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鶯花巷（十三）

　　「你來啦！」

　　這是阿艶姐的聲音， 她仿佛對肥仔出現在這裡毫不意外。走廊外面有人守衛的情况下， 肥仔能到阿艶姐臥室門前，不躲著阿艶姐， 還特地叫住她，言語裡充滿了熱切， 短短幾個字竟然藏不住他的欣喜。

　　屋內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能聽出來， 這兩個人之間有問題。

　　昨夜他們同阿艶姐相處的時間幷不太長，陪伴阿艶姐玩牌的三個人算是同她待得最久的。肥仔傾慕阿艶姐，這一點誰都看得出來， 可阿艶姐似乎看不上他， 在牌桌上同他之間沒有什麽別的交集。

　　聽著對話，兩個人之間却仿佛已經很熟悉了。

　　肥仔：「我來晚了， 好不容易才擺脫了他們。」

　　阿艶姐：「不妨事，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我來。」

　　顧奚櫟有一點緊張，她還以爲阿艶姐會帶肥仔進臥室來， 幸好阿艶姐幷沒有這麽做。門外的兩個人沒有再交談，脚步聲漸漸的遠去了。她還是不敢說話， 因爲無法確定阿艶姐的耳朵靈不靈敏， 萬一讓她聽到屋內有響聲， 那就完了。

　　餘彥之兩人也足够謹慎，他們沒有說話，連姿勢也沒有任何的變化， 確保自己不弄出一點響動。

　　顧奚櫟在想，兩個人是怎麽勾、搭上的。肥仔和阿艶姐的交集應該只在畫舫上，她不認爲阿艶姐有入夢的本領，再說下床之後，肥仔也未真的閉眼睡過覺，沒給阿艶姐入夢的機會。今天中午的時候，他是說過要回房睡午覺，但却沒有真的關上門，也沒有閉上過眼睛。

　　那時候，他就一直在注意著游客們都在做什麽，顧奚櫟只以爲他是不想漏掉任何的綫索，可現在無意間撞破他與阿艶姐不同尋常的關係，她就覺得肥仔是在幫阿艶姐監視他們了。

　　回到剛剛的疑惑上去，她大概也想明白，這兩人是何時勾搭上的。牌局結束之後，肥仔一個人上了二樓，後來他和阮萍幾人一起回到一樓。沒人會去想他在二樓的時候遇到過什麽，只會以爲他一上二樓就和阮萍他們會和了。

　　要搞清楚肥仔有沒有單獨在二樓待過很長的一段時間，問一問餘彥之就知道了。

　　唐博祥也想到了這一點，他比劃著詢問了餘彥之。

　　餘彥之：昨夜要下樓的時候，他們才遇到了肥仔。

　　作爲臨時隊友，游客們對彼此的瞭解幷不多。屋內三人是最早遇到肥仔的，大家有同一倆巴士的交情。按照相處時間的長短來計算，他們應該是最瞭解肥仔的。除了毫不掩飾的表現出對阿艶姐的痴迷外，肥仔白日裡沒有什麽异常。

　　剛剛他們也非常震驚，如果不是偷聽到阿艶姐與肥仔在屋外的對話，他們不會真的防備肥仔，畢竟游客和領域裡面的亡靈是天然的敵對關係，肥仔沒理由背叛他們。

　　此刻最重要的幷不是肥仔，也不是他與阿艶姐的關係。最重要的還是這面鏡子，它被藏在這麽隱蔽的地方，肯定很重要。

　　夜探二樓的行動已經到此爲止了，他們不能確定阿艶姐帶著肥仔去了船上的哪個房間，貿然再進入別的房間風險太大了，要是剛好撞上阿艶姐，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現在要先撤退，他們三個人能平安的回到一樓，那就很好了。

　　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

　　唐博祥比劃：我們要把鏡子拿走嗎？

　　如果拿走了鏡子，阿艶姐會不會發現？如果她發現鏡子被拿走了，她很大幾率會追查。拿了鏡子之後，他們三個還得在畫舫上度過一個漫長的夜晚，如果被阿艶姐抓獲，又不知道會碰見什麽。

　　到底這面鏡子值不值得他們冒險呢？如果這面鏡子對阿艶姐很重要，對他們幷不是太重要，那他們白白冒險就很不划算。

　　更加謹慎的餘彥之覺得，應該先弄清楚這面鏡子是幹什麽用的，再决定要不要偷走它。他正在跟唐博祥比劃，就看到顧奚櫟大咧咧的拿起了鏡子。

　　這鏡子約有少女的兩個手掌大小，藏在懷裡是絕對能看出來的。顧奚櫟已經藏有一面小鏡子了，根本容不下這面大鏡子。

　　一直被他們忽視的人偶娃娃從黑暗中走出來，他原來一直站在門口的，那裡也太黑了，餘彥之兩個人就沒有發現他。人偶娃娃似乎在說什麽，他的語言只有顧奚櫟能懂，一人一偶無聲的交流了兩分鐘，最後顧奚櫟一臉的鬱悶，明顯是人偶娃娃大獲全勝，他衝著顧奚櫟伸出了雙手，拿到鏡子之後很快就跳出了窗外。

　　餘彥之：也只有哥哥才能讓這個小魔星吃癟。

　　他已經越來越相信這個小小的人偶裡面有一個人類的靈魂了，他甚至覺得這個靈魂比顧奚櫟更適合活在侵蝕區，他眼睛看到的和從好友那裡聽到的關於人偶娃娃的事情，讓他漸漸勾勒出了人偶娃娃的靈魂形象——這是一個聰明、睿智的成年男人，他成爲一個人偶之後也沒有什麽不甘心的，他深愛自己的妹妹。如果不是有他在，他那腦子不太好的妹妹早就沒命了，即使這個妹妹有厲害的天賦能力也一樣。在亡靈領域裡面，有再厲害的天賦能力，遇到强制死亡條件也白搭。

　　餘彥之有點羡慕，這是簡直是武力與智力的完美結合，兩個人的性格還很互補。顧奚櫟就像是自帶了一個外挂在玩游戲，他們和人家沒得比。

　　就像現在，人偶娃娃就可以帶著鏡子離開了這條船。阿艶姐就算發現鏡子不見了，從他們身上搜不出來，她還能殺掉他們嗎？沒必要，她留著游客還有用。

　　離開這間房的時候，餘彥之走在最前面，他承擔的風險是最大的。一對好友堅持要讓顧奚櫟在中間，這其實是把最安全的位置留給了她。這次的人設是未成年，顧奚櫟莫名得到了前幾個亡靈領域沒有的待遇。

　　離開之前，顧奚櫟看了眼梳妝檯上的花瓶，裡面插著數枝乾枯的花。花瓣的形狀很特別，雖然水分的流失讓花瓣失去了原本的色彩，但她還是很輕易的就認出來了，這是藍花。

　　就是洋樓花園裡面的那種藍色花朵，就是從人骨縫隙裡長出來的那種藍色花朵，顧奚櫟懶得給這種花取名字了，就隨它那艶麗的顔色，叫它藍花。

　　三個人很順利的就回到了一樓，顧奚櫟注意到，肥仔不在這裡。剛剛好幾個人不在一樓，沒有特別去注意肥仔，現在他們三個人回來了，此刻還在一樓被河船女們圍攻的丁運達和新人就很奇怪。

　　丁運達：「肥仔呢？」

　　三個人都回來了，肥仔沒有回來，他擔心肥仔出事了……這幷不是對同伴生命安全的擔憂，更多的是因爲肥仔出事就意味著沒有「零死亡』了。進入亡靈領域已經兩天了，沒有死亡讓他覺得很安全。如果有人出事，他會覺得這個領域沒那麽安全了，就會害怕。

　　餘彥之將他從河船女的包圍圈中扯出來。

　　丁運達的樣子很狼狽，他的衣領都被扯爛了，褲子非常艱難的挂在腰上。這些河船女個頂個的漂亮，甚至每一個人的風情都不相同。如果沒有見過河船女的真面目，他或許是管不住自己的，見過了河船女半個身體腐、爛的樣子，聞到過她們身上的屍、臭味，他心裡就不會有什麽綺念了。

　　丁運達很高興餘彥之能有一點同胞愛，剛剛上船的時候，每個人都想要掙脫了河船女的圍追堵截上二樓找綫索，這是他們早就商量好的。有些人快一步，有些人慢一步。丁運達就是慢了，只能留下來應付這些河船女，比起別人他更相信自己，還是很願意上二樓的。可河船女也太能纏人了，他掙脫不開。

　　新人就是自願留下來應付河船女了，他覺得二樓太危險了，留在一樓的話就不會碰到什麽危險。在這裡擋住河船女，也算是給同伴們做了貢獻。

　　餘彥之：「他也上二樓了嗎？我們沒有遇到到他。」

　　這裡這麽多河船女，全部都是阿艶姐的耳目，他不可能在這裡說肥仔的事情。肥仔很大幾率是叛變了，這件事情最好是私下裡告知大家。

　　說話的功夫，河船女很快把餘彥之也圍住了，唐博祥也不能幸免。剛剛對河船郎大打出手的凶狠角色却能在一邊逍遙，顧奚櫟身邊簡直是淨土，沒有人敢膽大包天的再騷擾她。

　　別的游客不敢學她，萬一是她傷的那個亡靈脾氣比較好呢？何必爲了這不傷筋動骨的事情冒險，如非必要，保證亡靈不傷害他們就可以了，不用去挑釁亡靈，這是人家的地盤。

　　人偶娃娃不一會就回到顧奚櫟身邊了，她看到人偶娃娃回來一臉的驚喜，剛剛的悶悶不樂都消失了，抱著哥哥不肯鬆手。

　　餘彥之兩人很清楚，人偶娃娃肯定是把鏡子藏好了，至於爲什麽不守著鏡子特地回到顧奚櫟身邊。都是因爲怕阿艶姐發現鏡子不見了，懷疑到顧奚櫟身上，人偶娃娃如果不在她身邊，她的嫌疑就最大。

　　如果阿艶姐整個晚上都沒有發現鏡子失踪，那就太好了。

　　可惜他們的祈禱毫無用處。

　　大概過了有二十分鐘的樣子，阿艶姐沉著臉，氣勢汹汹的下樓了，她身後還跟了七八個滿臉橫肉的大漢，個個拿著大臂粗的棍子。

　　……幷不見肥仔。

　　=……=

　　【賭一根黃瓜，肥仔出事了。】

　　【賭兩根黃瓜，阿艶姐啥都查不出來，還會被騙得團團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