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衛奚經過季顏，季顔忽地拉住她的手腕，「既然來了，何不吃了再走？」

　　衛奚毫不猶豫的甩開她，然後說，「不必，以後都不要來找我了。」

　　出了餐廳，外面的熱氣撲面而來，衛奚深吸一口氣，垂頭往公司的方向走。衛勻成一定不知道季顏來找她吧，她想，他們一定吵架了，不然理智如季顏是一定不會貿然來找自己的。再說，季顔大著肚子，如果兩人沒鬧矛盾，衛勻成怎麽會放心她一個人出來？到底自己的電話還是起到了作用，雖然她幷沒有說什麽。

　　她一直都在想，憑什麼他們過得那麼舒坦呢，而她媽媽卻因為他們變得那麼暴躁易怒。一個女人要有多大的勇氣才敢背弃自己的家人，跟愛的那個人去過未知的生活呢？直到今天，她外公對她媽媽當年跟著她爸爸遠走的行為依舊不能釋懷。然而，今天當很多人都已經開始接受她爸爸時，他却要拋弃她媽媽了。衛奚覺得悲哀，爲她媽媽覺得悲哀，那麽多年追尋的幸福不過是過眼雲烟。要是舅舅他們知道了，媽媽在他們面前該多麽抬不起頭來？

　　到底還是沒忍住，衛奚紅了眼眶，好在公司的人大都出去吃飯，不會有人看到她狼狽的一面。她躲進洗手間，給自己捧了冷水洗臉，這樣才能讓她冷靜一點，她現在心浮氣躁，心裡的憤恨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

　　聽到外面陸續有高跟鞋越來越近，衛奚躲進了厠所，她現在這個樣子不宜被同事看到。

　　「今天廚房大師傅做的菜還不錯。」說話的人衛奚知道，是市場部的劉婧。

　　「好吃有什麽用，有的人還不是看不起？」此時說話的人衛奚也知道，是孟津的秘書張瑜。

　　「誰呀？」劉婧疑惑了一會，半晌呵呵一笑，「我知道了，是不是她？」

　　衛奚實在不想聽什麽公司八卦，可是此刻推門出去又會很尷尬，索性就待在裡面了。

　　張瑜估計在補妝，半晌不語。

　　劉婧繼續道︰「你跟她比？她是誰啊，後台硬著呢，才來那天還是孟經理親自去接的，一來就擁有辦公室，連去個公司餐廳，都還要孟經理領著去。這樣的大小姐，你還跟她比，犯不著啊。」

　　聽到這裡，衛奚再遲鈍也知道她們說的是自己了，原來在大家眼裡，她竟是這樣的。她自認足够低調，見了同事也是客客氣氣地打招呼，哪想到在背後人家居然是這樣說她的。

　　張瑜冷哼了一聲，輕蔑道︰「跟她比？我自然是犯不著。一個連找個工作都要靠家人的人，我跟她比不是要甩她幾條街？」

　　張瑜一說完，兩人就笑了，笑聲震得衛奚耳膜生疼。

　　衛奚渾身都是冰冷的，等她們走了，她才慢慢走出來。

　　整理好自己，衛奚沉默著回自己的辦公室。一路上遇到不少吃飯回來的同事，衛奚揚起嘴角，微笑著跟她們一一打招呼。

　　早晨效率高的原因，下午的工作變得很少，專心做了不久工作就已經全部完成了。她起身去茶水間倒水喝，時間還早，雖然工作做完了却不能提前下班，否則又要遭人詬病了吧。職場果然能夠令人迅速成長，一中午而已，衛奚已經看明白很多東西。

　　「衛律師，你也來喝水啊？」劉婧看到衛奚進來，笑著打招呼。

　　沒想到會遇見她，衛奚不露痕跡地笑笑，「是啊，天氣太熱，喝水補充□體的水分。」

　　「咦，你隻喝水啊？其實這裡的果汁和咖啡都還不錯，你可以嘗嘗的。」看衛奚倒了白開水，劉婧笑著說。

　　衛奚很淡地笑了笑，「習慣喝白開水了，不跟你聊了，我工作去了。」

　　劉婧微笑著點點頭，待衛奚走遠了，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也不知道爲什麽，衛奚突然回頭，剛好看到劉婧不屑的眼神，衛奚輕輕一笑，回頭徑直走回辦公室了，留下一臉尷尬的劉婧站在茶水間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下了班，衛奚沒去找周濟，而是回了自己家。

　　還沒進屋，就接到徐韵的電話，讓她過去吃飯。衛奚把鑰匙重新塞回包裡，轉身進了電梯。

　　「怎麼臉色不太好？」徐韵從厨房拿了切好的西瓜出來，看衛奚靠在沙發上，眼睛看著天花板發呆，關切地問。

　　衛奚坐起來，勉强笑了笑，「沒事啊，舅舅跟表哥還沒下班？」

　　徐韵戳了塊西瓜給她，坐到她對面去，皺眉道︰「兩人都是要工作不要命的人，不管他們。」

　　衛奚笑了，「舅媽就是喜歡口是心非。」

　　徐韵也笑了笑，隨後認真地說，「你有多久沒來吃飯了？不打電話給你你就不知道回來的，舅媽家也沒洪水猛獸啊。」

　　衛奚自然知道舅媽是真的對她好，可是，她真的很不喜歡過來，可能是因爲覺得自己瞞了他們父母婚變的事情，覺得有些慚愧不知道怎麽面對他們吧，「不是啊，最近有點忙。」

　　徐韵點頭表示理解，「看得出來，你都瘦了。」

　　聞言，衛奚抿唇一笑，「舅媽，你吹牛，我體重就沒變過！」其實是真的瘦了，這段時間發生了那麽多事情，她經常失眠，也不怎麽吃得下飯。

　　徐韵自己也笑了，伸手去捏捏她的臉，「估計是舅媽老了，看人都看不準了。」

　　忽然聽到厨房有什麽東西響，徐韵側耳聽了一會，立馬彈起來跑進廚房，「呀，我的湯！」

　　衛奚看徐韵急忙跑進厨房，不由笑了笑，徐韵總是這樣，以前她住在這裡的時候也是，每次顧著跟她說話，徐韵就忘記了厨房還煲著湯，總是要湯沸騰溢出了大半才急忙跑進厨房加水或者把火調小。

　　這時候，趙啓銘下班回來了。

　　「喲，稀客啊，我媽這幾天還老是叨念你呢。」趙啓銘把公文包放一旁，走過去挨著衛奚坐下，伸手臂過去勾住衛奚的脖子，另一隻手不客氣地蹂躪著衛奚的頭髮。

　　衛奚手舞足蹈地掰他的手臂，「趙啓銘你個瘋子，放開我啊，喘不過氣了！」

　　趙啓銘呵呵一笑，「我說衛小奚，你怎麽又瘦了，這可如何是好？」

　　衛奚被他壓得真的有些喘不過氣，伸手去掐他的大腿，「你個瘋子！放開我！」

　　趙啓銘吃痛放開她，手按著被掐的大腿不住地抱怨，「你這個女人，忒狠毒了，下手那麽重！」

　　衛奚得了自由立馬離他遠一點，從包包裡拿出鏡子整理被趙啓銘揉亂的頭髮。

　　徐韵在厨房做菜，偏頭看外面他們兄妹玩得開心，有些無語地搖搖頭，趙啓銘跟衛奚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特別幼稚。

　　吃飯的時候，衛奚洗手出來坐下後，發現她舅舅沒在，問，「舅媽，舅舅呢？」

　　「說是晚上有應酬不回來吃飯了，不管他，我們吃我們的。」徐韵給她夾了隻鶏腿過去。

　　「爸最近挺忙的啊，都快退休了還這麽拼命。」趙啟銘不能理解地皺眉。

　　徐韵嘆氣，「勸不聽，他自己不肯退，還覺得自己年輕，還想再幹幾年，誰說他他就跟誰急。」

　　趙啓銘挑眉，心想過幾天有必要跟趙志恒談談。偏頭看衛奚有一搭沒一搭地吃飯，心不在焉的樣子，忍不住笑著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碗，「想什麽呢？這麽瘦還不好好吃飯。」

　　衛奚不理他，捧著碗挪了一個位子遠離他，趙啓銘在她面前就是個話嘮。

　　看衛奚這樣，徐韵不禁笑了，「啓銘，你看，小奚都怕了你了。」

　　趙啓銘有心故意逗她，捧著碗跟著衛奚挪了個位子又坐到她旁邊。

　　衛奚無語，翻了個白眼，「趙啓銘，你有病啊！」

　　趙啟銘嘿嘿一笑，「你能治啊？」

　　徐韵受不了地笑了，連名帶姓地叫他，「趙啟銘，你怎麼一見衛奚就會變話嘮啊？」

　　趙啟銘笑笑，「不是，媽，你沒發現嗎，衛奚特別像一種小動物，看見她忍不住想逗她。」說著，趙啓銘乾脆放下筷子給徐韵比劃著，「就是這麽大的，小小的，眼睛會滴溜溜轉的那種--倉鼠。」

　　倉鼠？！

　　徐韵掩口大笑，衛奚臉都綠了，趙啓銘這個神經病！

　　看衛奚臉都氣歪了，徐韵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呵斥趙啓銘，「就你會說！閉嘴好好吃飯吧你。」

　　趙啓銘笑著用肩推了推衛奚，小聲問，「倉鼠你知道吧？」

　　衛奚不理他，埋頭吃飯喝湯，趙啓銘真的越來越幼稚了。不過，她的壞心情却奇异地好了不少，他總是這樣，看到她不痛快了，就會用很另類的方式讓她轉移注意力，所以她淡淡地哼了一聲，「嗯。」

　　吃過飯，周濟的電話就來了。

　　衛奚起身到陽台去接。

　　「吃過飯了沒有？」周濟問。

　　衛奚看著遠處零星的燈光，輕笑了一聲，「嗯，我吃過了，你呢？」

　　「還沒有。」周濟說，「我一直在等你給我打電話。」

　　衛奚忽然覺得內疚，早上他送她去公司的時候她還說讓他不要來接她下班，下班了她會打電話給他一起去吃飯，可是今天她被氣昏頭了，完全忘記這回事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忘記了。」衛奚連忙道歉。

　　「你現在在哪裡？」周濟幷沒生氣，立在陽台吹著傍晚的凉爽的風，心情還不錯。

　　「我在舅媽家，今天下班舅媽打電話讓我過來吃飯我就來了，對不起啊，周濟。」

　　周濟輕輕一笑，「沒關係，那你待會來我家吧，作爲賠罪，你來我家幫我打掃衛生。」

　　衛奚點頭，「好！」

　　挂了電話，衛奚回頭，發現趙啓銘不知什麽時候出來的，斜靠在門框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男朋友？」

　　衛奚白了他一眼，「關你什麽事？」

　　趙啓銘不理會她的白眼，笑道︰「後天帶他出來見我。」

　　衛奚冷笑一聲，「你做夢！」

　　趙啓銘看衛奚囂張地越過自己，笑得更放肆，大聲道︰「既然如此，那我只好……」趙啓銘頓了頓，朝在客廳看新聞的徐韵喊道︰「媽--」

　　衛奚一個箭步跑回來捂住他的嘴，「你閉嘴！」她才跟周濟交往沒多久，舅媽他們要是突然要讓她帶周濟來見他們，這樣她多尷尬，感覺她好像多迫不及待想要定下周濟一樣，以後一定會被周濟嘲笑。

　　趙啓銘拉開她的手，俯身低聲說，「那說好了，後天見。」趙啟銘想知道什麼樣的人把他們家寵在手心的公主追走了，作爲她的哥哥，心裡居然有點不爽，要是人不怎麽樣，就不要怪他不客氣了。

　　衛奚哼了一聲，「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