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海洋館驚魂夜（十四）

　　q一直捂著眼睛， 上岸之後也沒有把手放下來。站在小凳子旁邊的顧奚櫟十根手指絞成了麻花， 不安的低垂著腦袋，明明看不到她的表情， 但她的每一根頭髮絲都似乎在叙述著主人的不安。

　　她其實幷不一定是在害怕，大概只是覺得熟悉的人忽然變得很陌生， 以至於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現在她還沒有立即跑開，就算是沒把他當外人了。

　　q把顧奚櫟當做是同類， 就更能理解她。

　　比起自己，顧奚櫟其實要更可憐，因爲他已經是亡靈了， 作爲人類的許多情感， 現在都消失了。他有時候覺得自己很强大，不是身體上的， 而是心靈上的强大。當亡靈的q比當人類的q要强大很多……

　　如果顧奚櫟知道他的想法， 必然會震驚：現在的q先生也是軟趴趴的，要不是她這個人設特殊，是個小可憐還沒有任何的攻擊性， 倆人也不可能有交流，因爲q不敢同有一點點攻擊性的人說話。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q還在哭呢！現在都叫有進步了， 人類時候的他是什麽模樣？

　　q：「不要靠近實驗室裡的任何水池。」

　　顧奚櫟好半響才呐呐的問：「爲什麽？」

　　q：「裡面是哥哥養的寵物， 它們很危險。」

　　顧奚櫟終於肯抬起頭了，熟悉的q先生令她有了一點安全感，陰沉沉的女孩子臉色很不好， 眼睛却出乎意料的漂亮，這一雙一眼可以看到心底的眼睛，是打開了的心靈之窗。

　　q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决定幫忙收拾爛攤子。在他和顧奚櫟之間，他是主導者，而面對顧朗朗的時候，他就非常的弱勢了。儘管顧朗朗大概是有和主人格相處的經驗，儘量的降低自己的攻擊性來安撫她，q一旦面對她，還是會覺得不安。

　　只是這種不安幷不濃烈，不會讓他想要逃跑。

　　q將地上被踩得扁扁的眼珠子撿起來，在魚塘裡面涮洗乾淨。鞋底不可能沒有沾到灰塵，被這麽踩一下，眼珠子肯定已經是一顆髒兮兮的眼珠子了。顧奚櫟等著看他將眼珠子放回眼眶裡面，可他幷沒有這麽做，反而跳回了魚塘中。

　　「你快走吧！」

　　顧奚櫟咬住了下唇：「外面有很多藍衣人，我……我……走不了。」

　　q：「他們只聽哥哥的話，我幫不了你。你要想辦法，還要快一點，我拖不了太久的時間。」

　　然後q就拿著那顆好像鼓了一點的眼珠子，急急忙忙的沉入水中。

　　顧奚櫟剛剛其實有點想要對q動手的，可q一直在幫她，她就算是要動手，也沒有偷襲的道理，另一方面也還未確定亡靈之心是否就在q的胸腔裡面，就算是一體雙魂，也有可能是在j出現的時候，亡靈之心才會出現。

　　q應該不會說假話，他說藍衣人不聽他的指揮，已經說明他的領主地位是不被承認的，情報中也說，j先生才是亡靈領主。

　　怎麽樣才能把j先生逼出來呢？

　　顧奚櫟想，她恐怕要辜負q的好意了。

　　q先生的意思是讓顧奚櫟離開這裡，往外走，趕緊去出口。可她偏偏得往裡面走，她還是很聽話的，不靠近魚塘。

　　她忽然覺得魚塘挖在此處不是沒有道理的，就像是養狗養大鵝看家一樣，j先生挖魚塘沒准幷不是爲了體驗室內釣魚的樂趣，而是爲了讓裡面養的『寵物』爲他看門。因爲往裡面走，明顯就是j先生的住所了，門牌上寫著[j先生]。

　　門鎖很普通，幷不是什麽高科技，顧奚櫟輕鬆開鎖。

　　墻上挂著一張巨幅照片，就是j先生本人的美照。

　　往自己家的客廳挂自己的照片不算是什麽騷操作，可挂這麽大的照片，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了——j先生是個自戀狂。

　　他是有這個資本的。

　　一個自信飛揚的人肯定比一個沉悶陰鬱的人要迷人，明明是一樣的皮相，可很容易就能看出照片上的是j先生，而不是顧奚櫟熟悉的q先生。

　　客廳的色調是黑白灰，相當的簡潔，幾乎沒有任何的私人物品。連沙發都不够柔軟，說是客廳，更像是一個會議室。除了那張巨幅畫作在盡顯主人的悶騷之外，每一件家具都顯示著主人的內斂和穩重。

　　套房的功能齊全，面積却沒有大得很誇張，整體風格也和客廳差不離，一幅迎風微笑的巨幅照片被挂在臥室最顯眼的位置，幾乎占據了三分之一的墻面。海藻般濃密的藍色長髮，完全可以爲任何一種洗髮水做廣告代言，柔順得不需要格外去增加任何的特效。

　　英俊的臉，迷人的眼眸。

　　衣飾繁複，渾身上下都帶著迷人的金錢氣息，任誰來點評，都要叫一聲極品。

　　暗物質真是奇怪，它挑選人的標準難不成是顔值？亡靈領主大多顔值在綫，這是選擇執念强大的生物還是選妃呢！回顧亡靈領主的外貌，那是各有各的美。

　　還說什麽暗物質隻回應執念强大的生物，難不成優秀的人全都長一張好看的臉？

　　這簡直是不解之謎……

　　顧奚櫟在床頭櫃上發現了一副假牙，如果她先前沒有踩爆眼珠子的話，肯定不會太重視它。現在就不一樣了，她蹲在床頭櫃旁邊，盯著這副假牙看，眼睛都不眨一下，足足盯了有一刻鐘，假牙終於忍不住，輕輕顫了顫。哪怕動作很細微，又怎麽可能逃過顧奚櫟的眼睛，她比假牙的反應還大，從蹲著的姿勢嚇得直接坐下了。

　　「你你你……活的？」

　　眼珠子是活的，假牙也是活的。

　　顧奚櫟覺得這種『活的』不是指它們離開了軀體之後能還動一動，而是有一部分的自我思維，比如那顆眼珠子見到顧奚櫟就想跑來著，不過沒有顧奚櫟的動作快，這才被踩扁了。

　　假牙也一樣，它剛剛幷不想讓顧奚櫟發現它是『活』的。

　　好像幷不是q把身體零件到處丟的，這種奇葩行爲，應該是j先生的意思，她也猜測，現在的假牙是一部分的j先生。

　　顧奚櫟從包裡面拿出一根絲綫，系在假牙上。用動作完美的詮釋了她對假牙的嫌弃，實際上她正在心裡吐槽：這位領主先生的牙齒可被保護得真好啊！想要有一口漂亮的牙齒可不容易，一要先天的條件，二要在後期使用中精心維護。

　　一副牙齒被取出來後會被誤以爲是假牙，已經是高度贊譽了。

　　顧奚櫟將絲綫提得高高的，牙齒在她眼前一晃一晃，晃來晃去。

　　她又開始發呆了。

　　牙齒：「嘔……」

　　牙齒被晃暈了。

　　顧奚櫟又猛地晃了牙齒兩下，這動作完全是下意識的，她對人類很恐懼，有交流障礙，可是對非人類就還好。她不敢碰人類一下，却敢碰鬼怪，哪怕出現在『企鵝館』的怪物那麽奇怪，她頂多害怕一下，還能把鬼怪撕成兩半。一副牙齒而已，又不恐怖。

　　哪怕它有可能是領主的一部分，現在也只是一副牙齒。

　　「嘔……」

　　顧奚櫟惡作劇一般，又晃了晃。

　　牙齒：「女人，放開我。」

　　忽然出聲，真的嚇人。顧奚櫟直接把牙齒丟出去了，不過她又及時抓住絲綫把它扯回來了。反應過來的牙齒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咬她，被顧奚櫟機智的塞個枕頭過來，咬了一嘴的棉花。

　　枕頭：「啊呸！」

　　顧奚櫟：「你乖乖的別鬧。」

　　亡靈領主生活的地方，肯定有重要的信息，這就又到了枯燥的翻找環節，打開床頭櫃的抽屜，裡面有一張照片，青年版j先生和藍髮大叔站在一起，大叔摟著j先生的肩膀，照片的右下角寫著：[j先生和父親]。

　　牙齒被晃得受不了，自己漂浮起來了。顧奚櫟牽著牙齒，就像是牽著一個造型獨特的氫氣球。發現自己受制於人，一旦想要弄斷繩子，顧奚櫟就會收拾它之後，牙齒就乖了。它也不說話，就這樣靜靜的被牽著。

　　顧奚櫟進入書房，拉開辦公桌的抽屜。

　　《尋找深海巨獸計劃》

　　翻開裝訂好的文件，裡面却沒有內容。

　　顧奚櫟嘗試著打開電腦，顯示屏亮了，出現的是一個陌生的軟件，看樣子主要的功能就是聊天。對話框裡面是j先生和甲院長的聊天記錄，時間顯示爲：很久很久以前。

　　j先生：[我就是知道，那絕不是意外。以父親的性格，這麽明顯的疏漏，他不可能發現不了。不是事故，不是意外，這就是謀殺。]

　　甲院長：[j……我很抱歉，你父親不在了，單憑你是沒有辦法和他們抗爭的。我知道你很難受，暫時的妥協是爲了保存實力。只有你活著，才有機會爲你父親報仇。]

　　j先生：[那就讓我父親背上駡名嗎？他們冤枉父親，告訴所有人，都是因爲他的失誤才導致了實驗室爆炸，他們把幾十個人死亡的責任都推到父親身上。]

　　甲院長：[我知道你希望我站出來，可以卵擊石又有什麽用呢？]

　　j先生：[你別騙我了！我們家族已經被取消研究資格證了，我不能繼續父親的研究，還能怎麽報仇！又能拿什麽報仇？]

　　甲院長：[他們不允許，我們可以悄悄的做。]

　　顧奚櫟聽到了磨牙的聲音。

　　=……=

　　【一副牙爲什麽會有暈眩感啊？？？？哈哈哈，這是要笑死我，好繼承我的晶卡餘額嗎？！】

　　【牙齒：好氣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