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信息中心

　　上次是388服務區， 這次是397服務區， 明明又穿越了一個亡靈領域，可區號的數字還變大了。傳說數字越小的服務區會越接近救助站， 他們越走還越遠離救助站了。

　　這豈不是白忙活了？

　　顧奚櫟是這麽想的，也這麽問巴士司機了。

　　董旭飛本來想阻止她的， 巴士司機你甭看他平時挺和善的，可嘴也忒緊了， 不是你問了他就會回答的，沒准還會吃挂落。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巴士司機回答了， 而且還回答得很仔細。

　　「前十的服務區幷不在一個方向， 服務區其實都是分散的，巴士的行進路綫也不是一條直綫。數字會變大， 這是因爲走的路綫不同， 總之我們是絕不會帶著游客走回頭路的。也沒有所謂的最優路綫，能不能跨越最少的亡靈領域到達救助站其實要看運氣的。有些人類所在的安全區本身就離救助站比較近，那他們一定會少經過一些亡靈領域。」

　　這一段話的信息量太大了。

　　關於這個， 杜若是知道一點的，可是知道得沒這麽清楚。

　　顧奚櫟下車的時候多給了這位司機先生幾個晶幣的小費， 這其實是消息費， 她做這個動作沒避開人， 杜若等司機走了悄聲說：「顧哥也太富有了，跪謝顧哥帶飛！」

　　習慣了叫哥，杜若也長厚了臉皮。

　　顧奚櫟給司機的小費都够在普通的旅館住一周了。

　　游客們不是完全不知道給司機小費能得到更好的待遇， 可是不知道給多少才行，也不是人人都有錢。要是不受歡迎的主播，一個亡靈領域直播下來，搞不好十個晶幣的收益都沒有，哪能拿來打賞司機。

　　不過這次不同以往，杜若發現自己這次的收益是上一個亡靈領域的十倍收益不止，他心裡清楚，自己就是一個撲街仔，能有這收益肯定是觀衆們借他的視角看別人呢！這個別人就只有顧善安了。

　　果然抱到大腿就是不一樣，這必須得感謝啊。

　　除了他之外，三個新人的收益也不錯，雖然表現不算出彩，但到底是第一次開直播，挂在首頁還是吸引了一批觀衆，從她們的視角中能看到顧奚櫟，即使不知道顧善安是個人設，他的表現也足够出彩，能幫助新人吸引到一批觀衆。

　　同時，顧奚櫟也能吸納一些新的粉絲，一旦入了[顧奚櫟直播間]這個坑那就很難出坑了，所以顧奚櫟的收益一次比一次多。在對亡靈領域越來越瞭解之後，顧奚櫟也開始存錢了，這是爲未來移居星際做準備，當然就算是使勁花，直播得到的晶幣也花不完。

　　杜若給三個新人介紹服務區，這是他們第一次來到服務區，什麽都還不知道。此時已經接近十二點了，當然是往旅館走，這還沒介紹幾項便到了旅館。

　　顧奚櫟受到了殷勤的接待，入住最頂級的套房。

　　杜若住了一間普通房，建議幾個新人全部住免費房。

　　董旭飛沒有入住旅店，中途就和他們分別了。這個點，服務區裡還營業的地方多的是，有些人離開亡靈領域之後幷不是馬上去休息的。

　　因爲顧奚櫟表現出來的冷淡，杜若有點猶豫要不要提及讓她給幾人留下通訊方式的話，旅館是有電話的，大家可以做到有聯繫，但如果不留下聯繫方式，一旦失散的話，就很難找到對方。即使是住同一家旅館，安全區這麽大，也是很難遇到的。

　　從離開德石一高開始，顧奚櫟的態度幾乎就在說明——他沒有與幾人成爲固定夥伴的意思。

　　杜若也知道，新人對他的幫助實在是有限，自己很有市場的天賦能力對他來說毫無吸引了，如果刨除『借運』這個天賦，只看個人素質，他深知自己與顧奚櫟不是一個水平。

　　……可人活著不能太要臉。

　　杜若决定還是得詢問，顧奚櫟就將房號告訴了幾人了。

　　「非休息時間，我房間的通訊功能是正常開啓的，不過我大概也沒有太多時間可以幫助你們熟悉服務區，大部分時間我得用來找人。」

　　杜若這才想起來，顧善安有一個失散的妹妹。

　　這茫茫人海，他竟然也沒有放弃尋找。想一想確實有很大的幾率找到，按照司機透露的信息，從德石一高這個亡靈領域裡出來僅會到達有限的幾個安全區，就是說巴士的行進路綫其實沒有游客想像的那麽隨機，碰巧顧妹妹也在這個安全區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杜若：「顧哥放心，帶他們熟悉安全區的事情有我在呢。」

　　明顯杜若還是沒有放弃要和她組成固定隊伍的心思，但這也是在籠絡新人，就跟花濛當時對她做的一樣。陶念真、方蕾蕾和張靖這三個新人的素質都很不錯，雖然陶念真的天賦能力沒有在這個亡靈領域中發揮作用，可幷不代表她無用。

　　最難的試煉已經通過了，經這一遭新人可以說是改頭換面。

　　顧奚櫟表情還是淡淡的，她進入房間之後整個人才鬆懈下來，咳嗽了兩聲，清嗓子恢復了自己原本的聲音。變聲不難，難的是要一直不放鬆警惕，全程不要出現自己的聲音。而且男人的行走的姿態與女子不一樣，行爲也和女子不一樣，每每要做出什麽動作的時候，顧奚櫟都先要在腦子裡想一想，所以真的是頗費精神。

　　夜已經深了，她沒有叫餐。好好的洗了一個澡，躺入了暗物質清理儀器中。

　　躺在這台儀器中的時候，是整個人身心最放鬆的時刻，因爲在巴士上睡了一段時間，她一時半刻沒有睡意，便琢磨起了德石一高這個亡靈領域。

　　亡靈是意識體的集合，所以亡靈裡也會出現原本就很神异的物種，幷不是說亡靈都是人類死後的靈魂化作的，在侵蝕區內，非人類的物種都可以稱之爲亡靈。最開始把這種意識體的集合叫做亡靈，是因爲暗侵蝕才發生的時候，有些靈魂重量足够的人死後能被人瞧見魂魄。後來暗物質凝結出了一個個非人物種，出現在神話故事中的人物、怪物、异獸……都被成稱之爲亡靈。甚至很多人形亡靈也幷不是真正生活在地球上的存在死亡之後化作的，這些亡靈都不是單獨的個體，他們有完整的人生經歷。這感覺像是地球有多個重叠的位面，他們原本只是生活在另一些位面中真實的存在。

　　亡靈這個詞叫習慣了，也就延續下來了。總之，絕不能狹義的去理解這個詞。

　　因此，紅玉死後可以重生不能叫做亡靈？不是的，亡靈就是一種稱呼，它絕對是當之無愧的亡靈領主。

　　人類在體內孕、育後代，好多亡靈却是憑空出現，地球人類到現在都不知道亡靈出現的機制是什麽，甚至覺得用科學根本無法解釋這種現象。

　　當然，暗物質這種東西本身就無法解釋，它看起來只一種空氣中的游離粉塵。反正人類不能在暗物質中長期生存，亡靈可以。

　　顧奚櫟她相信人類一直在研究給地球帶來灾難的暗物質，研究了這麽多年也肯定是有成果的，甚至她覺得提供援助的外星聯邦有可能很清楚暗物質是什麽。好奇心是有的，但這些她是接觸不到的，只能想想。

　　相信每一個頭腦清楚的地球人，都有想過以上這些問題。

　　在潘杰眼中，紅玉的命是他救的，它是自己撿到的一隻受重傷的小狐狸。事實上紅玉是願狐，顧奚櫟猜測它是自己要到潘杰身邊的，潘杰也不是中二病犯了，大概願狐天生就有引人向它們許願的能力。在紅玉還小的時候，願望當然是時靈時不靈，可潘杰身爲願狐的主人，他隱隱覺得心願能實現和紅玉有關係。

　　那一套亂七八糟的養狐仙手法未必有什麽用，可是潘杰能感覺到紅玉的能力在增强，紅玉也確實是長大了。她猜想是潘杰對實現願望的期待養大了紅玉，哪有一味幫人實現願望付出所有的生物，紅玉有獨立的思維，獨立的人格，它得圖點什麽吧？

　　顧奚櫟看過一格傳說，猫每修煉二十年，就會多長出一條尾巴，等到有九條尾巴的時候，就算功德圓滿了，連天上的神仙都要敬讓三分。可是猫修煉到第八條尾巴的時候，會得到上天的一個提示，去幫助它的主人實現一個願望，心願完成後，會長出一條新的尾巴。爲了幫助人實現願望，從前的尾巴又會脫落一條，仍是八尾。

　　這就陷入了一個奇怪的死循環。

　　從紅玉一些話裡可以發現端倪，大概願狐的修煉也是如此，與猫妖類似。不一樣的在於，願狐要找的是一個能頂住誘惑，不對它許願的人。比較諷刺的是，厭惡人對它許願的願狐又因爲天性不斷的誘惑人向它許願，非常的矛盾。

　　留言板上的願望是隨機出現的，因此整個德石一高事件發生的時間綫好像很混亂，其實不然。紅玉能真正做到實現潘杰的每一個願望，是高三下班學期的某一天，從紅玉會說話開始的。

　　前期小打小鬧的願望就算是能實現，實現的方式也不會過於誇張，因爲紅玉的能量不够。

　　德石一高的時間停滯不知道有多久了，從停滯時間的那天，也就是五月十四日進行反推，三個孫放都參加了上個月的月考，可是趙瑞沒能參加，又已知趙瑞死亡是在孫放之前，再看發生滑坡的時間就基本能推斷出紅玉開口說話的時間——三月中旬。

　　山體滑坡是潘杰最早許的願望之一，它沒有導致人員傷亡。緊接著潘杰就許願要得到很多的錢，趙瑞的死亡肯定是和潘他不開關係的，如果不是潘杰得到了他的彩票，他不會死。看到了同學的死亡之後，還敢許願讓情敵孫放消失，這潘杰就很可怕了。盲猜和校花談戀愛的孫放是那個校霸，理由大概是校霸和校花這一對比較般配，受了無妄之灾的另兩個孫放死亡。

　　無仇無怨只因爲嫉妒人家就要人家消失，不惡毒嗎？

　　潘杰還敢許願，許願校花要當他的朋友，弄死了人家男朋友還要和人家談戀愛，這種操作真的够够的。校花是怎麽死亡的顧奚櫟不知道，或許別的游客能知道這件事。雖然在同一個亡靈領域裡面，但是大家的遇到的事件不一樣，得到的綫索當然不同。

　　潘杰許願自己成爲第一名，紅玉既不能讓他變聰明，也不能讓改卷子的老師變糊塗，多半就只能讓他知道試卷的答案，這個願望就不知道有沒有對別人造成傷害了。

　　一樁樁一件件，潘杰都看在眼裡，他又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麽，可是他還要許願，還不停下來。紅玉不能實現他的願望，他就要燒死紅玉。這明顯是已經被**衝昏了頭腦，天下哪裡有白吃的宴席，真以爲許願不用付出代價的嗎？

　　如果不用付出代價，爲什麽潘杰會變成亡靈？

　　別說變成亡靈也是某種意義上的活著，顧奚櫟一直覺得人若變成亡靈就絕不是原來的那個人，這種意識形態的東西不好說……願狐可以重生，主人大概會死亡。上一任主人死亡了，才尋找下一任主人。

　　願狐這種生物，其實想想有點可憐可悲。

　　顧奚櫟不能對紅玉下手，是因爲她從紅玉身上得到的都是善意，連讓她許願，紅玉都不見得是在害她。它有實現人願望的能力啊！明明都這麽討厭別人對它許願了，可爲了對新主人好，它也要實現主人的願望。

　　同時，顧奚櫟又很清楚，發生德石一高的慘劇，紅玉不是完全無辜。

　　用刀殺人，做錯事情的是人，幷不是無法主導自己行爲的刀。

　　紅玉有些像是一把刀，它不是全然無辜在於它幷不是真的是一把沒有思維的刀，也不是一張任人在上面亂寫的許願板，它有獨立的思考能力，雖然不是全然自由的個體，但也不是只能被人握在手中。

　　幼年時期的紅玉懵懂無知，天真可愛，但隨著它慢慢長大，誰知道又會變成什麽模樣，又有誰能肯定潘杰的瘋狂沒有長大的紅玉的引、誘。顧奚櫟對亡靈素來是敬而遠之的，不打算和任何亡靈建立關係，包括馴養關係。

　　她還想到了一直在追捕游客的那些亡靈，校門口的門衛大爺、校長、教導主任、高三二班的班主任和任課老師等人，爲什麽是他們成爲了亡靈，而不是學校裡面的其他人。這大概也和潘杰有關係，可能是他的某個願望和這些人有關係，還有可能這些是單純被潘杰厭惡的人，或者是潘杰害怕的人。

　　潘杰變成了亡靈，紅玉下意識的想要轄制他。否則不能解釋在亡靈領主沉睡的情况下，他幹什麽要偷偷摸摸了，大概也是爲了躲避這些老師、校長們變成的亡靈。

　　想著想著，顧奚櫟就睡著了。

　　她覺得自己也就是瞎想，亡靈領域本來就是特別奇詭的地方，幷不一定存在什麽邏輯，有些莫名其妙的規則甚至單純就是爲了領主服務的，比如說舊宅裡面的不允許高分貝聲音，那是因爲徐珩討厭尖叫聲，吵鬧聲。

　　……

　　清早起來，神清氣爽。

　　顧奚櫟剛剛按熄『請勿打擾』的燈，杜若就打電話來了，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他一直在給她打電話。他邀請顧奚櫟一切去信息中心，顧奚櫟答應了。

　　一日三餐，如果有條件的話顧奚櫟不會拉下任何一餐。這習慣在亡靈領域裡面就能看出來了，杜若就約她在餐廳見面，她到的時候，三個新人也在這。

　　爲了節約晶幣，他們住的是免費的旅館，吃的是免費的早餐。顧奚櫟看過免費早餐都是什麽，說安全區裡的大多數人都吃不上這樣的早餐，不過比起點餐來就差多了。因爲入住了旅館最頂級的套房，旅館餐廳有專人爲她服務。只要有錢，在服務區你可以過得極盡奢靡。

　　顧奚櫟面對琳琅滿目的菜品，僅僅只要了上次覺得味道不錯的包子，另外給兩位女士點了牛乳。在上一個服務區做spa的時候，她喝過這種據說是外星進口的牛乳，它有使人的情緒變得平靜，讓人的心靈感到放鬆的功效，而且很好喝。

　　方蕾蕾兩人和她一樣覺得牛乳很美味，陶念真本來有些悶悶不樂，喝完還露出了一個笑容。

　　杜若不知道這種牛奶，可是看服務員小心翼翼端杯子的樣子就知道它價值不菲，詢問之後覺得這是個好東西，但是不太捨得買。

　　果然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而顧善安是見了女兒便清爽，見了男人便覺濁臭逼人。對兩者的態度，簡直是天差地別。

　　杜若：嫉妒.jpg

　　張靖的心態倒是放得平，他是這裡歲數最大的，却也是壯年男子，既不是老也不是弱還不是幼，憑什麽占顧善安便宜。

　　去信息中心要穿過大超市，這是個連鎖超市，據說開遍了數字服務區，商品奇多。地球本土的商品有，外星進口的商品也有，三個新人左看右看，只覺得一雙眼睛不够用。有時間的話，在這裡逛幾個小時不會嫌煩膩，外星進口商品的功效非常神奇，突破人類的想像力，一樣東西看介紹都要看好久。

　　信息中心的面積幷不大，還是清晨裡面便人來人往，各個櫃檯前都已排上隊了。天空中漂浮著數塊光屏，滾動播放著各種各樣的信息——尋人啓事、尋找臨時隊友、信息收集等等。

　　杜若猜顧奚櫟肯定要來信息中心，他要找妹妹，得在這裡登尋人啓事。

　　一個有兩撇長鬍子的男人見到他們一行人進門便大步走過來。

　　「顧先生大駕光臨，真是有失遠迎。」

　　顧奚櫟很確定自己沒有見過這個人，看他打扮不像是游客，而像是這裡的工作人員。

　　「我是397信息中心的客服經理玖玖，您是貴賓，有什麽需要完全可以讓我們信息中心的工作人員到旅店上門爲您服務，不必親自過來。」

　　旅店有入住記錄，一查過往的入住信息就能知道她是大款也就算了，她前兩次在服務區的時候也沒有進過信息中心，信息中心沒有記錄吧？再說了，自己現在是男裝，可還是一眼就被認出來了……莫不是自己人傻錢多速來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所有的數字服務區？還叫數字服務區的每一個商家記住了？

　　顧奚櫟：「你怎麽知道我的？」

　　玖玖摸了摸鬍子，意味深長的說：「信息中心的消息永遠是最靈通的。」

　　貴賓的待遇當然不一樣，這裡也有vip室，顧奚櫟不用排隊，有玖玖這位客服經理一對一爲她服務。她發布了一個尋人啓事，即使是最貴的尋人啓事，也花不了多少晶幣。關鍵是懸賞的金額得做得很高，這樣才能顯示自己是真的想找到妹妹。可顧奚櫟不怕付賞金，自己懸賞自己，誰還能找到自己不成！

　　玖玖全程帶著神秘的笑容，仿佛已知道顧奚櫟如此作爲的深意。顧奚櫟就當看不到，比心理素質她不帶怕的。直播有保密協議的，地球上的任何人都看不到直播內容，否則顧奚櫟不能開這個直播。

　　顧奚櫟：「你們賣下個站點的消息嗎？」

　　玖玖：「不賣不賣，我們是做正經生意的，在服務區販賣這種消息是違法啊！」

　　這個信息中心主要經營的是游客之間的交易，然後從中抽取小份額的中介費用，當然亡靈也能完成一些懸賞任務賺晶幣，可保密信息比懸賞一個站點的消息之類，是不允許在這裡刊登的。

　　這也是顧奚櫟前兩次根本進這個地方的原因，不過信息中心的存在也不是完全對她沒有，她再發布了一個願狐信息收集，就打算離開了。

　　「對了，」顧奚櫟臨走之前忽然問久久：「先生，你有沒有因爲名字而收到投訴的經歷？」

　　玖玖：「……」

　　玖玖！舅舅？？？

　　讓貴賓叫自己舅舅……

　　玖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