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悟

　“天？你說你是天？哼，天會這麽無聊，找我這個小雜魚神遊天外？你到底有什麽目的？”巫仇天感覺有些難以置信。

　那滄桑的聲音淡淡地道：“我是不是天，等你有資格見到我的時候你就知道了。我來，是為了讓你體悟一下人世間的冷暖。說說，你感悟別人的一生，你看到了什麽？”

　巫仇天的神魂低頭思索片刻之後才道：“你想讓我感知到的是什麽？”

　“不是我想讓你感悟什麽，而是你自己看到這一切能感悟到什麽。別人的幫助隻是暫時的，你自己的感悟才是永遠的。”那滄桑的聲音平淡得很，像是跟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在說無關緊要的話一般。

　巫仇天不由想了起來。

　我看到了什麽？我看到了人世間最基本的孝心，看到了那個年輕人的求知欲，看到了老先生有教無類的方法。

　看到了兄弟手足之間的情義，看到了自作孽不可活的下場，看到了忠臣良將慘死疆場，看到了達官貴人錦衣玉食。

　“我看到的一切，都是人最基本的情感。”巫仇天抬頭堅定地道。

　滄桑的聲音道：“人，之所以是人，是因為人有七情六欲，可是這種情感，牲畜草木都有。這不是罪基本的。你看到的的確是人類的情感，但是沒看到人類情感背後的血腥。

　當你專注於那一家三口父慈子孝的時候，你沒有注意到大槐樹下那隻老黃狗幽怨的目光，它看著火光中一鍋正在亂燉的狗肉，那是它的孩子。

　當你專注於學生求知，先生有教無類的時候，你卻沒有看到，學舍旁邊那盆因為少年想要求知而不小心踩死的蘭花。你沒有看到蘭花枯萎之後的情形，自然看不到他們的情感。

　你看到了那些戰士之間的兄弟感情，卻沒有看到這後麵的貪生怕死，也沒有看到朝堂之中的爾虞我詐，更沒有看到秦檜背叛兄弟之後的所作所為。

　你隻看到了好，看不到壞，這就是你的局限性。

　如果你隻是一個普通人，那麽你所看到的美好，將是你一生的財富。可惜，你生在殘酷的修真界，你的身上背負著可以稱之為血海深仇的東西，就算現在你已經淡忘了這段血海深仇，就算你的父母在你的記憶中沒有太多印象，你依然有這段血海深仇。”

　“你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看到人世間的肮髒？”巫仇天目綻寒星。

　蒼老的聲音道：“不要跟我擺出一副凶狠模樣，你是什麽樣的人，我比你自己都要清楚。你知道我說的都是實情，所以你惱羞成怒，你有沒有想過，修真界為什麽可以淩駕於普通百姓之上，一個修士，為什麽可以殺掉一個凡人而無人問責。”

　巫仇天道：“這個我自然想過，修士不過是仗著自身的實力而已。”

　“不錯，他們就是仗著自身的實力，他們可以殺人，一個兩個根本沒人會動他們。隻要不是喪盡天良，成功之後，他們會成為萬人敬仰的對象。在這一點上麵，你比呂東華，要差了不止一籌。”蒼老的聲音說著說著竟然拿呂東華和巫仇天做起了比較。

　巫仇天反問：“你到底是誰，為什麽你知道呂東華。”

　“我說過，我是天，隻不過你不相信而已。呂東華是我選的人，我都不知道他，誰會知道他？隻可惜，當年灑下十分氣運，呂東華身上得了三分，刑天身上得了一分，兩分被天下人瓜分，卻有四分落在了你身上。”蒼老的聲音話語中充滿了感慨，似乎覺得那四分氣運落在巫仇天身上太可惜了。

　見巫仇天不說話，蒼老的聲音接著道：“很多事情不僅你想知道，呂東華也想知道，當年的刑天也想知道。隻不過他們暫時都不知道。我能告訴你的隻有一個，活下去，等到你得到上古四族的祖靈並且徹底融合之後，你就能夠揭開這個世界神秘的麵紗，到那時候，你也能夠跟我平等對話了。”

　“好！”巫仇天道：“有朝一日，我一定會找到你，揭開這個世界的麵紗。”

　“哈哈，如果你繼續這麽優柔寡斷下去，別說這個世界的麵紗，你能活下去就不錯了。你記住，要想知道天是什麽樣子的，你就必須活下去，好好活下去。老夫的時間不多了，給不了你那麽多時間。”蒼老的聲音難得出現一些波動，也就僅限於那點笑聲。

　巫仇天皺紋道：“沒時間了？難道天也會死不成？”

　蒼老的聲音道：“死不死，你現在沒有資格知道，老夫說了，等你有那個資格的時候，自然會知道一切的真相。”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巫仇天大聲問道。

　可是那個蒼老的聲音已經消失了，好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神魂又被那股神秘的力量拉扯著，一點點回到之前的世界。這次，巫仇天看到了不同的場景。

　富庶的大宋因為武備的鬆弛，終於迎來了胡人狂風暴雨般的打擊。忠心的文臣以死納諫，卻沒想到皇帝隻相信那些寵臣的一家之言。

　往往將領在前線險死還生，可是回來之後，卻免不了一道道明黃色的聖旨送他們上路。

　軍中的熱血兒郎沒讀過多少聖賢書，不知道多少道理，可是他們知道一點，為祖國流盡身體內的最後一滴血是他們的本分。

　實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輔國大將軍帶頭反出大宋，一時間，山河本就已經破碎的大宋內憂外患同時出現，讓這個外強中幹的大國徹底的病入膏肓。

　國破，百姓額手相慶，他們覺得沒有比大宋貪官汙吏更加無能的朝廷。

　然而，等待他們的卻是一場噩夢。

　進入中原的胡人們根本就沒將大宋的百姓當成人類來看，他們肆意殺戮，**辱少女，不管是七八歲的稚童還是十七八歲的妙齡少女，隻要姿色稍可，便難逃他們的魔爪。

　渡江占地為王的輔國大將軍一怒之下揮軍北上，在還沒有得到絕對統治的中原腹地，輔國大將軍一怒之下縱容手下殺人百萬，凡是手上沾染過中原百姓獻血的胡族，一律處死。

　他得到了士兵們的尊敬，卻成了文人墨客詬病的對象，因為他的殺戮，讓很多百姓見識到了獻血，讓很多百姓加入了屠戮的隊伍。

　血染山河，胡族的力量實在太過強大輔國大將軍手下雖有精兵悍將，卻抵不過敵人的輪番攻擊。

　兵敗如山倒，戰至最後一兵一卒，輔國大將軍無無奈的倒下，自此之後，中原腹地再無一人敢反抗暴虐的胡族。

　所有百姓都成了胡族口中的下等民族，他們屈辱的活著。

　百姓們像豬狗一樣被圈養著，他們低三下四的求著一條活路，一條苟且偷生的活路。

　看到這裏，巫仇天的神魂開始遠離，場景越來越看不清，最後的一幕，他隻看見一群大宋百姓被砍掉腦袋，脫掉衣服，懸掛在高高的旗杆上。

　經過那片白蒙蒙的世界，又經過一段虛無縹緲的旅程，巫仇天於密室中睜開眼睛。

　他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神魂在虛空中所看到的一切，好像發生在眼前，又好像過去了很久很久。

　盤坐在地上，身上已經布滿了灰塵，臉上到處都是髒兮兮的，微微一動，衣服直接裂開。看來自己神魂遊走在宇內的時間已經不斷了，不然經過特殊手法製造的衣服，是不可能這麽不經穿的。

　他沒有管本體的情況，而是細細想起了那自稱為天的蒼老聲音所說的話。

　天說，修士要殘忍，不然無法存活下去，天說，如果你現在這個樣子，能不能活到揭開一切秘密的時間還不一定。

　也許天說得有道理，可是巫仇天從本心而論，他卻不像變成一個冷血動物。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對身邊的人總要保留三分溫情，若是真的做到了什麽事情都能夠雲淡風輕的麵對，那他就已經不是人了。

　是人就有感情，不管是不是修行之人，都應該有感情。

　後土乃是上古巫族的十二祖巫，他同樣對自己和巫頂天有著感情，那種感情可能比自己接受刑天傳承為刑天報仇還要濃厚。二選其一，他堅信後土可能會猶豫，但是到最後，他一定會選擇支持自己的選擇。

　魔族的嗜血魔帝，算不得正統的人類了，可是他對一個人族女子的感情卻一直都在持續著。連以冷血無情著稱的魔族都有情感，更何況自己這個人呢？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最後他決定，做自己，遵循本心，而不是所謂的天道。

　修士本就是逆天而行的存在，憑什麽要聽天的擺布，就算那蒼老的聲音是天，他也不聽他的勸告。

　這邊巫仇天睜開眼睛後不久，隔壁密室的軒轅紫衣好像有了感應一樣，同樣睜開眼睛。

　幾乎同時，二人打開了密室塵封已久的石門，雙方都聽到了隔壁的聲音，不約而同的轉頭，相視一笑，他們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濃濃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