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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第1章
01

三十中的下課鈴還沒落,齊昭然已經收拾好書包,利落地甩到背上準備出去了。

同桌趙銘的筆尖沒停,不帶抬頭地問他:「去哪兒啊這麼急?」

「有事兒。」齊昭然說了跟沒說一樣,踩著下課鈴衝出教學樓,連食堂的晚飯也沒吃,直接跑出了學校。

學校門口已經堵了一圈的家長,人群中探出一雙雙張望的目光。

齊昭然巡視一周後找到了離學校大門稍遠一點的對面商業街邊,正停著一輛熟悉的黑色輝騰。齊昭然掃了一眼車牌號,從人群中擠過去,拉開了車門。

「齊先生。」裡面的司機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賀助理坐在副駕駛上看著齊昭然氣息略喘的樣子,遞了瓶沒開的依云:「別慌,沒遲。」

齊昭然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麼,坐在後座上小口喝著礦泉水。

「今天還是老地方,南天。」齊昭然沒問,賀寧還是盡職盡責地提醒了他一句:「人可能有點兒難纏,你今兒悠著點兒,酒不用全擋,關先生可以適當喝一些。」

齊昭然拿了本3500開始背單詞,「嗯」了聲算作回答。

齊昭然已經給關律陪酒一個月多了,這位大佬應該是身體原因喝酒不能太多,自己前前後後出去陪他應酬不下幾十回,他說料想的酒後潛規則也並沒有發生,關律就是單單地讓他陪酒,拿錢,走人,甚至關律還有時候關心自個兒學習生活,算是不可多得的好老闆了。

齊昭然缺錢,非常缺,上學是一筆開銷,家裡還有個弟弟住院養著,這些年來他過得艱澀,步步履冰。更重要的是,他知道關律是個好人,還是個有錢的好人。

車停穩了,齊昭然輕車熟路地跟著賀寧進來換衣間換了件黑色西裝,襯得腰窄腿長。

「今天那些是上頭的領導,不是以前的合作商,你注意禮貌,也別太矜持。」齊昭然知道賀寧這是好心提醒,不是在說他不禮貌,而是他內心老父親情結作怪。

「哦。」齊昭然把書包和校服一起遞給司機,跟賀寧一起出了更衣室。

走廊隔音很好,基本上很安靜,只有從房間門上一小格玻璃窗流出來五光十色的絢爛,投擲在淺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切割出一塊浮華聲色。

「關總。」賀寧點了個到,見關律衝他往沙發上揚了揚下巴,就點了點頭就領著齊昭然坐到一邊的沙發上,連飯桌都沒坐上。

幾個西裝革履的男士圍著桌子吞雲吐霧,齊昭然覺得有點兒刺鼻,揉了揉鼻子也沒說什麼。又見這幾個人都各自面色凝重地交談,根本沒往這邊看,就輕聲問賀寧自己可不可以偷偷背一會兒3500單詞冊子。

賀寧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好像是問你怎麼換了西裝還帶著3500這種東西,見齊昭然面色淡然,理所應當,也就不再追究,只是皺著眉搖了搖頭。

關律雙腿交疊,坐姿優雅,又長相俊朗,從齊昭然這個角度看他的側面輪廓硬朗明晰,跟諸位啤酒肚地中海中年大叔格格不入。

他點了煙,但也沒抽,只是用兩根手指輕輕摩挲著一根煙的黑色煙身,一下一下地點著灰,專注地看著煙頭上敲落了束束灰塵,也不知道席間的話他聽進去了多少。

像是察覺到齊昭然的目光似的,關律斜斜瞥過來一眼,安撫地給了個笑,順便把燃著的煙頭給按滅了。

「喲,這位小朋友是誰啊。」終於有人往這邊看了,齊昭然沒去看說話的男人,依舊跟關律對視。

關律沒多做解釋,擺了擺手讓齊昭然過來,賀寧有眼色地先行離開了,臨行前還拍了拍齊昭然的手臂,示意他好好表現。

齊昭然面上倒是沒什麼表情,偷偷把裝在兜裡的3500掖好了才站起身在關律旁邊站定。

敬酒無非是打一些官話,前面正事說完了,幾位大佬的氣氛也就放鬆下來,偶爾聊聊家常和國家局勢,跟前幾次嘮八卦的聲色場合完全不同。

關律是個精明的生意人,既不會讓自己不舒服,也不會讓別人尷尬,跟他站在一起齊昭然總有一種放鬆的感覺,什麼時候敬酒、什麼時候擋酒,都不會讓齊昭然難做,全程齊昭然的話也少,最後喝得舌尖發麻,腦子已經是暈暈乎乎了。

再掃視席場,男人們已經是喝得東倒西歪,杯盤狼藉,只有關律因為自己替他擋了大部分酒,眼神還算清明。

「能走嗎。」齊昭然怔愣了半晌才發覺關律在問他話,軟著舌頭答了句「能」。

「你扶著他。」關律鬆開扶著齊昭然肩膀的手,交給賀寧。卻意外看見齊昭然兜裡掉出一本紅色的《高中英語3500詞》,賀寧趕緊撿起來。

關律嘖了一聲,從賀寧手中接過小冊子:「下次讓他自己來找我要。」

「是。」賀寧暗中捏了把汗。

「走吧。」

--

齊昭然第二天醒來已經是十點多了,應該是賀寧把自己送上來的,他警惕地看了看房間,猛地坐起來,罵了句「操」。

齊昭然酒量不錯大概是天生的,以前每次完事兒自己也還多少有點兒意識,都是自己上樓的,賀寧只把他送到樓下,結果昨天居然真喝大了,應該是讓賀寧給他帶上來了。

齊昭然揉了揉睡落枕的脖子,忍著一身的酸麻趿上拖鞋,下床收拾他散落一桌子的雜誌,全是財經雜誌,封面有大半是關律本人,剩下都是文字訪談,床頭還有一張相框,裡面是齊昭然從某本雜誌上剪下來的照片。

齊昭然又氣又後悔沒把這些東西給收拾起來,窩在沙發上抱著一疊雜誌癱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喜歡關律很多年。小時候跟弟弟在福利機構受過關律的資助,就一直記著這份恩情,但是齊昭然不想說,就裝著不認識他來陪酒。

這種喜歡,在心底慢慢癢癢地發芽抽枝,抽出一株春華秋實,幾乎要衝破胸膛的愛慕,被羞澀與膽怯遮掩成隆冬。

齊昭然沒敢深想,他印象中賀寧挺好說話,還會幫著自己,乾脆跟賀寧說好讓他保密。

「喂?齊先生嗎?」齊昭然還沒反應過來,賀寧的電話就接進來了。

「哦,是我。」

「我剛才一直跟你打電話沒有人接。」

「嗯... ...剛醒。」齊昭然惺忪地答他,內心卻忐忑不安。

「昨晚」「昨晚」齊昭然和賀寧同時開口。

「你先說吧。」齊昭然認命地歎了口氣。

「昨晚關先生沒收了你的3500單詞冊,我就是怕你醒來找不到告訴你一聲,他讓你自己來找他要,電話你有吧?」

「嗯... ...昨晚你把我扶進房間的嗎?」齊昭然斟酌著開口。

「不是,」賀寧頓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是關先生扶你上去的。」

齊昭然徹底說不出話了,揉了揉突突作痛的額角。

賀寧聽他不說話了,好奇地把剛才想到的事吐出口:「關先生回車上後,好像一直在走神,你房間裡有什麼東西嗎?」

「沒有。」齊昭然欲蓋彌彰,連再見都不說直接扣了電話。

賀寧不著頭腦地把手機顛了個個,扔進西裝外套兜裡,抬頭看了眼對面的關老闆。

關律似乎知道他在跟誰打電話,笑瞇瞇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像一隻披著紙的老虎,讓賀寧沒由來的打了個寒顫。

「週末去度假村叫上齊昭然。」關律開口讓賀寧緩過神來。

「啊?」

「啊什麼,通知。」

「是。」賀寧有職業操守地沒問是什麼,「但週末那不是個走項目的活動嗎,又沒什麼正式酒席,沒必要讓齊昭然來陪酒吧?」

「有必要。」關律沒正面回答,賀寧有眼色地沒追問,誠惶誠恐地出去了。

--

齊昭然還是想不通關律怎麼會親自扶自己上樓,關律雖然平常看著十分溫柔近人,私底下的人情世故他也從來不會欠,至於真心有幾分,恐怕只有關律自己清楚。

齊昭然把抽屜裡的一隻用易拉罐自製的存錢罐抽出來,倒出來五個鋼崩兒,肉疼地想:自己才不要去找關律拿回3500,直接從學校對面清倉書店再買一本算拉倒。

齊昭然收到賀寧電話的時候正下午考周周練,老師在講台上監考。

「齊哥!手機。」趙銘聽見短信提示音就抬頭看向齊昭然,輕聲提醒他。

齊昭然頂著全班人的眼光默默拿出了老年機關成靜音,還有一聲提示「嗶--靜音模式」,這動靜,耳背的老頭老太太再也不用擔心聽不見了。

「齊昭然同學,你拿著手機來我辦公室一下。」老班陰沉著一張臉,敲了敲桌子去辦公室等他。

「兄die,活著回來。」趙銘真誠地祝福他,順便抓住齊昭然的袖子:「抄抄你的數學,我選擇就寫出來三道!」

齊昭然隨手抓起答題卡往趙銘懷裡一塞就出教室門去了。

--

班主任姓李,叫李大個,身高一米六七。

此刻正端詳著齊昭然同學交上來的手機。

「手機,挺新潮啊,跟我奶奶同款的。」李大個掂了掂手機,擱在桌子上。

「便宜。」齊昭然沒多解釋。

「總之,你考試的時候使用手機是不對的,嚴重影響同學,敗壞班級風氣,別以為是小考就可以不重視!」李大個自己說了半天,見齊昭然一句沒答他,覺得有點兒尷尬,總算進入正題:

「說到這兒,我就忍不住說說你了,上次學校推薦你去參加的那個什麼陽光杯化學競賽你怎麼沒去?」

「獎金太少。」

「什麼?」

「還沒上次作文比賽獎金多,沒必要,報名費一百三十六,來回一次路費按大巴車直達,再轉公交六十六,半決賽決賽都在外地,吃喝住宿費加一塊兒兩天大概是三百左右,最後獎金一等獎稅後只有三百三十七塊六毛六,我還虧了一百六十四塊三毛四。」

李大個就算是個教語文的,那也是個上過本科的語文老師,極力維護自己的尊嚴:「這是學術問題,你怎麼能跟錢掛鉤呢!庸俗!」

「這也是個人意願問題,你怎麼能因為學校名譽來逼我參加呢。」齊昭然沒等老師反駁,抽走李大個放在桌上的手機,轉身回班,末了還提醒老師一句:「下次有獎金合適的比賽記得通知我。」

我呸。李大個十分委屈地一屁股坐在座位上,偏偏他們這個窮鄉僻壤,幾百年出不來一個一本生的三流高中還真是靠著齊昭然賺名聲。

又偏偏齊昭然還真不是什麼好學生。

逃課,睡覺,帶手機,老師基本上抓住了也不能處分,誰敢玷污他們學校唯一的學霸誰就完了,齊昭然於是被老師們眾星拱月般供起來,被學校眾多學渣和混混非羨慕者則嫉恨。

李大個回班的時候齊昭然已經撕了假條早退了,問他同桌趙銘,趙銘慌慌張張把齊昭然的數學答題卡掖在卷子下面,抬頭無辜地回答:「齊哥他提前寫完卷子了,說你給他開了假條讓他早點回家。」

「狗屁,」李大個罵了一句,又覺得不妥:「他是不是又偷撕我假條模仿我簽名了?看我下周怎麼收拾他。」

雖然李大個並不會收拾齊昭然,但最起碼班主任的威信要在全班同學面前樹立起來,趙銘苦哈哈地點了頭,等李大個坐回講台上監考,又悄咪咪地從卷子下面抽出一小角齊昭然的答題卡接著抄。

--

「宋姨。」齊昭然推開三醫院1206病房房門,把書包隨手搭在椅背上,看著眼前女人忙前忙後的身影,接過她手中的保溫瓶:

「我來吧。」齊昭然將做開的水倒進暖瓶裡合上蓋子。

「昭然?你怎麼來了?你們今天不是有周周練?」

「提前寫完了就回來了,看看小若。」齊昭然拿起果籃裡一隻蘋果開始削皮。

「你現在快升高三了吧?我前兩天還聽你們班班主任說了,你還要參加什麼奧數比賽,忙得很,小若這邊阿姨過來就行了,你不用擔心。」女人把鬢角往後攏了攏。

「不用,阿姨您也有事兒忙,我勤來著點兒。」

「哎,」女人歎了口氣,眉目間滿是後悔:「你跟我見什麼外呢,我現在閒著也是閒著。當初也是我不好,要不是阿姨,你跟小若也不會在福利院自己過那麼長時間。」

「沒,當初那事兒不怪您,您也是不知情。」齊昭然削好了蘋果,又道:「不說這了,您吃飯了嗎?我食堂去打點兒晚飯?」

「我去吧。」女人還是起了身,接過來飯盒就下樓了。

齊若揭是車禍導致腦損傷,全責在他自己。一般來說,腦部損傷,輕傷三個月內甦醒,稍重的也大多在五個月內甦醒。現在距離齊若揭車禍時間一月有餘,醫院裡也開了專家研討會。

齊昭然輕輕闔好房間門,坐在齊若揭床前,眼睛卻是看著窗外。

「小若,梨花又開了。」

頃刻間,似乎所有的冰雪寒風,凡塵瑣事,都消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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