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雖然景川是各大媒體頭條上的常客，辜安楓在試戲的時候第一次見他，還是非常訝異。

　　傳說中景川有四分之一的英國血統，面龐稜角分明，氣質蕭疏，一點都不像個有著不講理嫉妒心的痴情種子的長相，何況對象還是甄長宇那麼個海涵流雲卻不怒自威的人，簡直八竿子都打不著。

　　大概是內心裡對董黎的長久以來的敵意，他對辜安楓也並不加以辭色，他抬抬眼皮見辜安楓進來了，手中劇本翻了頁，傲慢地架起一條腿，說：「你是辜安楓？」

　　辜安楓未紅的那些年這樣趾高氣昂的導演副導演見多了，不過沒想到名譟一時的景川也這麼惡劣，此時並不想忍他：「在你手邊的桌子上，放著我的簡歷。如果景導看不到上面的照片的話，應該考慮配副眼鏡了。」

　　景川輕輕拿起那一頁紙，狀似無意地說：「戴眼鏡的男人最無趣了，你品味很成問題。還有——」

　　他掃了一眼辜安楓的臉，說：「你工作室的修圖水平太差了，這張照片看起來像二十塊錢一個的山寨芭比娃娃男友。」

　　辜安楓說：」我會跟派出所劉警官轉達您對他攝影技術的意見。水平確實沒有給景導做深度訪談的記者好。」

　　「你看過我的新聞報道？」

　　「我有瀏覽未來工作夥伴履歷的職業道德。順便，記者寫的文章確實很不錯，堪稱點石成金。」

　　景川對他言下諷刺之意恍若未聞，挑起一個極淡的笑，問道：」對我有什麼看法？」

　　辜安楓直言不諱：「見面不如聞名。」

　　景川還是表情冷冷的樣子，說：「辜安楓，你真以為惹惱我，我就會對你另眼相看。董黎給你出的這麼爛的點子？」

　　他提起董黎的口氣讓辜安楓憋著一股火氣:」我是來試戲的，不是來吵架的。而且董總對於您，並沒有什麼工作關係以外的看法。」

　　景川彈了一下手上的劇本，然後把它扔到一邊：「我選演員，從來只看眼緣，從來不試戲。董黎不知道，是因為他和我也沒什麼工作關係。一把爛泥給我，我也有辦法讓他拿影帝。」

　　辜安楓說：「那您去搞皮影戲多好，一個人就夠開心的了。」

　　景川說：「我提董黎，你不開心？」

　　「景導說什麼還不至於影響我的心情，但景導大概是不開心的吧。」

　　景川攤手：「我以為這是我們唯一的共同話題。」

　　「那在這個話題上我們肯定沒有什麼共同語言。」

　　景川像是被針扎了一下，說：「挺護主的，可惜沒用，我比你認識董黎久多了。董黎第一次出現在正鴻的年會上的時候，完全是圈內的笑話，他最後一部在電影院看過的電影是泰坦尼克號，不懂怎麼拉投資，不認識國內任何一個演員。甄長宇像給小朋友介紹玩伴一樣給他介紹業界巨擘，他自己獨立做的第一個項目，背後其實是甄氏出的力。很好笑，過了十年，董黎也能成為炙手可熱的影視公司總裁。」

　　辜安楓淡淡地說：」而你只能念念不忘地嘲笑十年前的他。」

　　景川皺了下眉，輪廓顯得更深了些：「你不太像董黎帶出來的人，他喜歡本分一點的演員，不過萬一他這輩子能有什麼成就，那可能就是你了。」

　　辜安楓從進來以後，第一次笑了：「看來，您對董總也不是很瞭解。」

　　景川坦然地說：「我是不瞭解他，也不是很想瞭解他。不過你可能不知道，你是這個角色唯一的候選人，你猜，是誰說服了我？」

　　辜安楓猶豫了一下，說：」我不想知道，不過如果景導那麼不想用我的話，我可以選擇退出這部戲。「

　　景川一下子變得神色猙獰：「辜安楓，你沒資格選。推掉了我的戲，你這輩子都不會再有第二個電影資源。你覺得董黎會不會甘心，他孤注一擲的棋子，最後是個庸庸碌碌的電視劇演員？」

　　辜安楓無言地望了他一刻，開口承認：「你說的對，我必須演這部戲。」

　　景川呼出去一口氣，靠在椅子上說：「會有人聯繫你的工作室簽合同，你可以出去了，開拍之前我不希望再見到你。」

　　辜安楓好像狠狠地得罪了景川一把，不過他對此並沒有什麼感受，在他看來，作為他戀人的董黎，無疑要超越」成為中國最好的男演員「在他心中排第一順位，而且，思及種種，景川和中國最好的男演員之間，似乎也沒有什麼強相關性，此人有時完全不可理喻。

　　在正鴻的大廈里，他遇到了甄天明的經紀人褚蘊。

　　辜安楓往往感覺甄天明和褚蘊的關係可以比作光緒和慈禧，褚蘊彷彿老佛爺一樣，指揮若定。甄天明對這個經紀人也沒有什麼大少爺架子，但是也不是樂意老老實實聽她擺布的。他熱衷於在正鴻的各種青春偶像劇里客串，更熱愛去騷擾容西園，褚蘊對甄天明的私人行為似乎並不是很在意。但是一旦發生什麼需要甄天明的皮囊充門面的大事，比如給奢侈品牌拍廣告，比如有大導的電影資源，比如正鴻的各種活動，褚蘊就會從天而降，把甄天明拎去乾活。

　　褚蘊今天的頭髮是純黑色，許多細細的發卷披散在背上，讓她看上去和往常大不一樣，像個東方的玩偶娃娃。辜安楓這才發現，褚蘊的真實年齡可能很年輕。

　　褚蘊抱著一沓文件夾說：「安楓是剛剛見過景川導演嗎？」

　　辜安楓，愣了一愣，點點頭。

　　褚蘊笑得如同春風一樣: 「景導看上去非常難相處，其實為人很好。他說話，你不要太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