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看趙啓銘一路無比迅速地略過一家又一家的私人診所，光影在他身上起伏，衛奚熱得受不了，吹著風暈乎乎地問他，「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帶你去看病。」趙啓銘言簡意賅，看她徑自開了窗吹風，趙啓銘立即把玻璃升上去了。

　　衛奚指著路邊的診所，「這裡那麽多診所，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你可以停車了。」

　　「這些小診所不行，我們去市醫院。」

　　衛奚堅决不允，去了遇見周濟大概又會挨駡了，他向來痛恨她頑固的發燒，她不去！

　　「又不是什麽不得了的大病，這些診所也能看，何必去市醫院花冤枉錢。」

　　趙啓銘斜眼看她，「我說衛小奚，你很缺錢的話，費用我出。」

　　「不是缺不缺錢的問題，節儉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這個趙啟銘真是固執。

　　「你臉色特別不好，去大醫院檢查下，防微杜漸懂不？」趙啓銘打橫方向盤把車開到去往市醫院的道上，嘲弄地袿H謊郟　盎菇詡竽兀　閔俾蛞恍┤伸玫畝　　筒畈歡嗔恕！br />

　　眼看前面不遠處就是市醫院了，知道自己是躲不過了，衛奚索性閉嘴，多說無益。待會周濟看見她該多冒火啊，想想頭更暈了。

　　到了醫院，給她看診的人不是周濟，她運氣還不錯，周濟今天沒上晚班。做了一個全身檢查，衛奚累得不想動一根手指，躺到病床上就想睡覺，也不管護士正給她打吊針，把右手伸出來就偏頭睡覺。

　　趙啓銘樓上樓下地幫她辦手續交單子，這樣一圈下來他也累了，給已經睡過去的衛奚蓋好被子，他拉過椅子坐下趴到病床上休息，他準備這樣守著她一晚上。還好檢查下來醫生說她沒什麼大問題，就是燒的溫度有些高，需要住院觀察幾天。他有時候都佩服衛奚，病成這樣了，還能硬撑出一副小問題的樣子。一直覺得她是被寵壞的大小姐，現在趙啓銘忽然覺得自己幷沒有用發展的眼光看問題，衛奚已經成長了，只是他一直看不到。

　　夜裡趙啓銘醒過來幾次，點滴快完的時候就叫護士過來幫她換一瓶。已經好些年不曾這麽熬過夜的趙啓銘，等到第二天的時候已經疲憊不堪，眼睛裡滿是血絲，看衛奚已經退燒了，他自己也舒了口氣。

　　去浴室洗了把臉，他出來的時候衛奚已經醒了，臉色好了不少，「醒了？還難受不？」

　　看趙啓銘一臉的疲憊就知道他昨夜有多累，衛奚點點頭，「好多了，哥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沒事的。」

　　趙啓銘笑著坐下，「沒事，你想吃什麽？」

　　「不怎麽想吃東西，哥，你先回去吧，換身衣服上班去，我一個人沒事的。」衛奚特別不願意看到別人為她這麼操心。

　　「果真是發燒了，衛小奚，你真的是腦子被燒壞了，今天是星期六。」趙啟銘笑。

　　衛奚也樂了，丟一個枕頭過去打他，「你的腦子才壞了。」

　　趙啓銘躲過襲擊，撿起掉到地上的枕頭放好，「好了，不鬧了，你先待著，我去買早餐，你不餓我倒是餓了。」

　　趙啓銘爲了配合衛奚，買了粥回來。

　　衛奚右手在打吊針，左手使用勺子的姿勢笨拙又古怪，趙啓銘嘆氣，接過她的勺子，「沒見過你這麽笨的人，我來喂你。」

　　衛奚偏頭笑，「那多彆扭，我自己來。」

　　「你還嫌彆扭！我對前女友都沒這麼好過，你說你怎麼報答我。」

　　衛奚笑得開心，「喲，哥，你還有過女朋友啊？」

　　趙啓銘氣結，追他的女人都快繞地球一周了，她居然這麽看不起他！給了她腦門一下，趙啓銘瞪她，「喝粥吧你！真是什麼狀況都搞不清楚啊你，哥從幼兒園起就是戀愛高手！」

　　衛奚嘴了剛含了一口粥，不敢笑，只得用手使勁掐他。

　　今天周濟上的是早班，跟看診的劉醫生接了班，坐下來翻看昨晚的看診記錄。當他看到衛奚的名字的時候，他忽然就冒火了。她真是有本事，居然又給他發燒了！幾天不見以爲她消停了點，沒想到她還是死性不改！

　　周濟囑咐跟著他實習的小李先幫他坐這裡看下診，自己起身就往衛奚的病房走。

　　周濟推開病房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一個相貌上佳的男人正喂東西給她，而她很開心地笑著。他忽然一下子明白了，爲什麽他來上班的時候科室的幾個醫生會用同情的眼光看他。

　　首先看到周濟的是衛奚，她暗自懊惱，這下完了，周濟會駡死她的，於是她心虛地低下頭。

　　趙啓銘以爲是來查房的醫生，看了眼他胸前的牌子，笑著起身，「周醫生來查房啊？」

　　周濟冷下眸子，走到衛奚身邊，俯身幫她檢查了下，問了下今早量的體溫，得知她的燒已經退了大半，周濟不再說話，轉身就走，多餘的話一句也沒有。

　　趙啟銘搞不清狀況，「這個醫生真冷。」

　　衛奚後知後覺地看著已經走出去的周濟，他居然沒駡她？！

　　周濟回到診室的時候臉色十分難看，以至於實習生小李都不太敢大聲出氣。

　　她已經好幾天沒來醫院煩他，他清淨了不少，可是還是覺得不習慣。其實即使被她煩不勝煩的時候他都沒有這刻那麼生氣，他真想質問她，憑什麼這樣對他？她說過的喜歡就是這樣？果然是不能對這種隨性的人說的話當真，還好他也沒有當真。

　　潜意識裡他已經把她當自己人了，每次她出點什麽紕漏，他都覺得自己是最有資格駡她的那個人。可是現在他忽然發現她是說過她喜歡他，她也曾經纏著他，可是這些都幷不能代表什麽。他不過是給她看了幾次病的醫生，其餘的，他什麽都不是，所以就算她公然跟別的男人這麽親密他也沒有立場質問指責她分毫，好樣的，衛奚。她果真是在耍他吧，太無聊了，所以肆無忌憚地纏著別人爲所欲爲？

　　周濟一早上都沒什麽表情，冷得幾乎結冰，以至於來看病的時還哭鬧不止的小孩一看到周濟就不敢哭了，乖得不可思議。

　　中午的時候趙啓銘有急事被朋友叫走了，衛奚一個人在病房裡反復忐忑，總覺得也許不一會兒周濟就會推開門進來劈頭蓋臉臭駡她一頓，可是等了許久都不見周濟的半個影子。想了又想，衛奚還是覺得要去探探究竟，他是太忙了呢，還是真被自己氣昏頭了。

　　把架子上的吊瓶拿起來舉在手裡，衛奚套上拖鞋就去找周濟。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自己主動去承認錯誤好了。

　　忙了一上午，周濟正在辦公室休息，聽到敲門聲，他惱怒异常地起身去開門。

　　看到門口的人是衛奚，周濟的惱怒達到了頂峰，還沒等她開口，他就黑臉把門關上了，這個時候他最不願意見到的人就是她！

　　吃了閉門羹，衛奚無語，可是她已經習慣這樣喜怒無常的周濟了，他對她從來都不和顔悅色，於是她在門口繼續敲門。

　　周濟氣惱得恨不得揍她一頓，過去開了門，語氣很差，「衛小姐，你到底想幹嘛？！」

　　衛奚被他結冰的眼神嚇到，結結巴巴地開口，「那個……我……你……」

　　周濟耐心已經徹底用盡，用很不耐煩的語氣說，「說不清楚就不用說了！」他根本不想聽她說任何話。

　　衛奚皺眉，今天的周濟吃到炸藥了？

　　「就算我又生病了，這也不能讓你那麽生氣吧！我也不願意的好不好！」衛奚覺得這是他生她氣的唯一解釋了，於是很惱怒地說出來。沒有哪個正常人願意生病，他以為她是受虐狂嗎？就知道怪她！况且她這次生病根本就沒有麻煩到他，他到底是在生哪門子的氣啊？

　　周濟冷笑，「衛小姐，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你生病跟我有任何關係？我為什麼要生氣？」

　　周濟的話噎得衛奚半晌說不出話來，他的話在某種程度上傷到了她，周濟跟她說過的重話不少，可是唯有今天衛奚當真了。衛奚忽然紅了眼眶，鼻子酸得不可思議，每個人都這樣對她，她還真是討人厭，一種自我厭惡的情緒忽然涌上來，衛奚垂眸小聲說，「嗯，你說的對，是我自以爲是。打擾你休息了，對不起。」

　　轉身的一瞬間衛奚泪流滿面，她幷非厚顔，也幷非沒有自尊，傻瘋傻鬧了那麽久也够了，周濟估計是真的厭倦她了，他不欠她什麽，她真的不該這樣地去依賴一個人。衛奚暗暗告誡自己，以後再也不要去找他了，這次病好了以後再也不會來這家醫院了。這樣蠻橫地纏著一個人是不對的，況且沒有任何人有義務被她纏。

　　病服很大，衛奚又瘦，她的背影看上去很單薄空蕩，周濟自知失言，可是想到她那麽可惡他就不覺得自己過分了。只是看到她瞬間黯淡的眼神，周濟還是不可避免地心痛了一下。可是那又如何，她不也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