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除了戀人稍微粘人一點,上司偶爾變態一點, 傅知玉覺得自己的日子可以算作無可挑剔。
以前傅知玉的房間就是在他的操作室邊上, 他累死累活地給世界意識工作完, 幾步就可以回去。那裡說是房間, 不如說是工作之外的歇腳處,很簡單,也哪裡都透出一股冷冰冰的樣子。
以前那樣過著,這些都不在意,但謝恪回來之後, 卻越看越不舒服, 傅知玉覺得再這樣住著不行, 問世界意識要了一塊地方。
世界意識一開始還不同意, 很不情願地道:「你要搞什麼?系統空間這麼大你隨便住哪裡都可以啊,住主腦旁邊我也不管,這要那要的,我養不起你了!」
「我給你做這麼多活, 要塊地方怎麼了?別人工作還有工資獎金呢, 我一分錢不要, 你連這個都不給我。」傅知玉很不理解, 「又不麻煩,就是你動動手的事情。」
「我沒有手!」
「這是比喻, 你自己意會一下,」傅知玉朝虛空伸手,「給我, 我要建房子。」
「我不!」世界意識當場耍賴,「誰說我沒給你獎勵,謝恪不是嗎?」
「謝恪本來就是我的,他不算,」傅知玉堅決否認它的說法,繼續伸手,「快點搞。」
世界意識:「……」
最終他還是給做了。
傅知玉說的「要塊地」,其實就是一個單獨的空間,他和謝恪都可以進去,有點像扮演者的個人空間,但是比那個要靈活許多,也多變許多,有點像一個小世界。
傅知玉就是這個小世界的設計者,在這裡,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建自己的房子。
一開始,他把家弄成了謝恪那個半山別墅的樣子,他們在那裡住了很久,早就習慣了,但是除了這個,外面還有很大的地界。
傅知玉在外頭種了花草還種了菜,雖然在系統空間裡面不會有飢餓感,但是兩人工作完之後回到家裡,摘一點院子裡的菜,一起做頓飯然後再慢慢吃掉,也是一種很幸福的體驗。
應該說,有情人之間,無論做什麼都是幸福的。
謝恪擁有了新的權限之後,他要做的事情確實也很多。
世界意識知道要馬兒跑也要馬兒吃草的道理,他還是想給扮演者們一點福利。
現在扮演者隊伍龐大了,謝恪這種沒有來處的扮演者已經算是少數,自世界意識發現書中世界裡的人變得鮮活以來,他就開始大量地從裡面挑選扮演者了。有一些是因為世界意識給出的好處誘使,也有許多人自願來這裡冒險,例如林玉,他很喜歡這種感覺,這種經歷畢竟是在普通世界裡很難有的。
扮演者人數一多,不僅管理難度提升,主神那邊時刻需要傅知玉和謝恪出來幫忙,而且他們所需要的東西也變多了。許多扮演者雖然喜歡這刺激的扮演世界,但是他們也需要休息。
世界意識打算開放自由世界,當做給扮演者們休息旅行的地方,也給他們放鬆一下,但是扮演者畢竟和世界裡的人不一樣,世界意識也怕他們干擾自由世界的發展。
說來說去,還是一個「度」的問題,這個「度」就需要制定好的規則來保障,謝恪就是在做這個。
兩個人在一個工作間,就沒有什麼分開不分開的事情了,傅知玉和謝恪配合默契,事情也不算難做,總的來說,是安定和幸福的生活。
不過謝恪粘人這一點,有的時候也挺困擾的。
大部分時候,傅知玉縱容著他,他知道謝恪的安全感大多來源於此,戀人之間相處時間多一些也是應該的,但是他有時候越來越過分,傅知玉也生氣。
將心比心,傅知玉覺得就算是自己最開始的時候,發自心裡對謝恪百依百順掏心掏肺,都沒有這麼粘人,戀人又不是連體嬰,沒必要每時每刻都在一起。
一開始,謝恪只是想看見他,有一時沒見,時間稍微長一點就會不自覺地感到恐慌,這一點傅知玉倒覺得沒什麼,兩個人工作生活都在一起,想要分開也很難,他也願意和謝恪相處,這種細水長流的感情,叫他覺得舒服。
但謝恪得寸進尺的時候,他就不怎麼舒服了。
這裡是系統空間,傅知玉的身體比普通人要好很多,但是他每一天早上腰酸背痛地起來的時候,他還是覺得世界意識偏心,至少謝恪的體力和精力明顯比自己好很多。
他還真的去問過,世界意識這麼回復他:「謝恪的身體是新做的,還是按照他自己原來扮演者的數據,他各項都是加到頂的,理論上來說確實比你的好一點,你的身體畢竟還是書裡世界的,雖然改變過,但是底子在那裡。可是能力是綜合的,不是只有身體素質這一項,你不用擔心啦,要是打起架來,你還是能打過他的,要是不行我也幫你,我最疼你啦。」
「好了,不用加最後一句,很多餘,你可以走了,」傅知玉揉著自己的腰,「我今天挺累,不去上工了,你自己搞定。」
世界意識:「……」
「要不我再給你加固一下?」世界意識沉思,「再怎麼樣也不要耽誤工作吧……」
「你給我加固不如給謝恪減弱一點,他如果發現,會更能折騰的,」傅知玉揉完腰,又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皺起來的眉心,「我要休息,你趕緊走。」
「減弱?」世界意識還真的在考慮,「我試試看?」
傅知玉:「不行,你別碰他,算了,不能指望你,我們兩個人的事情,我自己解決。」
當天晚上,謝恪就被他趕去住書房。
傅知玉許久沒出現的鐵石心腸在這時候發揮了作用,無論謝恪怎麼哀求保證也沒用。
「你自己反省一下,看以後還敢不敢這樣折騰我,」傅知玉把門關了,順手鎖掉,「趕緊走,我要睡個好覺了。」
謝恪委屈地不行,但他更不敢在傅知玉強硬的時候反駁什麼,只能灰溜溜地去睡書房。
傅知玉舒服了好幾天,但是時間一長,他想著還是讓謝恪回來,又不是真的要分開。
這幾天,也足夠叫他反思清楚了。
但是他打開書房的門,卻沒看見謝恪。
是出去了嗎?
書房他們不常用,除了一些添置進來的擺設和書,其他的也沒有什麼。
謝恪的床很乾淨,傅知玉看了一眼,發現枕頭邊有個奇怪的凸起。
他掀開枕頭一看,下面是一本相冊。
相冊?
傅知玉有點迷惑,這東西他沒有在家裡見過。
他打開一看,卻發現這裡面拍的都是自己。
有各種各樣的,低頭工作的、看書的、吃飯的,許多都是抓拍的,自己都沒察覺被拍了照片。
前面的還是最近的,再翻到後面的就是更遠的了。
有在自己還在那個中級世界裡面當演員的照片,也有頒獎典禮上西裝革履迎著聚光燈的樣子,再往前,就是還在《名留青史》裡的時候了。
有他穿著素淨,在街上無所事事地走來走去的時候,也有他在田間摸著長好的莊稼,也有他還在宮裡,坐在花園的鞦韆上慢悠悠地蕩鞦韆,傅知玉自己看著早就照片,倒是有許多懷念。
想起來,好像已經過了很久了。
這個相冊是按照時間順序排的,但是傅知玉看到最後一張,卻是自己穿著那身紅色的祭祀服裝,坐在精緻的轎子上,偏著頭往謝恪這邊看,那大約是他打扮地最細緻的一張,也完全把傅知玉那張極為漂亮的臉記錄了下來。
這好像不是照片,也不知道謝恪用了什麼方法,把他自己的記憶以這種方式記錄了下來。
「知玉?」
正在這個時候,謝恪推門進來,見了他之後,先是笑了一下,然後把自己手裡拿的東西給他看。
「我剛剛出去給我們家帶的,主神那邊有個新的世界也是在任務完成過程中出了點小問題,我幫它解決了,它也就利用職權,給我弄了一點那個世界裡的一點小發明過來,算是傢俱吧。」謝恪道,「我放給你看看?」
那其實就是一個小把戲,設置好了之後,房間的天花板變得像星空一樣,觸手可得,傅知玉往上伸了伸手,那如米粒一樣的閃爍著光的星星便緩慢地繞著他飛,美得如夢似幻。
「還挺有意思的,」傅知玉笑,「可以放我們房間,有時間可以玩玩。」
謝恪很敏感地捕捉到了「我們」房間這個詞。
是不是不用住冷冰冰的書房了?
「這個還可以換模式,可以變成雲朵之類的,知玉,我給你看看?」
「那能變這個嗎?」傅知玉一轉手,把手裡的相冊給他看。
謝恪:「……」
他揣摩不透傅知玉這似笑非笑的表情是什麼意思,但看著應該不是生氣。
他現在很怕知玉生氣。
「是從我的記憶裡截取的,我總覺得沒有實感,也怕自己再忘記,就用了相冊,」他老老實實地說道,「你前幾天生氣的時候,我睡不著,就忍不住看這個。」
「為什麼把這個放在最後?」
「這張記憶最深刻,那個時候我偷偷去看了,」謝恪看到那張,眼神也不自覺地變得溫柔了,「紅色的,很像嫁衣,你也很好看,但我只能遠遠地看著。」
謝恪那時候已經不抱希望,就把那一刻當成是想像的一部分,想到他們真的可以成親的一天,知玉大概就是這麼好看的。
謝恪沒對傅知玉接著說的是,他在最後走到盡頭決然赴死的時候,覺得自己沒有以後,他還念著那一眼。
那一刻,對他很重要。即使現在知玉已經回來了,但在了無希望的時候還念著的那一點甜,讓他此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