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怪談小鎮（八）

　　休息主要是爲了吳玲， 吳玲覺得自己沒事了， 他們就順著這條路繼續往前走，下完陡坡之後能看到一家旅館的大招牌。據顧奚櫟目前所瞭解的， 鎮上應該就只有這麽一家旅館，怪不得會在這裡遇到殺人枕頭良信， 因爲這是人家的勢力範圍。既然死在這裡，當然會在這周圍游蕩。

　　儘管有些紙張上記載的怪談故事沒有明說， 可這些怪談其實都有自己活動的地域性。比如桃花美人只能出現在桃花樹下，能吃的只有年輕的男人，再比如小楠雖然能入夢， 可是她只能入進過自己房間的人的夢， 而且她生前失去了四肢，做鬼的時候手脚也派不上用場。

　　顧奚櫟懷疑小楠是可以用恐懼來殺人的那一類鬼怪， 心裡要是不害怕， 小楠就拿人沒辦法了。她曾經看過一張很老的碟片，叫做《山村老屍》，裡面的女鬼楚人美就可以利用恐懼和幻覺來殺人。你眼睛看到的是鬼掐著你的脖子， 實際上在旁人眼裡你是自己掐著自己的脖子。

　　小楠或許就是如此，因此她有沒有四肢幷不重要。見到小楠之後， 她也確定了一件事——小楠幷不是自殺的， 她那個情况， 根本做不到上吊自殺。

　　因此小楠死於他殺。

　　丁淩雲：「老闆，到了。小孩們跟我說，貼著紅色對聯， 柱子刷綠色的漆的就是鎮長的房子，那就是前面這棟。」

　　這棟房子有一面墻上全是爬山虎，所以特別的凉爽。一個老頭躺在椅子上抽旱烟，一手握著長長的烟杆，乾癟的嘴裡吐著白色的烟，另一隻手上拿著一個黑色的布袋子。這種烟葉顧奚櫟小時候也賣過，她知道布袋子裡面裝的應該是烟絲或者碎烟葉。安全區裡幷不是每個人都能抽到起香烟，更好製作的旱烟在幾乎要被時代淘汰的重要時刻，因爲世界末日帶來的毀滅性影響，反而重新振作起來。

　　這種烟是慢性毒品，中毒深，烟癮大，老頭子是不抽的，他連香烟都不抽，理由是要養顧奚櫟所以沒閒錢。生活在安全區邊緣地帶的男人，幾乎沒有不抽烟的，很多女人也抽，覺得它解乏、提神，最重要的是覺得它能减壓。

　　吸著烟葉，吐出來白色的烟圈，那就什麽煩惱都跟烟圈一起散了。

　　此刻抽烟的老人就快樂似神仙。

　　顧奚櫟他們的到來打擾了這位老神仙，他渾濁的眼珠子在三個人身上一掃。顧奚櫟明顯感覺到他對自己的興趣，可是下一刻老神仙就閉上了眼睛，「砸吧」了一口烟慢悠悠的說：「要離開小鎮，就需要親手製作一盞孔明燈，它會爲你指明正確的道路。」

　　他知道三人找自己是要幹嘛，也知道他們要打聽什麽。

　　丁淩雲：「怎麽製作孔明燈呢？」

　　「呵——」

　　老神仙打呼嚕了。

　　顧奚櫟啥也不說，上去就把烟鬥搶到手裡。這烟管看不出是什麽材質，可烟嘴是一塊很漂亮的翠玉，證明啥？證明值錢。對很多老烟民來說，一杆趁手的烟杆，甚至比旱烟的品質更重要，上好的葡萄酒還要夜光杯來裝呢！

　　老神仙從躺椅上翻身起來了，一點看不出年邁老病的樣子。

　　果然這東西很重要嘛！起碼對老神仙來說是這樣，沒有了它，還怎麽繼續當神仙。

　　顧奚櫟笑眯眯的說：「您就是小鎮的鎮長吧？我給您表演個魔術——碎烟杆！」

　　「別別，」鎮長眼珠子都粘在烟杆上的，擺手說：「快把烟杆給我！你們這些游客要問什麽不一起問，一批批的來問。我年老力衰，可不像你們一樣有精神，自然打瞌睡嘛。哎，被擾了清靜不說，還要被搶東西……」

　　「說重點。」

　　顧奚櫟舉高了烟杆，態度很明確，不跟他瞎侃。

　　鎮長：「……」屈服了。

　　鎮長：「去找老街上做燈籠的黎家人。」

　　顧奚櫟將烟杆一拋，只見鎮長跳起來，動作極快的將烟杆抓在了手裡，寶貝的摩挲著它。

　　顧奚櫟冷笑：「我看您這身子骨比少年郎也不差嘛！」

　　鎮長氣得摔了大門，把三個人關在了外頭。

　　吳玲：「老闆，你幹啥要惹鎮長呢？」

　　要說前面是爲了得到消息沒辦法，後面特地刺鎮長兩句，就是明明白白的針對了。

　　這個問題，大概很多跟顧奚櫟接觸過的游客們都想問。

　　顧奚櫟：「我就喜歡他們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的樣子。」

　　吳玲：「……」

　　在顧奚櫟看來，沒有什麽故意招惹不故意招惹的。游客進入亡靈領域，對領域裡面的亡靈來說就意味著開飯。亡靈想要吃掉游客，即使你乖乖聽話，有機會的話他們還是會吃掉你，那幹什麽還要乖乖聽話。

　　刺激得亡靈發了火，失去了理智，沒准還多點逃生的希望。她就是這麽個人，有點底氣了就不大願意再吃虧。

　　不過特地鬧這位鎮長，她也是想看看他是不是亡靈領主，萬一這個領域的領主就是人老成精，習慣收斂自己不同尋常的氣息呢？一試，顧奚櫟就發現鎮長是她參加《計劃》以來，遇到的脾氣最好的一個亡靈。

　　紅玉那不算是脾氣好，只能說顧奚櫟對她是特別的，因此她在顧奚櫟面前才是個小可愛。

　　鎮長不是這樣，他就是不跟游客生氣，好脾氣，也覺得沒必要。

　　丁淩雲：「鎮上挂了燈籠的就兩個地方，一個是古戲樓的大門口，一個是老街上第一排的一棟樓門前。」

　　顧奚櫟有時候懷疑丁淩雲有記憶力天賦只是他自己不知道，可是一個人有沒有天賦，自己是最清楚的，如果有，他不可能察覺不到。也許是因爲他本來有觸發天賦的可能，但是歲數超過了，所以不能觸發。

　　顧奚櫟的記憶力也很好，但是她只能記住特地去記憶的東西，而不能像是丁淩雲一樣，記憶力好到需要什麽的時候可以在回憶中去尋找，而且一定能找得到。可惜這麽好的記憶力，放在丁淩雲身上有些浪費，因爲他幷不是個分析能力很强的人，甚至還不如記憶力一般的吳玲。

　　收集到了大量的數據，也不會用也是白搭。

　　這麽一想想，兩個助手搞搭檔其實很合適……就是身高相差太大了。

　　丁淩雲帶著兩人去了挂燈籠的人家，這家門前一左一右兩盞大紅燈籠高高挂起，他上前去敲門，等了好半晌才有人來開門。

　　「嘭」

　　三把生銹的柴刀丟到他們脚下，臉蒙得嚴嚴實實的男人邊咳嗽邊說：「要做孔明燈先去河邊的鬼哭林砍竹子。」

　　這人咳得撕心裂肺，顧奚櫟向吳玲使了個眼神。

　　吳玲本來就不高，身子一縮就闖進門內了，還在咳的人根本攔不住她。丁淩雲擋在這人面前，等吳玲鑽出來了，顧奚櫟才去拿地上的柴刀。

　　吳玲小聲說：「裡面有很多竹子，還有很多燈籠的半成品……燈籠的骨架都是用竹子做的。」

　　顧奚櫟其實不大想去那什麽鬼哭林，這名字一聽就不是什麽好地方。那直接在這裡面搶些竹子可不可以，想想還是算了，鎮長說了要親手製作，沒准指的就是要從砍竹子開始。

　　從青石板路上隨便找一個岔路就能走到河邊，他們剛剛到河邊沒多久就遇到了賈震一行人。

　　一共五人，手裡都拿著柴刀，可見大家的目的地是一樣的。顧奚櫟能想到找鎮長打聽消息，昨夜裡見過鎮長的其他游客自然也能想到，鎮長說游客一批一批的來找他打聽事，從這裡也可以知道顧奚櫟他們不是今天第一個批找到鎮長的游客。

　　估計殺人枕襲擊他們那會，別人就已經搶了他們的先。不過這也不是比賽，不是誰先得到消息就占優勢，很可能衝在最前面的人，只是給後來者打了個樣。

　　賈震開口邀請：「顧老闆，咱們一起？」

　　這忽如其來的客氣……

　　顧奚櫟：「可以，團結協作嘛！」

　　兩個人都伸出了手，不過連手指頭都沒有碰到對方的，就是意思意思，純粹是向握手這個禮節致敬而已。河道的上方賈震已經領人搜索過了，沒有看到竹林，那什麽鬼哭林肯定是在下游。

　　果然如此，走了沒多久，就看到了出現在前方的竹林。站在竹林的邊緣能聽到一陣一陣的哭嚎聲，又有些不像是人真正的哭聲，細細聽能聽出來是風吹進竹林裡面發出的聲音。這聲音忽高忽低，顧奚櫟又覺得頭有點疼了。

　　離開上一個亡靈領域之後，她在服務區的醫院裡檢查過耳朵，傷口都已經愈合了，沒留下什麽後遺症。醫生跟她說，聽到嘈雜的聲音就覺得腦子裡嗡嗡嗡是因爲她受了精神層面的創傷。精神永遠比肉、體神秘，大概她對噪音的厭惡要持續很長一段時間了。

　　顧奚櫟一揮舞柴刀，有點意外刀直接從竹子裡穿過了。這些竹子特別真實，完全看不出是虛影。

　　游客們都試了試，外圍的竹子根本砍不了。

　　賈震有點煩躁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看來我們是非進入鬼哭林不可了。」

　　=……=

　　【感覺小鎮上重要的綫索人物都已經出現了，瞭解！這個領域的主綫任務就是做孔明燈。】

　　【媽媽呀！鬼哭林一聽就不是什麽好地方。】

　　【孔明燈的框架用鬼哭林的竹子做，你們猜糊燈籠的紙從哪來？】

　　【我去，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