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哥,人間三月已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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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李津止已經闊別一年多後,李遲彬的生活好像並沒有什麼改變,忙碌麻木的高三生活過去之後,嶄新的生活接踵而至,夏季高大喬木的樹葉剝落,冬天生長成春天。
李津止的朋友圈從來沒更新過一句話,赤裸得像冬日枯枝,連頭像都只是一隻貓,從來沒變過。
可李遲彬感覺李津止是在一天天地變好的,從一開始地自己發了一大堆照片和八卦見聞,他回短短一句話,基本上把自己發的那些「何嘉交了新女友」「某明星當場打臉」給忽視掉了,只對那些關於「我又瘦了兩斤」「我考上師範大學了」「我今天超開心……」這些與李遲彬密切相關的消息發表看法。
到後來,他能對何嘉的總換女友的行為評價一句「不是他受人歡迎,是被人踹的快」,再後來李津止也會發一些自己晨跑拍到的風景照,自己舍友把洗面奶當牙膏用的沙雕行為。
李遲彬覺得,他是慢慢在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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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進來的?」李遲彬下了宿舍樓就見何嘉在樓下等自己。
「你們大學大門兒不隨便進嘛,難得週末,出去搓一頓嗎?」
「又被你女朋友踹了?」李遲彬懷疑地看著他,好端端地何嘉怎麼就想著約飯了。
「你改行算命了嗎?怎麼這都知道?」
李遲彬叼了根兒棒棒糖,把糖咬得嘎崩碎,甜得齁人。
「今兒我心情好,老哥請你。」李遲彬隨手把棒棒糖棍兒扔進垃圾箱,撈著何嘉去大排檔吃燒烤。
「又吃燒烤啊?彬哥我發現你自從沒人管之後天天好吃好喝,飲食不規律,讓李津止知道你這不是找揍嘛?」
「少給我胡說八道,李津止從沒揍過我。」李遲彬咬了一口蘸滿辣椒的羊肉串,開了瓶啤酒。
「是沒揍你,但你要小心別的方面。」
「得了吧你。」李遲彬聽懂了何嘉話裡的意思,弄得面紅耳赤。
倆人喝到大排檔收攤,最後何嘉還沒把李遲彬送回宿舍呢,李遲彬果然胃疼起來。
何嘉架著李遲彬的肩膀長歎一口氣:「兄弟,這怨你自己還是怨我烏鴉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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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嘉給李遲彬掛了急診,又陪打上了點滴,坐在休息室突然想起什麼,拿起李遲彬的手機走到走廊給李津止打過去。
「喂?」何嘉先開了口,李津止還沒有聽出來是誰的聲音,何嘉就接上了嘴:「我是何嘉,現在李遲彬在醫院,他……」
何嘉看了一眼打著點滴睡得香甜的李遲彬,故作悲痛到:「就要不行了!」
然後一把掛斷電話,刪了記錄,開玩笑,一會兒還得幫李遲彬下去拿醫生開的健胃消食片兒呢……
何嘉見李津止又打過來電話,索性把他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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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遲彬睡醒之後胃也不疼了,還坑了老師的一天病假。在家癱了半晌後再去看手機,已經被陌生號碼炸了,李遲彬懷疑自己收到了詐騙電話。
「喂?我不買房地產不辦證不需要小姐謝謝。」
「小遲。」
李遲彬愣了片刻反應過來是李津止,繼而柔了柔聲說:「怎麼了哥?你睡不著?」
「不,我回來了。」
李遲彬第一反應是趴在窗台上向下看。三月的窗外格外明媚溫柔,有陽光填滿高大的樹叢,麻雀藏匿在新枝搭的巢穴之中,雲彩無邊無際地流向藍色天空。
還有低頭可見的,你晴朗的笑容。
李遲彬站在窗邊與李津止對視良久,放下手機輕輕地說,我一直在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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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車窗外的陽光蓬勃茂盛,萬物都閃爍著金色。
「熱死了!」李遲彬拉開李津止的車門,對著空調吹風,扯開自己的高領襯衫扣子,露出幾顆曖昧紅痕:「下次別弄我脖子上了,穿高領襯衫上課也太熱了!」
李津止當作沒聽見,打了方向盤:「你別對著空調吹,小心著涼。」
李遲彬翻了個白眼,似乎早已經習慣李津止跟自己的關注點完全相反。
「爸中午回家嗎?」李遲彬往後靠了靠,離開空調一段距離。
「他晚上回來。」李津止趁著紅燈,湊過來咬了一口李遲彬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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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津止當時回來,其實是沒有治好的。他放不下李遲彬的一切,包括那條猙獰醜陋的疤痕。但李津止已經嘗試去接受它,關於李遲彬倒在血泊中的血腥噩夢也逐漸被春夢代替,並不是每一個異鄉的夜晚,都有人在噩夢的時候抱住自己的。
半年之後,李津止的心理測評總算回歸正常,現在已經完全斷了藥。醫生所謂的「隔離刺激」治療,終歸是建立在李津止對李遲彬的恐懼,可如果是愛,怕是會越隔離越受刺激了。
李遲彬高考因為分數夠了想上的師範,也沒報藝術類,選了數學,畢業出來當上高中數學老師。
而李圖南……
「爸,你不是說好晚上回家吃飯的嗎?你是不是又和那個漂亮阿姨去吃飯了?」李遲彬脫掉襯衫,隨手扔進洗衣筐裡。
「她只是我助理!」李圖南趕緊自證清白。
「我還沒說哪個呢!」李遲彬解開皮帶,把褲子也甩進筐子裡。
「你還不信我?我心裡除了你和你哥還有你媽放不下別人了!」李圖南把手邊的資料翻得嘩嘩響:「忙完今天我明天保證回家吃飯。」
「誰稀罕。」李遲彬掛了電話,把手機扔到床上,正要把內褲脫掉的時候李津止進來了,李遲彬愣了愣:「那什麼,我洗澡,要一起嗎?」
「不了,你晚上吃什麼。」李津止面不改色地問完剛才想問的問題。
「土豆牛腩?」李遲彬還是脫掉了內褲,鑽進浴室水簾裡去沖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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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過後,李遲彬扎進房間裡,擰開一盞小燈,帶上漲到兩百度的銀邊圓框眼鏡,伏下身子寫教案。
「歇會兒。」李津止把剝好皮、果核分離的荔枝放到桌子上。
「早知道我就不選數學了!看得我腦殼疼!」李遲彬咬了一顆荔枝:「那幫小兔崽子太賊了,居然模仿我簽名簽假假條!」
李津止對此沒有什麼意見,俯下身與他接了個荔枝味兒的吻,溫潤的燈光下只剩浸淫的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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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哥,讓我先寫完……」李遲彬眼睜睜地看著李津止埋又在他的脖子裡啃來啃去,又不忍心推開他。
李津止粗魯地摘掉李遲彬的眼鏡扔在桌子上,又溫柔地幫他褪去棉衫,吮吻他乳的尖,李遲彬被壓在桌子上難以起身,用手艱澀地拉開抽屜抖出一個安全口口口套。
李津止卻像是看見什麼討厭的東西一樣,接過來把它扔得老遠,李遲彬給李津止說了無數次要戴套,李津止每次也都是就算答應了內不射也不願意用套。
扒掉內褲後,李津止撫了弄兩下李遲彬青澀的性口器,藉著抽屜裡的潤口滑填進去手指擴口張。李遲彬被李津止看得臉紅心跳,只好說別的轉移李津止的注意力:「暑假你有空出去旅遊嗎?」
「有。」李津止現在還算在本省國家重點讀博,自然是也有暑假。
「去哪兒……別,別碰了!」李遲彬被碰到點,往後坐了坐,想離李津止遠一點兒。
「隨你。」李津止抓住李遲彬的腳踝,讓他把腿架在自己肩膀上,湊在李遲彬耳垂上吐出兩個字,順便咬了一口。
李津止剛進去的時候還有些緊,等著李遲彬適應之後才開始緩緩動作起來,溫柔如被海床馱起,被海水包裹,周圍是細小的泡泡和海底汩汩的水聲。
「哥……」李遲彬食髓知味,單薄的腿盤在李津止腰際,慢慢地去迎合他。
李津止被李遲彬突然緊了緊的後口穴磨得眼神沉了沉,抬起李遲彬的臀部加快了抽口插的速度。
銀質的皮卡丘遊戲幣紀念項鏈從李津止的脖頸裡垂下來,李遲彬洩憤似的咬住它,逼迫李津止又垂下頭來,扶著李遲彬的後頸與他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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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浪潮與波濤,不及風暴潮般洶湧,但足以把李遲彬淹沒。
李遲彬一直以為李津止像極了寬闊無垠的深海。
有著斑斕珍貴的珊瑚彩魚在內心湧動,無邊無涯的寬闊懷抱,溫柔而繾綣的細小浪花,表面是風平浪靜淡泊祥和,愛意卻有如風暴潮水,只是看見,就會被捲入他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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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第二日,李遲彬想起自己今天有公開課,看著自己被精業弄得乾涸的教案與被壓斷鏡腿的眼鏡,著實地頭疼了一個早上:「哥!我鐵定評不上最佳教師了!」
李津止自知有錯,小心翼翼地幫李遲彬收拾好桌子後去做早飯了,李遲彬別彆扭扭地下了床吃過飯就去上他的公開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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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今天上公開課評教?怎麼樣?」李圖南一下班就趕著回家,正好趕上李津止在做紅燒排骨。
「別問了,連教案都沒有,穩砸!」李遲彬縮在沙發裡唉聲歎氣。
李津止在旁邊默不作聲地炒菜。
李圖南自知小兒子心情不好,邊不再打擾他,準備去上樓回房間歇會兒,上午太累了。
結果李圖南剛上樓李遲彬就聽到他的叫喊:
「李遲彬,李津止你倆給我過來!」
李遲彬一臉懵逼地放下手中的手機,李津止把火關小陪他來到樓梯口,就看見李圖南兩隻手指夾著一隻套怒火中燒:
「保險套扔門口?不知檢點!不知羞恥!」
李遲彬仔細想了想,應該是昨天晚上李津止不用套然後扔出去的……
李圖南說教了一番過後才想起自己傳真忘發了,又匆匆回了房間。
李津止對於李遲彬白白蒙受冤屈還在公開課上丟了人表示十分抱歉,當晚就老老實實認錯。
「這是什麼?」
李津止剛從研究室開車趕回來接李遲彬下課,身上的白大褂還沒脫,筆直地站在榕樹下,後背被陽光熨燙出了一層薄汗,見到李遲彬就朝他迎了上去。
從兜裡掏出色彩斑斕的糖果,那種被彩色透明塑料紙包裹的果汁糖,李遲彬小時候總是一買一大把,現在倒是少見也很久沒買過了。
「賠禮。」
李遲彬突然就想到秋遊那天,他和他哥站在低垂的星幕下,目光撫摸過山川河流,山崗濃秋,火車疾行,月掛梢頭。
現在李遲彬已經忘了糖果的味道,可至今仍保留著剝開糖紙時的那份心情。
(番外)空巢老人李津止
風的擁抱來得急切,總是在你張開雙臂前就鑽進來,撞散在你不慎寬厚的肩窩裡,你回頭捉風,卻不知他早已為了與你的那一次擁抱撞得粉身碎骨,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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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津止最近都沒怎麼理李遲彬,李遲彬也十分苦惱,這才掂了兩瓶酒去找何嘉嘮嗑。
「你確定不是你自己的原因?」何嘉嗑著瓜子看球賽,耳朵還聽著李遲彬嘮叨,一心三用。
「我怎麼了?雖然我最近忙了點兒,但我沒惹他啊,」李遲彬搶過何嘉手裡的瓜子:「朋友,我已經一個多星期沒有性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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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前
「不是吧,你這麼快就要結婚了?」實驗室的張老師聽說李津止要退出,還十分堅決地挽留,聽他這麼一說,倒有些震驚了。
「已經準備求婚了,」李津止不顧自己老師面容扭曲地站在一邊,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這兒太忙沒時間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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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烈烈,李津止照舊在學校門口等李遲彬出來,他穿一件低領薄毛衣,灰色呢子外套,深色長褲,在人群中著實醒目。
「我家孩子上次考試成績在班裡又倒退了十幾名,以後高考可怎麼辦啊?」一旁的一位阿姨沒話找話到:「誒,我看你挺年輕的,你家孩子呢?」
李津止抿了抿嘴:「他很好。」
阿姨見李津止不欲多言,只好閉了嘴和旁邊的女人討論八卦。
李遲彬剛剛下課就給李津止打了電話:「哥?今天晚上你別等我了,譚老師讓我代她看最後一節晚自習,我估計九點多才能回家。」
李津止剛「哦」了一聲,對面就以「開會了,拜拜」為結束語掛了電話。
李津止摩挲了一下揣在兜裡的戒指盒,面色淡淡地回車裡去,後面的阿姨還在喊:「你不等孩子下課了嗎?」
李津止當作沒聽見,發動了引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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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聖誕節,學校雖然不放假,李津止還是打算晚上帶李遲彬去吃個飯。
「李老師!晚上大家一塊去聚個餐去嗎?」英語老師譚瑩瑩一早就來約李遲彬。
「不了吧,家裡有人等呢。」李遲彬收拾了東西準備去上課。
「劉老師人家剛來咱們學校,大家想正好弄個歡迎會,不去不合適吧?而且,人家劉老師前兩天一直幫忙給辦公室打水、打掃衛生。」譚瑩瑩雙手合起請求他去。
李遲彬看了看此時此刻還在拖地的劉老師,揉了揉太陽穴:「去。」
所以晚上李津止的計劃又是落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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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隔天李遲彬加班開會,再隔天學校舉辦藝術節又耽擱了,然後是跨省聽課,李遲彬乾脆出差去了外地。
在家與李圖南面面相覷吃完晚飯的第七天。
李圖南小心翼翼地開口:「小止啊,你臉色怎麼這麼不好?難道是我做的飯不好吃?」
「不是。」李津止冷靜地咬斷冷硬的牛肉,無情地點評到:「不過您以後別做飯了。」
「為什麼啊,你不是說不算不好吃嗎?」
李津止點了點頭:「是特別難吃。」
李圖南像一隻失去了理想的鹹魚癱在桌子上。
「我去睡了。」
李津止回了屋,靠在床頭,摩挲著戒指盒裡的另一枚戒指,也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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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遲彬坐飛機回來已經是晚上一點,估計家裡人都睡了,就沒再打電話,想到前兩天李津止對自己愛答不理的就發愁,索性一頓狂轟濫炸把何嘉從被窩裡炸醒:
「我祖宗誒,您知道現在幾點不?你不在家睡覺叫小的出來吃夜宵?」
「我就是知道太晚了才不回家打擾他們的。」李遲彬拎著手裡的袋子:「我給你帶了酒。」
何嘉正反也睡不著了,只好頂著雞窩頭起了身:「成成成,你去我家便利店等著,我這就下樓了。」
何嘉畢業之後也沒考上什麼好大學,在學校對面開了家便利店,賣點兒文具零食什麼的,收入也頗豐。
何嘉下了樓李遲彬才從馬路牙子上站起來,跟著他進了店裡,燈光劈頭蓋臉地澆下來,一下子就把何嘉昏睡的神經澆醒了。
何嘉從前台接了杯咖啡一飲而盡,坐到椅子上雙手交叉;「說吧,跟我聊天按小時收費,一小時五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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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句實在的,你有我這麼個帥氣威猛的知心朋友,在學校有譚姐小劉他們,你朋友那麼多,但李津止就只有你一個。」何嘉倒了小半杯,與李遲彬碰了下杯子一飲而盡。
李遲彬沒說話,酒到嘴邊也沒立刻下嚥。
「恕我直言,你哥現在就跟空巢老人似的。」
「我先走了。」
「去哪兒啊?」
「關愛空巢老人。」
「不是,你什麼意思啊,半夜三更把我叫出來就走啊?」何嘉徹底崩潰,穿著睡衣頂著雞窩頭,把自己杯子裡的酒喝完,聽見李遲彬留了句「下次請你吃飯」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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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遲彬到家的時候李津止果然早就靠著床頭睡著了,眉頭微蹙,手上虛虛握著兩枚戒指。
李遲彬一下就明白了李津止為什麼最近一直想約自己出去,也明白了他為什麼生氣。
李遲彬低頭吻了吻李津止的眉毛,勾出一枚自己套上,另一枚圈住李津止,去與他十指相扣。
李津止倏地拉過來李遲彬,把他扣入懷裡,嚇得李遲彬屏住呼吸。
「怎麼這麼晚?」
「你裝睡?」李遲彬睜大了眼睛看著李津止,李津止挑了挑眉沒回答這個問題。
「那個,我最近是忙了點兒,我明天沒課調休。」李遲彬不好意思地咳了兩下,自己的右手還被緊緊握著。
李津止依舊沒說話,把玩著李遲彬頎長的手指,摩挲他手上的戒指。
「喜歡嗎?」李津止突然湊得極近,與李遲彬呼吸交纏。
「喜歡。」李遲彬支支吾吾地答道,不知道說是喜歡戒指還是喜歡李津止。
「我也愛你。」李津止以胳膊支撐起上半身,湊上來賜予他一個輕柔深情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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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的擁抱總是急切與熱烈,如果你撞碎了他,請不要慌張。
他總會回到你身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