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即使是假期,崇文也有不少學生留校。
比如足球隊。崇文足球校隊一路凱歌衝進了全國大學生足球聯賽總决賽,假期也在學校進行集訓,等待總决賽的到來。
張儀給她收拾了許多東西,可汾喬除了幾件換洗的衣服之外,什麽也沒帶,一個人回到了學校。
還有高菱逃跑之前留給她的卡,汾喬分文沒有動過。之前是沒有用的地方,現在,她想把錢留下來,等高菱自首的時候,用來填補她卷走的款項。
汾喬打過好幾次,高菱留給她的號碼總是打不通。也可能是她不想接,汾喬再見她一面,可偌大一個帝都,想要再次偶遇高菱,簡直難如上青天。
不過她倒是在崇文對外開放的游泳館裡找到了兼職,教游泳培訓班的小孩子游泳。總算有了進項。
館長認出汾喬是崇文游泳校隊的成員,還在去年的全國錦標賽拿過獎牌,立馬拍板錄用了她。每天清晨八點到十二點,又從兩點到五點鐘是工作時間,領的是周薪,支付她的生活支出綽綽有餘。
汾喬每天泡在游泳池裡,閒暇時在練習池練習游泳。
還在春節期間,游泳館的客人不多,只有固定的幾個小學員。偌大的游泳館有些空蕩,正好方便了汾喬練習。
拋開那些紛紛擾擾,心無旁騖去全身心投入練習,奇怪的是,沒有教練和隊友,沒有系統的訓練方式,汾喬現在的速度相較放假前每天訓練的速度竟然還快了一些。
不要小看這零點零幾秒的時間差,在比賽裡,這一點點的差距足以拉開名次,讓人與獎牌失之交臂。
四人間的宿舍裡只有汾喬一個人在住,喬莽和潘迪回了老家,羅心心倒是經常來找她玩兒。只是汾喬要工作,要玩兒也只能到游泳館去。
這一次,羅心心還真辦了一張游泳卡,雖然說是要减肥,其實汾喬每天就見她換了泳衣坐在岸上,沒下幾次水。
汾喬心裡大概猜到了,羅心心一定是從她搬出來住看出了什麽端倪,怕她難受時候沒有朋友在身邊,想要陪陪她罷了。
汾喬沒有多少朋友,卻覺得有朋友當真好。她面上什麽也不說,隻深深把這樣的恩情記在心裡。
……
汾喬搬回學校已經第十天了。
顧衍提著筆,定定看著書桌上的台歷,直到有電話打進來,他才恍然驚覺,自己居然在發呆。
發呆這樣毫無意義又浪費時間的事情,顧衍曾經以爲永遠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可事實就是這樣,分針一圈一圈在轉,他坐在書房裡,提著筆,一整個下午已經將要過去。
他說不上來是什麼情緒,可內心是空蕩低落的。
書桌上是汾喬養的巴掌大的寶石花小盆栽;黑色的皮質沙發上是汾喬躺著看書時候靠的天藍色抱枕,還殘留著她長髮洗發露的味道,過年前一天早上她從樓頂游泳下來,隨手把泳鏡擱置,那泳鏡至今還在床邊圓形的茶几上靜靜躺著。
這間公寓是按照汾喬的喜好重新裝修的,這間公寓的每個角落、每一寸空氣,都充滿了汾喬的氣息。不止是這間公寓,從老宅到公司,他的生活裡所有空間已經被汾喬完完全全侵占了,內心也不例外。
他無法不呼吸,也沒辦法把汾喬的樣子從腦海裡磨滅。
「顧總,公司這還有一份合同需要您簽署確認。」話筒那端傳來梁特助的聲音,顧總已經連續好幾天從公司早退了。
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要知道,顧衍從來隻加班不遲到也不早退,這個苦了他這個首席特助。
雙子大厦頂樓的那一行秘書因爲這件事可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若不是有他的監督恐嚇,流言早不知道傳成什麽樣了。
「送過來,我在亮馬河北岸昆侖公寓。」
「是。」就像顧衍站在面前似的,梁特助恭敬點了頭,又接著把第二項往上匯報,「顧總,集團內部最近有您和汾喬小姐的合照在傳,好像是在公司被偷拍到的,若是傳到了外部,影響會不會……」
汾喬可是顧總的眼珠子,這些流言要是傳到了網上,遭殃的可都是他們這些不作爲的天子近臣。還是趁著流言還沒擴散,扼殺在搖籃裡。
顧衍沉默半晌,似乎是經歷了漫長的思考,終於啓口答他︰「隨她們傳。」
隨她們傳?
梁特助懷疑是自己聽錯了,趕緊掏掏耳朵,「顧總您說的是……」
「把握住媒體的輿論導向,這件事交給你。」
直到挂了電話,梁特助還沒想明白顧衍究竟是個什麽意思。
顧總要把事情擴大?是他理解錯了嗎?
……
「汾喬教念,游泳館外面有個呂人找你呢!」背著小黃鴨書包扎著小辮的小女孩一進游泳館,就咚咚咚跑到汾喬在的訓練池。
她是汾喬的學員。張蓓蓓今年才五歲,有些大舌頭,長得倒是格外可愛,偏偏一下水就離不了人,汾喬只要離她兩米遠,她就撲騰著不肯游了。
有一次汾喬悄悄往後退,故意沒讓她察覺,張蓓蓓果然順利游完了50米池,她興衝衝轉過身來求誇獎時,發現汾喬不在,哇一聲就哭起來,到了岸邊還撲騰著嗆了水。
「女人嗎?多大年齡?」汾喬邊上岸邊擦掉身上的水汽。
張蓓蓓來得早,游泳館下午的課程還沒開始。
「嗯……」張蓓蓓埋頭想了想,眯起大眼睛笑起來,「和我媽媽一樣大!」
「三四十歲?」
「恩!」張蓓蓓重重點點頭。
「高個子,有點瘦?」
「教念你整麽知道?」
高菱!
汾喬反應過來,扔下毛巾,飛快朝游泳館外跑,一口氣跑出正門,左右環視,却不見高菱的身影,却只在門口見到她文化選修課的教授姜涵,顧衍父親的現任妻子。
這是崇文附近的游泳館,會在這看到她,汾喬幷不意外。只是高菱已經走了嗎?她明明跑出來這麽快…
她失神地往回走,却聽後面的薑涵喚住了她。
「汾喬,我能和你聊聊嗎?」
「對不起,姜教授,我還要上課,實在沒有時間,您有什麽事嗎?」
因爲顧衍,汾喬對薑涵也一向沒什麽好感,但她到底還是教授,汾喬還是給了她最基本的禮貌。
「那就在這說吧,我隻耽誤你幾分鐘。」
「您講。」
「顧衍的父親入獄了,這件事你知道嗎?」
這件事情汾喬聽羅心心講過,倒是有些印象。
她點頭,「是,我知道。」
「判了七年,他現在已經六十歲了,身體也不大好,你知道再坐七年牢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麽嗎?」
「您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汾喬皺眉,「這和我有關係嗎?」
「你!」薑涵面色頓時難看起來,她强行壓下心中的怒火,「你在和我裝傻?」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您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汾喬也不再客氣,「在我看來這些事情和我沒有絲毫關係,您找錯人了。」
語落,她轉身就要折回游泳館。
「汾喬!」
姜涵的怒火終於忍不住了,當上教授那麽多年,第一次有學生敢當著她的面這樣和她說話。
「我就不信你真的不知道這是顧衍的手筆!把自己的生身父親送去吃牢飯,明知他身體不好,也絕不給他保外就醫的資格,這是把他往死路上逼!」
「這樣的兒子和畜生又有什麼區別?」
汾喬終於聽懂了,薑涵這是見不到顧衍,所以來找她曲綫救國。難道她覺得自己會幫她,站在她那邊,幫顧予銘求情?
汾喬回頭,眉頭仍舊皺著,神情不耐,開口,一字一句咬得極爲清楚,「就算是顧衍的手筆又怎樣?我只知道,虎毒不食子,買凶殺子,顧予銘倒是和畜生有區別,因爲他連畜生也不如。」
「請不要再老來找我了,莫說我不可能幫顧予銘求情,即使求了情,你又怎麽能肯定顧衍會聽我的?」
現在的顧衍願不願意見她還不一定呢。
汾喬瞭解他,顧衍從不會在一個地方跌倒第二次,他在她身上付出了那麽多,却被她輕易斬斷了所有的聯繫,體會了受傷的感覺,這個教訓估計會永遠記在心裡了。
再不與她說話,再不見她。
「您慢走,我還要上課,就不送了。」汾喬說完這句,轉身折回游泳館。
這一次,汾喬的步子邁得很快,幾步就走進了游泳館裡,沒有再給薑涵叫住她的機會。
進了游泳館,她心裡還有幾分說不出來的憤懣,憑什麽那樣的父親還有臉來求顧衍?他在找人行凶的時候就沒想到這一天嗎?
汾喬的那些親戚雖然自私,可無論如何都沒到顧予銘這樣喪心病狂的地步,顧衍怎麽攤上了這個樣一個爸爸?
氣憤了很久,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又有什麽立場替顧衍生氣?
「教念…」張蓓蓓穿著小黃鴨的泳衣,站在游泳池邊怯生生打斷了她的思緒,「我要下水了…」
「蓓蓓。」
「啊?」張蓓蓓睜大眼睛茫然看著她。
「像隻小黃鴨一樣自由暢意地去游泳吧,小黃鴨也有離開鴨媽媽的一天。」
什麼?
張蓓蓓一時沒聽懂,等她反應過來汾喬的意思是要她自己下水時,抱著游泳池岸邊的欄杆哇一聲就哭出來!
「教念……我不要小黃鴨了……我要教念……」她哭得那麽傷心,上氣不接下氣,場館裡附近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仿佛汾喬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
汾喬感覺太陽穴突突突跳了起來,她努力揉揉眉心平靜心情,又拍了拍張蓓蓓稚嫩的小肩膀,「好了好了,教念給你,教念都給你。」
拿出紙巾幫她擦了擦眼泪,「游泳池裡真的不能哭,蓓蓓,呼吸不勻會喘不過氣的。」
她牽著蓓蓓的手到泳池邊坐下,「休息一會,哭也是個耗費體力的活。」
五歲的孩子要是在游泳池裡哭起來,簡直是個灾難。她才剛到游泳池一半的水位高,喘不勻氣,亂撲騰一陣,沒了體力就沉下去了。
張蓓蓓已經沒再哭了,只是還抽噎著打嗝,一時停不下來。
「教…咯…教念,小鴨子離…咯…離開鴨媽媽是幾…咯…歲時候?」
汾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