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五百萬，」董黎細長的手指伸展在褚蘊面前，「相當於甄長宇承擔了褚家一半的損失。代價是原始版本的訊靈。當然這是合同字面上的條款，實際我為甄氏打了十年的工。說來很諷刺，因為當時高層管理其實只剩我們兩個了，所以這筆買賣締結得非常順利而迅速，而且，完全合法。」

　　褚蘊方寸大亂：「可是你在甄氏確實有股份……」

　　董黎抱著肩膀靠在牆壁上，衝她笑笑：那是另一個故事了，和你無關。」

　　褚蘊把手中的那束玫瑰狠狠地甩向他，董黎一偏頭躲了過去，白色的花朵從牆上滑落，寂寞無聲地委頓在角落里。

　　「你一定是在說謊，不可能是這樣……不可能，你反倒成了我褚家的恩人了。」她似乎覺得這太荒唐了，自己在頹敗的笑意中搖了搖頭。

　　「我來給董黎作證好不好？」一個輕佻華麗的聲線響起來，「未婚妻小姐？」

　　遠處，甄天明慢慢地沿著長廊走來，他手插在牛仔褲袋里，半個月在監牢里的生活並沒有使他變得更加萎靡，他反而看上去神采奕奕，好像還是褚蘊少女時代就在心裡暗戀的那個世交家的大哥哥。

　　他站定在褚蘊面前，笑容燦爛：「當時，甄遇鴻那個爛人跟我說，他花了五百萬美元現金換回來一個合格的繼承人，問我還要再浪費他多少錢，才能換回來一個規規矩矩的小兒子。小蘊，承認吧，你已經沒有牌了。」

　　也許只有在甄天明面前褚蘊才無法繼續保持冷靜：「褚家是《枯楊生華》的第二大投資方，我拿不住董黎，起碼還可以控制住辜安楓！」

　　甄天明微微側過頭，憐憫地看著她：「小蘊，你好好思考一下，真的要和我大哥對著乾麼？他決定的事情，有人能改變嗎？」

　　褚蘊終於崩潰地衝他大喊道：「你來做什麼？甄天明，你為什麼要來？」她蹲在牆角，抱著膝蓋嗚嗚地哭起來，好像她仍然是一個有哥哥的小女孩，她哽咽道：「這是我和董黎之間的恩怨，我不想讓你知道的……」她捂住自己哭起來變得醜巴巴的臉。

　　「沒辦法啊，我在老宅收拾舊物時發現了很有趣的東西，想過來告訴董黎，真的只是湊巧，」甄天明看向一旁的董黎，董黎抬眼對上他的目光，什麼表情也沒有，「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去收拾東西嗎？」

　　褚蘊仰臉，露出一個不知所措的表情。

　　「因為，」甄天明頓了一下，清晰地說出那些殘忍的字句，「我已經打算退出娛樂圈，去俄羅斯生活。」

　　他話音剛落的瞬間，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他身上。

　　甄天明用嘲諷的語氣繼續說：「甄遇鴻當年問我，多少錢才能讓我留下來。我回答他的是，五百萬美元，夠不夠讓我離開甄家。」

　　「不算甄長宇這麼多年給我砸的資源，再加上通貨膨脹的影響，我賺到的錢也遠遠超過了這個數。所以甄氏再也留不住我了，我現在愛去哪就去哪，也不會參演枯楊生華了。而你，小蘊，我們的婚約從來沒有任何效力。到最後，你還是一無所有。」

　　「我很遺憾，如果褚風還在，你也許不會是這個樣子。」他深深地望著哭花了妝的褚蘊，她曾經是個像太妃糖一樣甜的小女孩，騎著一匹短腿馬跟在褚風的後面，臉因為運動而變得紅撲撲的，見到他就大聲喊天明哥哥。

　　褚蘊喃喃道：「如果我哥還在，一切都不會是這個樣子。」她眼神空洞，彷彿看向另一個世界。在那個平行世界里，今年的聖誕節是她和甄天明正式訂婚的日子，褚風和他已經結婚的男友董黎驅車從舊金山過來專程參加她的訂婚儀式，每一張桌子上都裝飾著粉白相間的綢帶和她最喜歡的黃玫瑰，褚風和董黎在香檳塔旁邊喝著酒聊天，她頭上戴著爸爸在巴黎定制的鑽石花冠，閉著眼睛，等待著甄天明在她嘴唇上落下第一個吻。

　　她閉著眼，卻落下一滴淚。該有多好，每個人都很開心。

　　耳邊傳來甄天明低低的聲音：「對不起，小蘊。但是我認為你需要心理治療，所以我聯繫了褚伯父。」

　　腳步聲漸漸地近來了，她睜開眼，看見自己家的保鏢，像兩座黑色的山一樣站在她的左右。

　　褚蘊被帶走之前，甄天明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為了伯父伯母，好好生活吧。」

　　好了，甄天明看著一行人消失在走廊的轉角處，他拍拍手，對董黎說：「現在是我和大舅哥的私人談話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