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衛奚。」

　　中午，衛奚沒有再去外面吃東西，而是去了公司餐廳。公司餐廳依舊人頭攢動，衛奚有些費勁地端著餐盤從人群中穿梭出來。聽到有人叫自己，衛奚抬頭，靠窗邊就餐的孟津朝她招了招手。

　　忽略掉周圍不時飄來的探究的眼神，衛奚從從容容地走過去坐下。不是不知道，這樣會遭受更多人詬病，可是衛奚卻並不想順從別人，成為別人希望的那樣。其實公司裡的矛盾八卦無非就是因嫉妒而起，孟津的那個秘書張瑜爲什麽嫉妒她？恐怕不僅僅是因爲她家境優渥，更大的原因是張瑜喜歡上了孟津，可孟津偏偏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却對自己格外關照吧。本來喜歡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足夠令人同情，可她偏偏要把怨氣撒向不相干的人，這令衛奚厭惡無比。

　　「我以爲你以後都不會再來這裡吃東西了。」孟津揚起溫潤的笑容，戲謔地說。

　　衛奚知道他爲什麽這麽說，自從上次她被別人潑了湯之後，她的確是沒來過公司餐廳。不是因為別的，剛開始是覺得有些丟臉，後來覺得自己一個人來很詭異，別人都是三三兩兩。她沒想到，會有人關注她，連她沒來公司的餐廳吃飯都自動理解成她看不起公司餐廳。這些從何說起啊，如果她們瞭解她，就一定會知道，她對吃的東西幷不挑剔，身上更沒有那些所謂的富家女的倨傲。可是有的女人就是這麽小肚鶏腸，只因針對的不是自己人，所以有時候故意歪曲事實還沒有覺得歉疚。

　　「怎麽會，剛開始是覺得太丟臉了。不過現在大家大概都忘記那回事忘記我了，所以我又有勇氣來吃飯啦。」衛奚喝了口湯，味道確實不錯，大公司就是不一樣，連員工的就餐福利都那麽考慮得那麽周到。不過這也不失爲一種策略，大家就近吃了東西，回去工作要不了不長時間，省下來的時間總會有人提前工作的，就算沒人提前工作，也大大减少了遲到的人，這樣一來其實公司是賺了。

　　看衛奚笑起來生動的面龐，孟津會心一笑，「有什麽好丟臉的？女孩子總是介意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

　　「是啊，要不怎麼說女孩子心思細膩呢。」衛奚低頭輕笑。

　　「那麼請問，心思細膩的衛奚衛小姐在公司還適應嗎？」衛奚到公司幾個月了，可是他從來沒有看她跟別的同事走得很近，就他跟她相處而言，衛奚幷不難相處，那麽爲什麽會跟同事走不近呢？

　　衛奚的手裡的勺子輕輕攪拌著有些燙的湯，垂眸淡淡地笑著，「都那麽久了，怎麽可能還不適應？」

　　聽她這樣說，孟津索性就不再問了。其實一開始他幷不喜歡衛奚，跟常人一樣，他看不起她走關係，一來就有漂亮的辦公室，不用努力就擁有別人窮盡一生而不可得的東西。看她擬定的公司合作合同，他對她才稍稍改觀，幷不是說她擬定的合同多完美，而是她的態度，她會很認真地翻閱公司從前的合同，然後摸索出很多規律。她才來，沒有人告訴她合同應該怎麽擬定，擬定的模式是怎樣的，他也沒有安排人跟她說，其實在一定程度上他抱了看好戲的態度。可是衛奚却令人出乎意料，她擬定的合同很用心，很多重要的地方往往會用加粗的字體，就連合約的約定具體月份年限她都會認真算出來寫在上面，而不是和以往的律師一樣寫幾個月或者幾年，直到現在，她擬定的合同從來沒有出現過任何一個錯別字。

　　這些小細節足夠讓人對她改觀，她並不像別人想的那樣有錢無腦。最令他對她刮目相看的是，她身上一點富家女倨傲的神色都沒有，似乎也沒有什麽不良嗜好，這點真的，好極了。

　　飯吃了一半。陸續有吃完飯的人過來跟孟津打招呼。

　　他們中的很多人似乎都刻意忽略了衛奚的存在，不過衛奚幷不在意，笑著跟順便與她打招呼的人互動，然後斂下睫毛吃她的飯喝她的湯。

　　孟津私下不算嚴厲，跟下屬處得還算不錯，所以一圈招呼打下來，衛奚一個人把飯都吃得差不多他却還有一大半。

　　看衛奚已經吃好了，好整以暇地倚在窗邊看風景，孟津問，「在想什麼？」

　　衛奚回頭，抿唇一笑，「我在想，你每天來這裡吃飯是不是都要跟人打招呼打半個小時的。」

　　孟津笑而不語。今天是例外，以前他們也不會刻意來跟他打招呼，只不過今天是看到他跟衛奚在一塊就餐，心生好奇所以過來一探究竟罷了，這個他當然不會告訴衛奚。公司的人平靜太久了，看到風吹草動總是那麽激動。不過孟津並不生氣，作為他們的上司，能夠在這麼枯燥無味的工作環境中，給他們帶來點娛樂帶來點津津樂道的八卦也算是一件好事。

　　下午，衛奚在衆人睛光閃閃的目光中工作了一天。她只要一出辦公室總有人用餘光瞟她，不過她却幷不懊惱，很多事，任其發展才能達到風平浪靜的效果，要是她畏縮不前，戰戰兢兢倒顯得她心中有鬼。其實她也能理解他們，遠在還是學生的她也是這樣地熱衷八卦，聽到學校領導的八卦她也總是會在遇見八卦主角的時候投注目光。

　　生活無趣，被人八卦一下又不會死。最主要的是，孟經理的秘書張瑜隱忍了一下午，一下午都綳著一張好看的臉，這讓衛奚心情大好。她就是這麽幼稚，看到張瑜不開心她居然就開心了。

　　下了班，衛奚到醫院，笑嘻嘻地跟周濟說起這件事，周濟無語地搖頭繼續給他的醫療器具消毒。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幼稚？」衛奚蹭過去，抱住周濟的一隻手臂。

　　周濟被她搗亂，微微蹙眉，「去沙發呆著，我不好操作了。」

　　衛奚撇撇嘴，抱住他的手臂不放，挑釁地看著周濟。

　　周濟側頭看她，冷冷的眼神一直看著她。他當然不能告訴她，他聽到她跟別的男人吃飯，心裡生出一股無名的怒火，雖然，他們之間的接觸也算正常。可是，他就是覺得很不舒服。那個男人他見過的，長得幷不算太出衆，可是氣度雍容器宇軒昂，單就男人的眼光來看，他是欣賞的。但是這樣的男人於他而言是個威脅，他一點也不希望他們走近，可是他又不能直接跟衛奚說，這樣顯得他多麼不大度。

　　衛奚被他看得有些發毛，訕訕地放開手，乖乖挪到沙發上去了。看周濟心情因爲她的話而變得有點陰鬱，衛奚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說的話讓他生氣了，沒有哪一個正常的男人喜歡自己的女朋友跟別的男人吃飯吧。

　　周濟手脚利落地把消了毒的醫療器具收好，再把辦公桌上的書籍文件夾收拾妥當，換了衣服走過去叫她，「走了，下班了。」

　　衛奚對他剛才冷冷的眼神還心有餘悸，有些怏怏地拿了包包跟在他身後。

　　出了辦公室却遇見了院長。

　　「小周，要下班了？」院長很和藹地說著話，眼帶笑意地瞥了眼垂頭跟在周濟後面的衛奚。

　　周濟溫和一笑，「嗯，正準備走。您也要走了嗎？」

　　院長笑著拍拍周濟的肩膀，「我還不走，辦公室還有一堆文件沒看，頭疼，下來走走。」

　　「身體要緊，要是覺得累了，明天看也是一樣的。」衛奚難得見周濟跟外人這麽溫和地說話，不禁抬頭看了看院長。周濟不是那種會跟上級套近乎的人，他很自我，能讓他這樣對待的人，要麽是他崇拜的人，要麽跟他關係不菲，所以很愛屋及烏地，衛奚朝院長微微一笑。

　　院長顯然看到衛奚對他笑了，覺得這個小姑娘也挺有趣的，轉向她笑道︰「你就是那個追著小周跑的小衛奚？」

　　「……」

　　這個，也太丟臉了吧，怎麽院長這麽高高在上的人都知道？！

　　看她不好意思了，院長呵呵一笑，再次拍拍周濟的肩膀，「小子，眼光不錯！有空帶她回家一起吃頓飯。」說完就笑眯眯地走了，當然，他一定不會告訴周濟，他就是故意下來看看周濟女朋友長什麽樣的。

　　衛奚瞬間石化了，這個……真的是院長？怎麼看起來像是個老頑童呢？

　　周濟看她臉都紅到脖子根了，心情瞬間好了不少，心想算了，跟她計較什麽呢，遂好笑地出聲提醒他，「發什麽待，走了。」

　　衛奚抬頭，看他眉目舒展，心情似乎好了不少的樣子，笑著上前去挽住他的臂彎，諂媚道︰「院長很喜歡你吶。」還讓他帶她去他家吃飯什麽的，說明周濟跟他走得很近，這個周濟真是人見人愛，男女老少通殺啊。

　　周濟淡淡一笑，「還可以，他是個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