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周醫生今天心情很好哦。」小楊雙手抄在白大褂的口袋裡靠在門邊，眼睛裡面滿是戲謔。昨天小衛奚來了醫院，今天某人就不正常了，呵，真有意思。

　　看完最後一個病人，周濟合上病例，語氣敷衍，「何以見得？」

　　小楊就見不得周濟這種什麽都無所謂的死樣子，整個人踱進診室，背靠著雪白的墻壁，曲起一條修長的腿，姿態閒適慵懶。看著正在整理桌面的周濟，揚起譏誚的笑，「你今天從進醫院開始，就面帶微笑。」小楊一直好奇周濟這種面癱談戀愛會是怎麽樣的，現在看來和平常男人幷無不同麽，還不是照樣會傻笑。這樣的話，他是真的覺得不公平呢，周濟明明也沒什麽過人之處啊，那憑什麽却是醫院最神秘的男醫生呢？這讓覺得自己一直很特別一直很神秘的他情何以堪？

　　有嗎？周濟幷不認爲自己如楊醫生說的那樣，只是心情很好就對了。

　　「你很閒？」在周濟的印象裡，小楊總是有本事在別人都很忙的時候東游西逛，都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周濟轉身拿起酒精棉認真擦拭聽診器，手指在銀色的器具上看起來細白又修長。

　　一個男人長這麽好看的手幹什麽！小楊微微蹙眉看著自己稍稍有些粗糙的手，果然是進錯科室了，當初怎麽就選擇進化驗室了呢，那些化學藥品什麽的又難聞又傷手，周濟就知道看病，所以手就養得比他好看。

　　「怎麽會很閒呢，我只是效率比別人高了那麼一點。」小楊很不要臉地吹噓自己。

　　其實他說的也幷非假話，小楊業務熟練，工作的時候不僅認真而且效率極高，在醫院的年終獎金從來都不低。如果不是那麽話多的話，周濟還是很欣賞他的。

　　「嗯。」周濟起身把病例放進櫃子鎖好，翻出一本《本草綱目》開始看。大學本科的時候就已經看了幾遍了這本書，到了現在總有一些病理容易混淆，周濟不得不從頭再看一遍。

　　小楊最痛恨周濟這副種目中無人的死樣子，好歹也認識多年了，這傢伙每次都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對他，靠！

　　他早就看出周濟對衛奚不一般了，明裡暗裡幫了他那麽多，可是他居然不領情！現在這樣面無表情地對他是要表達什麽？

　　「你話這麽少，小衛奚怎麽就看上你了呢？」小楊徑自坐下來，冷嘲熱諷的話信手拈來。在醫院實在太無聊了，心想從周濟這裡挖掘點八卦排遣煩悶也是不錯的。

　　周濟淡定地翻了一頁書，「她不看上我，難道要看上你這種話嘮？」

　　什麼？話……話嘮？！

　　小楊氣到內傷，摔門而去。他這麼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居然被說成是話嘮？這個面癱不說話就不說話，一說話簡直是氣死人不償命！

　　看小楊走遠了，周濟很淡定地起身去把反彈回來的門輕輕關上，沒人在旁邊廢話果然是很清淨。

　　病人不多的緣故，周濟看書一直看到了晚飯時間，他看了下時間，正想給衛奚打電話，她就已經笑眯眯地推門進來了。

　　「晚飯時間到咯，你不忙了吧？」衛奚下班就直接走過來了，反正醫院離她上班的地方不遠。

　　周濟合上書，點點頭，把白大褂脫下來放到一邊的椅子上，看她臉色微紅，額頭有薄薄的一層汗，周濟走過去抽了紙巾仔細幫她擦拭，「在外面打電話給我就可以了，上來做什麽？」

　　衛奚有些不適應周濟的體貼，偏開頭接過紙巾，「我自己來。」

　　周濟也不跟她搶，給她倒了杯水，拉她坐下，「先休息會，等你休息好了我們再去吃飯。」

　　「哦。」衛奚點點頭，其實也不是累，就是外面太熱，她現在就出了一身汗。

　　看周濟重新翻開書認真在看，衛奚喝了口水放下杯子走過去，從他身後俯身，「這麽認真啊，每天看書不累嗎？」每次見到他，不是看病就是看書，生活還真是枯燥無味啊。

　　周濟拉過椅子給她，語氣認真，「我是個醫生，要對每一個生命負責。」

　　這話換了別人說，衛奚很可能會嗤之以鼻，但那個人換成周濟，衛奚心裡升騰起滿滿的感動，因爲他說的就是事實啊。他就是這樣，總是用行動去踐行諾言。

　　衛奚心裡一動，從後面摟住他的脖子，低低地說，「怎麽辦，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在公衆場合周濟顯然還不能適應這樣的親密，周濟僵了一秒，伸手拉開她，「別這樣，去那邊坐好。」

　　衛奚不放手，反而用了點力道，抱著他左右搖擺了一下，「我不去。」

　　門口來來往往的醫生護士經過他們的時候，用或驚訝或探究或好奇地眼神看他們，周濟有些不自在地試圖拉開她，「大家都在看你呢，快放開。」

　　衛奚頭也不抬，「我管他們看不看的，他們管不著。」

　　「喲呵，什麼時候好上的？」從外面吃飯回來的小楊，經過急診室的門口就看到這樣驚悚的一幕，不禁停下來嘲弄幾句。他就說嘛，周濟跟小衛奚絕對有問題，你看，這不是人贓幷獲了！中午被周濟噎得够嗆，小楊一下午都氣血翻滾，奈何不了周濟他打算從小衛奚身上報復回來，靠，居然說他是話嘮，哥年輕的時候也是冷面帥哥一枚好不？

　　衛奚跟楊醫生還算熟稔，聽到他戲謔地話，不可避免地臉紅了，訕訕地放開周濟，傻傻地笑笑，「楊醫生，好久不見呀。」

　　小楊勾唇一笑，慢慢踱進急診室，手輕佻地撫著自己的下巴，在周濟身後站定，微微俯身與衛奚平視，「是啊，好久不見。小丫頭三天兩頭生病，怎麽樣，這個月沒再感冒發燒了吧？」

　　衛奚莞爾一笑，「三天兩頭生病？哪那麽誇張。」她才沒有那麼林黛玉。

　　小楊看了眼周濟，朝衛奚眨了眨眼，「不誇張，怎麽會誇張呢？你要沒三天兩頭生病，怎麽可能把我院最棘手的周醫生拿下呢。」

　　衛奚立馬臉紅到脖子根，「那個……」她沒有得罪過他啊，他的話怎麼就句句針對她呢？

　　看衛奚被小楊反復捉弄，周濟怕「啪！」一聲將厚厚一本書合上，貌似不經意地起身，頭準確無誤地撞上了微微俯身的小楊的下巴。

　　「噢！」小楊疼得幾乎要飈泪，往後退了數步，靠！周濟是有多護短，也不怕他咬斷舌頭。

　　周濟輕輕地笑了笑，沒什麽誠意地道歉，「不好意思，沒看到。」說完，拉過一旁皺眉看著小楊的衛奚，「應該休息好了吧？走吧，我們去吃飯。」

　　小楊疼得說不出話來，雙手托著下巴，眼神幽怨地看著他們。他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衛奚有些不好意思了，擔憂道︰「你還好吧？」

　　小楊幽怨地搖頭。怎麼可能會好？下巴都快斷了，幸虧運氣好，否則就周濟這種力道，他舌頭早就不保了。他是看明白了，這個周濟看似無害實則相當歹毒！

　　衛奚更加不好意思了，扯了扯周濟的袖子，「他看起來好像很痛的樣子，你給他看看啊，萬一咬到舌頭了怎麽辦？」

　　小楊感動得泪流滿面，果然還是小衛奚有人性啊。

　　周濟揚眉，拉著衛奚往外走，「沒事的，舌頭斷了也不怕，我們醫院裡有全市最優秀的外科醫生，給他縫上去就可以了，不影響的。」

　　縫……上去？好血腥好悲劇的場面，衛奚同情地看了眼氣得發抖可就是說不出話來的小楊。

　　周濟回頭挑釁地看了眼小楊，揚唇一笑，似乎是在說︰少說幾句，舌頭還是留在嘴裡比較好！

　　天太熱的緣故，兩人都沒什麽胃口，隨便吃了點東西就結了帳出來。

　　周濟看了眼腕表，已經晚上七點了，虛虛攬住她的肩站在路口停下幫她打車，「時間不早了，我要晚上十二點才下班，你先回去。」

　　一個人回去多無聊，衛奚不喜歡一個人待著，「我不想回去，我在醫院陪你。」

　　周濟挑眉，「醫院病菌很多，你身體又不太好，先回家去，我會給你打電話。」

　　「不去，我一個人回去多無聊。」衛奚拖著周濟往醫院走。

　　被她拖著走了幾步，周濟無奈，「你在醫院更無聊，我要工作沒時間陪你的。」

　　「喲，你小看我了吧，我一個人也可以自得其樂，誰要你陪。」生怕周濟反悔，衛奚放開周濟往前快步走。

　　周濟淺淺一笑，心想算了，她喜歡的話，隨她。

　　衛奚走了幾步，發現周濟幷沒有跟上來，她垮下肩，「你不是吧，非得要我回去啊，今天是戀愛第一天吶！」

　　聽她這麽說，周濟笑了，很愉悅的那種笑，上前幾步攬住她往旁邊的超市帶。

　　「去超市幹嘛？」衛奚疑惑了。

　　周濟看她一眼，但笑不語。

　　當他們從超市出來，衛奚看著周濟手裡提著的滿滿一大袋零食，不可抑制地笑了，這傢伙有時候挺貼心的。衛奚大腦不受控制地踮起脚尖迅速在周濟臉上親了一口，然後甩開周濟一個人往醫院的方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