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除了第一天的勃然大怒，趙之杭好像已經不再因為趙靜雲離婚的事情惱怒。趙靜雲不想用太多時間來重溫已經時過境遷的事情，公司裡面還有一堆事情等著她處理。小心翼翼地征得父親的同意後，在趙家待了兩天就回y市了。

　　趙志恒他們很忙，所以是衛奚去機場送的她。

　　趙靜雲要上飛機的前一刻，語重心長地對衛奚說，「小奚，有時候主動低頭並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

　　衛奚不語。她媽媽那麼精明，當然猜到她跟周濟吵架了。

　　看她不語，趙靜雲也沒有再勸，囑咐她好好照顧自己就進去檢票了。

　　飛機漸漸淡出了視綫，湛藍的天際上留有一道長長的白色拖痕。眨了眨眼睛，衛奚收回視綫，轉身上了出租車。

　　怎麼主動低頭？他那天說的話讓她那麼難過。

　　傷心在所難免，咖啡屋却不得不管，她已經連續幾天沒去咖啡屋看著了。就老闆而言，她估計當得最不稱職。

　　「老闆娘，您終於來啦。」送咖啡給客人回來的小李，把圓盤抱在胸前挑眉看著進來的衛奚。

　　進了吧台，脫了外套把圍裙穿好，衛奚笑笑，「老闆娘這個稱呼真難聽，叫我衛奚。」

　　小李把盤子往桌上一放，斜倚在吧臺上，「你倒是好啊，把店的鑰匙交給我就幾天不見人影了。我又不是合夥人，累死累活又沒有多餘的收入，你說你憑什麽這麽奴役我？」

　　衛奚不理她，見進來幾個客人，把菜單推給她，「去工作！客人來了。」

　　小李偏偏頭，拿過菜單，走了幾步還是不甘心，折回來看著衛奚，「你確定不表示表示？」

　　衛奚正在看查看各種咖啡以及茶葉的庫存，不耐地揮揮手，「去工作去工作！給你加工資！」

　　眼看加薪成功，小李笑如春風地飄去工作了。

　　衛奚看了眼她離去的背影，揚唇笑了笑。調出營業額查看，才發現自己不在的這幾天生意居然很好，比平日她在的時候多了幾個百分點。衛奚笑笑，愛情失意的時候，至少還有工作可以讓她欣慰，這樣一想，人生當真還是溫暖的。

　　晚上十點一到，衛奚就果斷打烊，讓幾個員工先走，她一人留下來數錢外加打掃餐廳。店面不算太大，洗了杯具，再把桌椅擦乾淨，拖了地也幷不是很累。閒下來心裡面亂七八糟，不如讓自己找點事情做。至少這樣，回到家洗了澡倒頭就睡得著了，不用睜眼到天明。

　　周濟當然是不會哄人的，吵架這麽多天，一個電話都沒有，他真的是說到做到呢。說對他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在意又如何，他根本不屑哄她。

　　回到住處已經快一點了，衛奚洗洗就倒頭睡了。當初搬去周濟那裡的時候日常生活用品幷沒全部帶走，所以她回來住的時候倒沒覺得有什麽不方便。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幾乎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不過有小李那樣盡責的員工在，她好像也沒什麼可擔心的。每天小李都會比她先到，那間咖啡屋小李花的心裡幷不比她少，看得出來小李是真的很喜歡那間咖啡屋。

　　慢悠悠洗漱好了，她才出門。

　　秋天的早晨還有有些冷的，衛奚盤算著去外面那家生意興隆的早餐店買杯熱牛奶和鮮肉包子當早餐，然後也順便帶一些去店裡給小李他們。走了幾步發現了大門口的季宇，衛奚停下脚步。

　　他怎麽回來了？

　　季宇回家拿點資料，看到離他幾步之遙的衛奚，放慢了速度緩緩走近她。

　　「又睡過頭了？」以前她在事務所實習的時候，早上經常遲到，那時候大家對她都挺愛護，從不說她。她很不好意思地保證下次一定不遲到，不過那些保證最後都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

　　「你怎麽回來了？」季宇頭髮剪得很短，顯得整個人有些消瘦。

　　季宇笑笑，「這邊事務所出了點事情。」

　　衛奚點點頭，「哦，那我去上班了，你忙。」

　　她從他身邊擦肩而過的時候，季宇拉住了她的手臂，認真地看著她，「我們一起吃個早餐吧。」

　　衛奚抽出手臂，迅速開口拒絕，「不用了，我有……」

　　「只是一起吃個早餐而已，衛奚。」季宇打斷她的藉口。

　　最終衛奚還是跟他去了餐廳。

　　季宇點了很多衛奚愛吃的東西，可是兩人却幷沒有吃多少。衛奚始終垂眸，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季宇淺淺地笑，夾了一個小籠包給衛奚，「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吃這個。」

　　衛奚沒動筷子，坦誠地看著季宇，「季宇，我有男朋友了。」

　　季宇喝豆漿的動作頓了頓，然後點點頭，「嗯。」

　　他這樣的態度，衛奚有些無措，只想快點逃離，「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季宇伸手過去按住她放在桌沿的手，抬眼認真地看著她說，「有事。」

　　他幷沒有用力，衛奚輕輕一抽就縮回了自己的手，「什麽事？」

　　季宇淡淡地笑著，眼睛裡面却慢慢浮現出哀傷的情緒，「我們分手多久了？」

　　衛奚一怔，神情有些痛苦又有些茫然，「……記不清了。」

　　季宇點了支烟，緩緩吸了一口，將烟霧徐徐吐出，「431天。」

　　他說出的數字成功讓衛奚心縮了一下。

　　「那你知道我們在一起了幾天嗎？」季宇滅了烟，伸手握住桌上的水杯，食指在杯身輕點。

　　衛奚全身有些發冷，伸手捧住冒著熱氣的豆漿取暖，「不清楚。」

　　季宇輕輕笑了，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215天。」

　　原來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僅僅215天，衛奚抬眸看他，他居然記得那麽清楚。

　　仿佛知道她會看他，季宇不回避地對上她的視綫，語氣很淡，「在一起的時間很短暫對不對？不過七個月而已。」頓了頓，季宇又說，「可是衛奚，我們認識多久了呢？如果從你第一次見到我，也就是我去你們學校講座的那一天起算的話，是1193天，也就是說你認識我三年多。如果從你加我qq那一天算的話，是1191天，也就是說我認識你也是三年多。」

　　衛奚眼裡有泪，却努力忍著，聲音因爲隱忍而變得异常低啞，「季宇，你想說什麽？」

　　季宇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我們在一起的時間是不長，可是衛奚，我們的感情經過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的積澱。現在你說你有男朋友了，衛奚，你愛他嗎？」

　　衛奚抿唇，想起周濟的眉眼，有些不確定，可是對面的季宇她又愛嗎？經過了那些徹骨的痛楚，她的家庭又遭遇了那樣的變故，她對季宇還愛嗎？

　　「告訴我，你愛他嗎？」她有男朋友他早已知道，事務所的老趙在超市看到過衛奚和那個男人在一起購物的情景，他們買的都是些家庭日用品。老趙在某次去他那裡的時候無意中說漏了嘴。他當時沉穩地笑笑，心裡却開始有傷痛滿溢出來，他那麽介意她的重新開始。

　　衛奚咬牙，「我愛他。」

　　季宇仿佛沒料到會是這個答案，哀傷的眸子裡迅速布滿陰霾，「你愛他？嗯，你愛他。」

　　衛奚沒見過季宇這樣難過的樣子，心裡有淺淺的疼痛，她不敢看季宇的眼睛，向左輕輕別開了眼睛。

　　季宇忽然笑了笑，起身去收銀台付了錢，然後回來拿外套，「走吧，不好意思，耽誤了你不少時間。」

　　衛奚想微笑，可是她笑不出來，只得輕聲說，「沒關係。」

　　「去哪裡？我送你過去。」上了車，季宇溫和地問。

　　衛奚報了地址，沉默地看著窗外的風景。深秋了，街道兩旁的法國梧桐已經完全黃了，大片大片的樹葉被風吹落，車輪碾過去可以清晰地聽到枯葉清脆的碎裂聲，如同她心碎一樣的聲音。

　　季宇開車很穩，幾乎沒有任何顛簸地就到了咖啡屋門口。

　　「微橙時光？」季宇看著深褐色招牌上的字體，揚唇微笑，「名字倒是好聽，怎麽想到要開咖啡屋？」

　　衛奚難得地笑笑，「你怎麼知道是我開的？」

　　季宇收回看招牌的視綫，眼睛定定地看著她，「我記得你大學時候的qq空間名字就是微橙時光。」

　　衛奚避開他灼熱的視綫，接了安全帶，「我先去工作了，再見。」

　　季宇卻握住她縴細的手腕，「衛奚，其實你還愛我吧？」

　　其實你還愛我吧？

　　衛奚艱難地閉了閉眼，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腕，語氣很淡，「季宇，我已經變心了。況且，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就算我還愛你，我們也是不可能的，你明不明白？」

　　季宇閉了閉眼，心漸漸開始冰冷。是啊，就算彼此相愛又如何，一切都不可能重來。

　　怎麽就不理智了？怎麽一得知她有了新戀情就不淡定地急忙趕回來了？是他堅持要分手的，是他沒有能力勸阻季顔的，是他沒有把握好機會的，怪得了誰？

　　可是衛奚，你怎麽這麽快就變心了……

　　季宇克制地笑著，伸手幫她打開了車門，「嗯，我明白，你去上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