思議，「還疼嗎？」

　　衛奚臉上有淺淺的紅，沉吟片刻，不好意思地回答，「有點。」

　　周濟蹙眉，「那你今天請假，不要去上班了，我回來陪你。」

　　衛奚笑了，「沒那麽嚴重，你好好上班。」

　　周濟嗯了一聲，然後說，「嗯，中午我過來找你吃飯。」

　　衛奚抿唇笑，「不用，我過來找你。」她今天去公司辭職，應該很快就辦好了，辦好就過去找周濟。

　　「嗯，依你。」

　　劉阿姨的手藝還不錯，衛奚吃光了所有的早餐，洗了碗才去公司。

　　她沒有開周濟的車。在公司她已經是個話題人物了，不想再給他們添加什麼談資，低調一點總沒什麼壞處。

　　公司一如既往有條不紊地運作著，衛奚在　裡啪啦的鍵盤聲和此起彼伏的電話聲裡走進辦公室。開了電腦寫了辭職報告，然後打印出來，簡單收拾了本就不多的私人物品，她才拿著辭職信去了孟津的辦公室。

　　孟津在忙，看到她進來，指了指一旁的沙發，示意她過去等會。

　　衛奚也不急，微笑著坐下。

　　孟津的辦公室很大，但是裡面的設計却很簡單，白色的墻壁栗色的木地板，除了必備的辦公物品以及墻角的一株叫不出名的綠色植物外，他的辦公室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光線很好的緣故，整個辦公室有不同於本身清冷的氣氛，陽光讓整個辦公室變得有幾許朝氣。

　　孟津忙完了，親自給她倒了杯水過來。

　　他笑得一貫儒雅，墨黑的眸子裡面滿是溫和，「不好意思，久等了。」

　　衛奚喝了口水，笑笑，「沒關係，也沒等多久。」

　　「說吧，什麼事？」衛奚很少直接來找他，其實他還蠻好奇，她來找他會有什麼事情。

　　衛奚把辭職信遞給他，「其實也沒什麼事，我就是來交這個的。」

　　孟津打開信封，看到白紙上那幾個顯眼的黑體字便沒再往下看，把信折好，揚眉問，「爲什麽想要辭職？」

　　衛奚輕輕一笑，眉目之間滿是坦然，「忽然不想幹了，呵呵。」

　　沒想過會是這樣的理由，孟津再次挑眉，然後微微失笑，「這樣的理由還真是坦誠。」

　　她真的沒有多喜歡這份工作，因為是趙靜雲安排的，所以她硬著頭皮來。現在要走了，其實也沒什麽不捨。違背自己的意願去做的事情，想必每個人都不會開心。

　　「沒事的話我就現在了吧。」

　　孟津看著眼前笑容恬淡，眉目清爽的女孩子，有些頭痛地搖頭，「抱歉，你的辭職我不能批。」

　　衛奚錯愕地看著他，「為什麼？」她記得當初合同裡幷沒有說過辭職要提前多久，也沒有說過她要工作多久才可以辭職。因爲是托了關係，所以當初那份合同擬定的內容對她幷沒什麽限制。

　　「你是董事長親自任命進來的，你的去留要看董事長的意思。」

　　衛奚皺眉，「那董事長現在在公司嗎？」

　　「董事長現在應該在y市，他通常都不怎麼在公司。」

　　「呃，你有他電話的吧？」

　　孟津笑了笑，「這個工作有什麽不好，你爲什麽不想幹了呢？」

　　衛奚挑眉一笑，「人各有志。」

　　孟津把電話撥通了，說了幾句把電話遞給衛奚，自己就走開了。

　　「董事長，我是衛奚。」

　　衛奚把要辭職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李岐華沉吟片刻，客套地挽留了幾句就同意了。

　　挂了電話，李岐華把手機隨意扔到桌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對面的趙靜雲，「衛奚跟我辭職，你授意的？」

　　趙靜雲垂頭攪拌咖啡，半晌才緩緩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嗯，我讓的。」

　　「衛奚倒也聽話。」李岐華冷哼一聲，她就這麼急著跟他劃清界限！

　　「她從小就很聽話。」趙靜雲沒什麽表情。這段時間，她經歷了太多事情，有些力不從心。她離婚的事情在商場上傳得沸沸揚揚，可她還是要硬起背脊去跟人談事情。就算整夜整夜失眠，第二天還是要打起精神去公司上班，妝容永遠得體，處理事務必須滴水不漏，遇事永遠得保持高度的冷靜和警惕。而回到家，迎接她的永遠是一室空蕩。

　　「你們已經離婚了，你可不可以拿眼睛看看你身邊的人？！」別人都以為他來y市是要在這裡擴展他的事業宏圖，然而，他只是爲了一個女人而來。但是這個女人，無論你對她使用什麼對策，她永遠都是油鹽不進。前半生他錯過她，但後半生，就算萬劫不復，他也要跟她在一起。

　　趙靜雲冷淡一笑，「看別人？感情不是選擇題，並不是非得在abcd裡面選一個。岐華，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我已經不想再開始一段感情了，我已經這把年紀了，我現在覺得一個人挺好的。」

　　「你憑什麼一個人？！如果你堅持一個人，那麼我這幾十年的等待算什麼？當初你選擇衛勻成的時候，我就想，如果你幸福我也沒什麽好說的。可是靜雲，現在你那麽不幸福，你爲什麽就看不到我？感情可以培養，我願意傾盡一切對你，你為什麼不肯成全我？你知不知道，這幾十年每次我下定决心想找個女人結婚，可是，只要想到那個人不是你，我就那麽不願意結婚。二十年前你那麼狠心的拒絕我，現在呢，你還要這麼狠心對我？」李岐華一掃往日的儒雅沉穩，此刻有些氣急敗壞。一想到她寧願一個人也不成全他，他就惱怒，他就恨不得把她的心挖出來，看看她的心是不是石頭做的。

　　趙靜雲沉痛地閉眼，眼角有泪水，「李岐華，你提衛勻成做什麽，你提他做什麽！」趙靜雲一直隱忍，現在再也忍不住，她淚眼滂沱地看著李岐華，「你為什麼要逼我？！我那麽累那麽累，我家裡公司裡一大堆事情，我根本沒有時間沒有精力考慮個人問題！你剛剛說那些幹什麽？！是你自願的，是你自己傻！我沒有要求你這麼做，我從來都沒有要求你為我做任何事情，可是你偏偏要去做！現在你又這樣說，你存心的！你明明知道我會內疚，會自責，會心如刀絞，可是你還要說！你和衛勻成都是一路貨色，你們都讓我遍體淩傷，你們都蓄謀傷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