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怪談小鎮（十一）

　　只有兩個助手凑過來看顧奚櫟手裡面拿著的怪談紙， 其他的人哪怕是劉雲蘭也沒有凑過來的意思， 她已經是游客裡面和顧奚櫟他們接觸得最多的人了。

　　吳玲：「新的怪談？！」

　　顧奚櫟點了點頭：「你們出了鬼哭林沒遇到什麽事情嗎？」

　　吳玲搖了搖，又點了點頭， 輕聲說：「如果被塞了一張請柬也算遇到事情的話，那我們確實遇到了。」

　　因爲顧奚櫟的態度， 吳玲猜到今天他們躲不過去，多半也會接到請柬。出於對老闆的信任， 她覺得老闆的判斷是正確的。事情發生的時候，幷不是很慌。除此之外，她也好， 丁淩雲也好， 幷沒有遇到別的怪談。

　　顧奚櫟被拱橋裡面的小孩纏住了沒時間，他們倆却有富餘的時間， 還去了一趟黎家。

　　吳玲：「那個怪人說， 做孔明燈的材料有三樣，竹子、紙張和燃料，紙張就是記載怪談紙。」

　　顧奚櫟：「要幾張？」

　　吳玲：「一盞孔明燈要五張紙。」

　　顧奚櫟：「那燃料呢？」

　　吳玲往旁邊瞥了瞥說：「怪人不肯說， 賈震他們覺得是蠟燭。」

　　三個人說話的功夫，朱紅色的大門就打開了， 沒有看到開門的人。劉雲蘭已經描述得很細緻了， 顧奚櫟跨進門檻裡， 還是忍不住微微訝异。

　　十四張桌子圍成一圈，今天來的有十一個人，看來是白天的時候折損了一名游客。

　　戲臺上早就擺好了屏風， 兩個扎辮子的少女站在屏風前，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若不是眼珠子還在轉動，只怕眼神不好的就以爲這倆是雕像了。

　　顧奚櫟落座之後，兩個助手一左一右都坐在她的旁邊，三個人都是第一次進這個古戲樓，免不了細細觀察。同他們比起來，其他的游客就是第二次到訪了，一個個死氣沉沉的，落座之後都沒有說話。

　　屏風前面的少女側耳傾聽，完了直起腰說：「歡迎各位再次來到茶話故事會，也歡迎三位首次到來的新朋友。現在請新朋友先開始講故事，你們三個誰先來？」

　　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是講遇到過的怪談，第二是編一個鬼故事。講故事顧奚櫟擅長，也擅長編故事。昨夜裡游客們講的都是在小鎮上遇到的怪談，顧奚櫟覺得應該也可以編造故事，也許編造一個故事會有意外的收穫。

　　……也有很大的可能會翻車。

　　顧奚櫟：「我先來吧！」

　　她摩挲著面前的白蠟燭，最後决定將兩者相結合，想好了，便壓低聲音開始講故事。

　　「林林是一個生活特別幸福的小男孩，他的爸爸在小鎮上開著一家裁縫店，是個性格非常溫和的老好人，媽媽溫柔可親，當他是自己的寶貝。忽然有一天，媽媽去醫院檢查，回來就告訴他，他要有小弟弟了，林林不明白小弟弟是什麽，但爸爸媽媽很開心，他也就開心了。」

　　顧奚櫟花了幾分鐘去描述林林的幸福生活，這個故事有點溫馨，但是明顯不符合主題，就在大家越來越疑惑的時候，她的聲音微微有了些變化。

　　「林林媽媽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不免有人跟林林開玩笑，說有了小弟弟家裡人就不疼愛他了，說弟弟會搶走爸爸媽媽的愛。林林就跑回去問媽媽——媽媽，有了小弟弟你還會愛我嗎？媽媽回答說——如果你也愛弟弟，媽媽就會愛你。」

　　吳玲看了老闆一眼，她覺得媽媽的這個回答好怪，弟弟還沒有出生，地位已經淩駕於大兒子之上了。

　　「林林其實還沒有到很懂事的年紀，儘管因爲父母的忽視有有些難過，但是他非常的乖巧，知道媽媽懷孕艱難，儘量不給父母添麻煩。可媽媽的脾氣越來越暴躁了，懷孕好像令她非常的辛苦，隨著媽媽去醫院的間隔時間越來越短，爸爸看自己的目光也越來越古怪，有時候林林都不敢跟爸爸單獨待在家裡。」

　　「這一天，媽媽又被送進了醫院裡，林林很擔心，聽旁邊的鄰居說，媽媽可能要流産，這麽大歲數了還懷孩子也太辛苦了。他想啊想，覺得其實沒有小弟弟也行，他其實幷不喜歡小弟弟，只要媽媽好好的就可以了。因此爸爸從醫院回來的時候，他就這麽跟爸爸說了。」

　　講故事的時候，顧奚櫟是低著頭的，誰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小鎮是很安靜的，古戲樓也是如此。這裡挂著紅色的燈籠，香爐架子上擺著的是九根蠟燭，其中有一根已經熄滅了。剩餘燃著的八根蠟燭，有些長有些短，似乎燃燒的速度不一樣。

　　這根已經熄滅的蠟燭也是游客們感到恐懼的原因之一。

　　這樣安靜，搖曳的燭光，一切感官都被放大。

　　吳玲想著，老闆其實講鬼故事也非常合適，真是多才多藝？？？？

　　「林林被爸爸看自己的眼神嚇了一跳，接著，他挨了一耳光，感覺耳朵裡嗡嗡做響。他不知道這是怎麽了，嚇得哭了起來。可是哭聲好像令爸爸更加煩躁了，林林覺得面前的爸爸變成了一個大怪獸，好嚇人，還不停的用脚踹他。」

　　顧奚櫟掐細了聲音，模仿著男孩的哭喊：「爸爸爸爸，不要打我。」

　　所有游客都嚇了一跳，因爲這聲音太逼真了，個個驚疑不定的看著低頭的顧奚櫟。

　　「林林這樣叫喊著……」

　　好在顧奚櫟又恢復了刻板的旁白音，游客這下都被帶入了故事中，莫名覺得這種刻板的聲音也有點滲人。不免想，這個游客不是被什麽東西附身了吧！

　　「都是因爲你的，我兒子才會這樣。你妨礙了他知道嗎？你這個小雜種。」

　　又變成了男人的聲音，還有粗重的呼吸聲。每個人都能聽出聲音的主人情緒不對，很不正常。

　　可故事的主人公林林還是個小孩子，他當然知道爸爸瘋了，可是他又不能反抗。剩下的故事，講的人沒有用語言，而是用模擬出的聲音講述的。

　　「嘭——」

　　是什麽東西被推倒的聲音，然後是各種各樣的擊打聲，還有小孩子的慘叫聲。

　　別人怎麽樣吳玲不知道，她反正是聽得小腿都在抖。太詭异了，哪怕是親眼看到一切的發生她都不會有這麽害怕，可是講故事的人就坐在她旁邊，她能如臨其境，却又清楚自己是坐在古戲樓的院子裡面，聽人講故事。

　　這一系列令人頭皮發麻的操作之後，顧奚櫟用平板的說：「林林好疼啊，他死去意識之前，看到的最後一幕，是一把劈向他的斧頭。」

　　顧奚櫟停了下來，她抬起了頭。

　　聽故事的人不知道爲什麽都下意識的避開了與她對視。

　　「你講完了？」

　　屏風後面的人說話了，這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昨天九個人說了九個故事，她都沒有開過一次口。

　　顧奚櫟：「還沒有。」

　　這是顧奚櫟正常的聲音，游客們一下子從那種奇怪的氛圍中脫離出來了，再看顧奚櫟也不覺得她處處都透露著詭异了。

　　吳玲小聲嘀咕：「老闆你也太會講鬼故事了。」

　　顧奚櫟自得的笑了笑，她永遠認爲自己比旁人嘴裡的誇獎更優秀一千倍。

　　「再次醒來的時候，林林覺得身上不疼了，就是覺得特別擠。風吹日曬，還總有人在身上踩來踩去，不過也都太難受。有一天，一個人在自己身上敲敲打打，他有種被從縫隙裡撬出來的感覺，然後他終於能看到周圍的情况了。這是一座拱橋，他附身在一截指骨上，指骨混在水泥中。至於水泥的作用？當然是讓拱橋更穩固。」

　　小男孩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哦，原來我在大石頭的縫隙裡啊！」

　　丁淩雲：「他被分、屍了？還……還……被混進水泥裡？！」

　　唯有他和吳玲兩人進古戲樓之前是看過記載著『拱橋裡的小男孩』那張怪談紙的，他一個字不拉的能重複怪談紙上的內容，簡直嚇了自己一跳。

　　接下來，顧奚櫟就要拿著蠟燭去戲樓後面的房間。光綫很暗，幾乎看不清路。房間却很明亮，因爲這裡點著無數根白蠟燭。這些蠟燭都和顧奚櫟手上的一模一樣，不過大部分的蠟燭已經燭泪縱橫，就要燃燒殆盡。

　　爲什麽要讓游客來點燃蠟燭呢？

　　這麽多的蠟燭，又是幹什麽用的？

　　即使是亡靈，行事也不是全無邏輯可言。

　　顧奚櫟沒有忙著點燃蠟燭，如果能不點燃的話，她其實是不想點的……但應該不能不點。這一次的領域裡，也有很多老手，未必沒有看出蠟燭的猫膩，可他們還是點了，因爲不點不行。

　　除了蠟燭，屋裡面還有很多面鏡子，這是劉雲蘭當時不敢照的。

　　顧奚櫟手握著白蠟燭站到了一面鏡子前。

　　鏡子裡面的照出的是她現在的臉，不過她能肯定她臉上的表情幷不像鏡子裡面這樣陰沉。

　　鏡面像是滴入了水珠，蕩起了波紋，裡面女人的面龐迅速老去，三十……四十……五十……直到白髮蒼蒼，直到滿臉皺紋，直到皮膚鬆弛，不復青春。最後，她牙齒都掉光了。

　　噢，這是她老了的模樣？

　　……其實也還挺好看。

　　「嘭！」

　　門自己關上了。

　　按照經驗，這是高能到來的前奏。

　　=……=

　　【如果搞個講故事比賽，顧老闆絕對能得第一】

　　【bgm放起來，當你老了，頭髮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