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德石一高（十九）

　　現在還有最後一個地方沒有探索過了， 顧奚櫟打算去家屬樓看看。

　　對於顧奚櫟這熱衷於探索亡靈領域的奇特愛好， 臨時隊友們都已經習慣了。

　　小狐狸：「你是要來找我嗎？」

　　聽到小狐狸說的這句話後，顧奚櫟拒絕了陶念真要同她一起行動的請求， 决定一個人去家屬樓那邊。

　　家屬樓位於足球場的最邊緣，樓後面就已經全是濃霧了。空地上有好幾個乒乓球台， 幾位老師正在這打乒乓球，因爲有高二年級的老師在， 看到顧奚櫟還跟她打了招呼，正好方便她同他們探聽消息。

　　她發現院墻旁邊有一些碎的魚肉，角落裡還放著一包猫糧。

　　一個老師說：「總有一些野猫來這裡討食， 這些都是學生們拿來的， 你甭說有些野猫還真漂亮！」

　　小狐狸又說話了：「你要往前走~」

　　顧奚櫟指著前方問這位老師：「這條路往前走是哪裡呢？」

　　其實都不算是路，就是兩棟房子中間的小巷， 看起來還髒兮兮的。不熟悉的人就算是在這裡轉幾十圈， 也很難注意到後面有東西。

　　老師想了一會才說：「哦，這裡啊……就是個地下夾層，沒人去下面， 你也別去，小心缺氧。」

　　顧奚櫟在家屬樓下面轉了一圈， 等老師們都回去睡午覺了， 她順著小路一直往裡面走。入口處是封住的， 旁邊有警示牌，寫著——建築夾層，請勿進入。

　　這標識也已經很舊很破了。

　　顧奚櫟掀開塑料膜的一角， 彎腰鑽了進去。

　　小狐狸有點興奮：「我就在下面……」

　　裡面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到，顧奚櫟將寶鏡拿出來，它可以放出一些光芒用於照亮。有光就有影，顧奚櫟一脚踩住了忽然變長的影子，下一刻小腿輕輕一抖。

　　這一脚像是踩在自己腿上的，疼得很，她一時間不敢輕舉妄動了。

　　小狐狸連忙說：「傷害他，你也會受傷哦！我會處理他的，你不要害怕不要動啊。」

　　影子一直在抖，但却沒有做什麽。

　　前方有一團紅色的光，漸漸的向這邊過來了。等離得近了，顧奚櫟才發現，那原來是一隻發光的紅狐狸，大概有她小臂那麽長的一隻。毛色鮮艶，皮毛一看就很柔軟，它的眼睛是金色的，非常的漂亮。

　　瓷器是個狐狸，它背後的竟然也是一隻狐狸。顧奚櫟先前就知道有非人形的領主，可這還是她遇到的第一個……

　　狐狸口吐人言，非常高興：「終於見到你啦！」

　　見鬼，她居然能從一隻狐狸臉上看出笑的表情來。

　　顧奚櫟的影子裡浮現出一個黑漆漆的人，他嘶吼道：「紅玉……」

　　叫紅玉，又是一隻狐狸，難免讓人想到《聊齋志异》中的名篇，篇目就叫做紅玉。講的是狐女紅玉幫助貧困的書生馮相如娶到美麗善良的妻子，在馮家遭逢變故後，幫相如撫育孩子，恢復家業的故事。

　　狐女紅玉有美麗的相貌，還有神奇的本領，且對書生馮相如很好。

　　這隻狐狸也叫紅玉，顧奚櫟看它的目光是非常冷靜的，而它看顧奚櫟的目光是很熱切的。完全沒有搭理暗影，而是歪頭問顧奚櫟：「你還是不肯跟我說話嗎？」

　　這態度，越來越讓顧奚櫟覺得，她一說話就會陷入亡靈的圈套。

　　也許小狐狸是必須和游客有了言語交流才能害他們？

　　狐狸：「你跟我說話，我就實現你的所有願望。」

　　「紅玉，你不要忘了是誰救了你，是誰養大了你，」黑影吼它：「你只能實現我的願望，不能理別的任何人！」

　　顧奚櫟：「……」

　　總覺得陷入了什麽奇怪的劇情……

　　她覺得煩躁，因爲小狐狸看起來也不像是領主。和徐珩、端木這兩位領主比起來，小狐狸太弱了，一個能支撑起整個領域的領主，總不會是個弱□□？

　　如果小狐狸不是，還有誰是呢？除非是一開始就搞錯了方向，不然只可能是它了。

　　說潘杰是個黑影，因爲他從頭到尾都是黑的，像是從頭到脚套了一件黑色的緊身衣，嘴巴裡都是一片漆黑，怪不得能躲進別人的影子裡。這會他整個人都被一條紅色的尾巴纏起來了，這條尾巴還在收緊，他疼得嗷嗷大叫。

　　狐狸生氣的哼哼：「你還敢到我面前來。」

　　尾巴一搖，落下的幾根狐狸毛變成了一個小籠子，狐狸將已經縮水成一個小黑團子的潘杰給關了進去。

　　此時潘杰嘴裡還在駡狐狸：「紅玉你忘恩負義……」

　　狐狸：「是你把我燒死的，你已經全忘了嗎？」

　　潘杰閉嘴了，在籠子裡撞來撞去，發現跑不了就瑟瑟發抖——一個黑團子，在籠子裡面不停的抖，够喜感的。

　　剛剛狐狸甩尾巴的時候，氣勢大漲，有一點亡靈領主的樣子了。

　　可是相較於別的亡靈領主，狐狸確確實實很弱。

　　這裡有很重的香燭味道，顧奚櫟用寶鏡照了照，發現了地上散落的數支香。

　　面對顧奚櫟的時候，狐狸剛剛的氣焰全消，金色的眼睛裡面全是委屈：「我都這麽討好你了，你爲什麽不願意跟我說句話呢？」

　　顧奚櫟兌換了一個能傷害亡靈領主的器具，結果得到了一個烟鬥，她已經對剜心工具麻木了。面無表情的拿著烟鬥，不發一言的向著狐狸走過去。這隻狐狸傻傻的被她按在冰冷的地上，烟鬥都刺進肉裡才反應過來，「喳喳」幾聲叫，從地上彈起來『嗖』的躲到了大石頭後面，隻敢伸個狐狸腦袋出來。

　　「你要幹嘛？」

　　狐狸嚇壞了，還委屈：「你喜歡女孩子，我也是女孩子，你爲什麽要傷害我？」

　　潘杰在籠子裡哈哈大笑：「畜生就算是成了仙也是個畜生，你喜歡她討好她，還以爲她也很喜歡你，却不知道她只是想要你的心。」

　　顧奚櫟就覺得奇怪了，她踹了籠子一脚：「我什麽時候說過喜歡它？」

　　潘杰：「誰會不喜歡狐仙啊！它能實現你的所有願望啊。」

　　顧奚櫟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我就不喜歡。」

　　潘杰：「……」

　　顧奚櫟：「我看你神志很正常嘛！說說你和它是怎麽回事 ~」

　　這回潘杰已經不在她的影子裡面了，傷害潘杰幷不會讓她也受傷，潘杰不願意說，顧奚櫟可以用刑嘛。

　　用火燒他，潘杰受不住，還是說了。

　　事情要從潘杰和小狐狸的相遇開始說起，那時候狐狸是真小，這本來是一個好心學生救助受傷小狐狸的故事。學校裡野猫常見，可狐狸不常見。他給小狐狸包扎傷口，幷且將小狐狸帶到了自己的寢室。家裡不同意他養寵物，在狐狸養好傷之後，他將狐狸放在了這個廢弃的地下夾層裡面養。

　　那時候他才剛剛上高一，從初中升上高中，整個班級乃至整個學校都沒有從前熟悉的人，潘杰又內向，小狐狸就成了他最好的夥伴，有什麽事情他都願意跟小狐狸說。這隻紅狐狸也有些靈性，感覺跟聽得懂人話一樣。那時的潘杰好像是把紅玉當成了好朋友，但細細的聽一下就知道這關係是不對等的。

　　潘杰是個平庸而又普通的男生，最稀奇的就是他養了一隻紅狐狸，還給它取名字叫做紅玉。

　　最開始對紅玉許願，其實就是知道了狐仙紅玉的故事。這種做法其實是很中二的，比如說許願那天能得到更多的零花錢，許願某天會遇到好事，十次裡面可能實現一兩次，至於是不是紅玉爲他實現的，潘杰其實自己都不清楚，可他又覺得小狐狸是有一點神异之處的。

　　後來潘杰在看了一個帖子，是說如何請狐仙拜狐仙的，有點基本判斷能力的成年人絕不會照做，可他還是少年人，信了。他開始把紅玉當狐仙供養，除了給紅玉買肉之外，還供香燭來供奉它。

　　稀裡糊塗的，還真被潘杰胡搞瞎搞養出個真仙來。

　　顧奚櫟想一想就知道了，估計這個過程不容易，或許還有一些血腥的東西，畢竟從潘杰的嘴裡冒出了一點類似於『活牲』的詞，她看來這個仙很有點邪門。潘杰也是越說越激動了，畢竟這些作爲都是很隱秘的，不能拿出來跟人說。一項成功的壯舉不能告訴人，總是會有一點遺憾的，現在有了向人炫耀的機會，他幷不藏著掖著。

　　這是一個瘋狂的造神計劃，做各種嘗試的潘杰有時候覺得這個方法有用，有時候會覺得某個方法沒用，但他能感覺到小狐狸的變化，他有些小願望也確實是實現了。在這個漫長的過程中，小狐狸也漸漸的長大了，最大的時候，足有成年狼狗大小。高三下半學期的某一天，潘杰又殺了幾隻流浪猫狗給紅玉吃，一吃完，紅玉忽然就能說話了。就是從這時候開始，只要他開口向紅玉許願，不管是什麽願望，最終都能變成現實。

　　顧奚櫟：「你不會不知道爲實現你的願望死了多少人吧？」

　　潘杰：「那是因爲操作失誤，我後來都會將願望說得很清楚。一將功成萬骨枯，主角要成功，死幾個配角是很正常的。」

　　這濃濃的中二語氣。

　　顧奚櫟：「孫放和你有仇？」

　　潘杰：「他一個垃圾玩意也敢跟江冬靈談戀愛，就該消失。」

　　到底是哪一個孫放和江冬靈戀愛，顧奚櫟也不想問了，因爲從潘杰的話裡面可以聽出來，他其實除了這個之外和孫放其實沒什麽仇怨，這就很讓人噁心了。

　　潘杰這樣的玩意，才該消失。

　　不過顧奚櫟想要知道的不止這些，所以就讓潘杰繼續說。

　　潘杰忍著疼說：「許願會讓紅玉變得虛弱，僅僅是過了幾個月，它就要死不活的了，還越變越小，最後連人話也不能講了。當然也不能再實現我的願望，我一直在找讓它重新變得强大的方法。」

　　人心欲壑難填，體驗過心想事成之後，怎麽能忍受繼續平庸。潘杰一直在尋找讓紅玉能力更强的辦法，後來不知道是從哪查到的，說當活物怨念不够，可以殺了它，讓它煉成鬼仙。

　　當時的紅玉已經從大狐狸變成了巴掌大的小狐狸，什麽願望都不能替他實現了，既然如此，他不如試一試！

　　潘杰就把紅玉活活給燒死了。

　　紅玉死得很痛苦。

　　後面的事情顧奚櫟可以猜到，懷著怨念死亡的紅玉變成了亡靈，它確實是亡靈領主，雖然狀態不對。

　　顧奚櫟又踢了籠子一脚：「紅玉成了亡靈領主，還肯放過你！」

　　做下了這種事情，亡靈領主會放過奴役它幷殘忍殺死它的潘杰嗎？可潘杰還挺自由的，到處獵殺游客。

　　火還在燒，潘杰痛得快暈過去了：「我也不知道爲什麽，剛剛張開亡靈領域，它就沉睡了，當然沒辦法找我算帳……我什麽都說了，求求你放過我。」

　　其實他覺得就算醒過來，紅玉也不會真的殺了他，因爲紅玉現在的心智顯然退化了……

　　不知道出了什麽意外，反正這個領域的亡靈領主就是這麽萌噠噠、弱嘰嘰的樣子。有可能是狐狸本身體質的問題，也不排除是這個亡靈領域形成的時間還太短。

　　就算是潘杰這個亡靈很特殊很特殊，他也不該知道的東西以亡靈領主本人還多。

　　如果不是紅玉幫忙，潘杰這種能反彈傷害的影子怪實在是很難對付。就算他不是這麽危險，他以前做過的事情也够他死幾百次了。

　　「噗」

　　顧奚櫟像是掐滅烟頭那樣，將他碾碎了。

　　「你剛剛說能爲我實現所有願望對嗎？」

　　顧奚櫟轉頭看向小狐狸，它有一點害怕，一雙金色的大眼睛裡全是眼泪，估計傷口也疼，可自己終於跟它說話了，它簡直高興壞了，使勁眨眼，把眼泪憋回去了。

　　一個天真純稚，什麽都不知道的亡靈領主啊……這大概是她最容易就能獲得的一顆亡靈之心了。

　　=……=

　　【小狐狸被剜心狂魔嚇傻了的樣子……臥草，居然有點萌啊！】

　　【萬萬沒想到，這是一個人造狐仙的故事，說好的青春校園呢？】

　　【啊啊啊啊時間綫終於理清楚了。】

　　【潘杰真不是個東西……不過細想他這種瘋狂的行徑簡直了，而且他居然成功了，可怕。我也想……】

　　【不，你不想。】

　　【我覺得就是因爲小狐狸還是幼年體，所以才這麽的天真可愛，你們別忘了亡靈領主都是偏執狂……】

　　【小狐狸可惜了，剜心狂魔是莫得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