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罵自己是豬！

　領主表情大變，站在房梁上狠狠的瞪著顧奚櫟。

　可顧奚櫟不帶怕的，第一次遇見領主的時候，她都不怕，見識過這麽多位領主，領教過他們的威懾力，早就習慣了好嘛！現在想讓她怕，那是不可能的。

　不僅不怕，她還要將領主弄下來，將他的腦袋往海水裡面摁。一沾水，領主的眼神立刻就變得呆滯，身體僵硬得都不會動彈了。

　顧奚櫟就趁機摸他，死死地將他摁在水裡摸，買到的消息有一條是[保留下來的致命傷口]，咽喉沒有被遮住，那裡沒有傷口。她從領主的後腦杓開始往背部摸索，摸到黏答答的黑色鼻涕也面不改色，雙手特別靈活的襲擊胸膛，接觸到領主的鎖骨，她腦子裡面快速的閃過幾個場景，就像是在看電影一樣，不過這電影的播放方式很特別，是腦內播放。

　那好像是領主的從前經歷——

　一群人圍著他和他的媽媽，這些人的臉孔都已經模糊，畢竟時間已經有些久了，可他們說的每一句話，小小的領主都能記得很清楚。

　“我跟你說，離婚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你一定要考慮好，為孩子考慮，也為你自己考慮。他已經承諾要改好，一個女人帶著孩子是很辛苦的，你何不嘗試著相信他一次呢？”

　“閨女，你別衝動。他要再敢跟你動手，你告訴媽，媽讓你兩個哥哥教訓他。”

　“你聽我的，現在還不是離婚的時候。”

　“除喝醉酒動手之外，他這個人沒有大問題。”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你跟著他日子過得不差，其他的就忍一忍唄。”

　人人都是勸和不勸分，非常的可惡。在他看來，這些勸母親的人，似乎比打人的父親更讓人憎恨。

　另一個片段，那是領主上樓時，拉住他的鄰居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的。

　“小武，讓你媽收斂一點，少在外面招搖就能少挨點打了。一個風騷漂亮的女人，爺們難免不放心。”

　小武跟說閑話的人打起來，他的恨意，顧奚櫟這個不小心觸摸到他回憶的人都能清晰的感覺到——他恨死這些人了，天天說著風涼話。在母親做出決定要離婚的時候，他們就像是真的關心母子倆的好人一樣，個個都是知心人，勸母親不要離婚，拿離婚後的悲慘生活來告誡母親，仿佛看到母親失去離婚的勇氣是他們人生中最快慰的事情。

　這都是鄰裡之間的互幫互助啊，誰樂意看到妻離子散的場景呢……說到女人被家暴，提到不和睦的夫妻關系，每個人都成為生活中的大師，人人都可以對此點評幾句。

　顧奚櫟能感覺到，小武生活在鄰裡關系複雜的大院中，那個時代應該是不提倡離婚的，特別是女方先開口說出的離婚。

　這就能解釋遊戲裡面的一些隱藏規則……因為領主是站在受害婦女那一邊的，很厭惡家暴的男人，也厭惡幫助家暴男的玩家，那些自己還不清楚，其實已經參與家暴事件的圍觀者，他也會遷怒。

　顧奚櫟能有驚無險的站在這裡，真的要一點運氣——遊戲裡還有她沒發現的隱藏規則，幸好她沒有觸雷。

　說領主是個大漩渦，顧奚櫟覺得自己真沒有給他貼錯標簽——怎麽會有人的腦內思維如此複雜，就像是沒有頭緒的線團，他的情感是混亂的，如同加了幾十種調料拌出的味碟，每一樣的分量都很足，酸苦辣鹹澀麻一同衝上腦門，叫嘗到的人直呼受不了。

　顧奚櫟趕緊移開手，她覺得自己的靈魂要被漩渦領主混亂的情緒給弄碎了。

　腦內活動這麽複雜，上一秒還是高興，下一秒就可能暴怒，是個人就得被自己的情緒逼瘋，更別說亡靈的情緒都是放大無數倍的……哦，他本來也不是人，而是亡靈。

　要真是人，他絕對是個瘋子。

　顧奚櫟的手摸到領主的胸口，瘦得跟骷髏似的領主幾乎沒有肉，手上是肋骨包著一層皮的觸感。忽然，她在肋骨的縫隙裡面摸到冰涼的東西。終於反應過來的領主將她推開了，兩人的手掌相觸，一碰又有新的影像傳輸過來——

　昏暗的房間裡面，小男孩睜開眼睛，他看到媽媽跪在自己的床邊，舉著一把水果刀。

　“媽媽，你身體不舒服嗎？”

　人人都說媽媽被逼瘋了，他並不這樣覺得。

　媽媽對他溫柔的笑了笑。

　這把刀刺進他的肉裡面，他疼得哇哇大哭，而聽他喊疼的母親顫抖著放開水果刀。

　“媽媽只是想帶著你一起離開，你孤單單一個人活著會很辛苦的。”

　小武：“媽媽……疼疼……”

　小武的媽媽雙手都沾著血，那不是小武的血，她的神色很不正常，除小武之外，恐怕別人一看到她的樣子，就知道她精神出問題了。一個這麽漂亮女人，優雅又美麗，怎麽會露出如此神經質的笑。

　這個晚上，小武的媽媽悄悄喂丈夫吃掉很多自己的藥，這些藥有一定的致幻作用，然後用水果刀將丈夫殺死。本來她也想殺掉自己兒子，刀都刺進去，卻沒能真的要兒子的命。

　她最終笑著自殺了。

　如果她遠離丈夫，同丈夫離婚的話，是不是她就不會發瘋，也不會發生悲劇呢？

　……都怪有暴力傾向的爸爸。

　……都怪那些攔著媽媽不讓她離婚的人。

　小武心口上的那把刀並沒有刺得很深，很快就痊愈了，隻留下一條淺淺的傷疤。長大之後，他相同的位置也沒有再受過傷，當他成為亡靈，心口上卻插著一把水果刀。這就是所謂的致命傷，把它拔出來，領主有很大概率會受重傷，取得亡靈之心就容易了。

　對了，這位領主小名是小武，大名司空武。

　一閃而過的畫面中，可以知道他長大之後成為律師，致力於反對家庭暴力……他怎麽死亡的就不知道了，很大概率是淹死的，還是在海裡面淹死的，否則怎麽會這麽害怕海水。

　曾經溺水的人，很容易產生心理障礙，變得怕水。

　“咳咳咳……”

　司空武劇烈的咳嗽著，他明明能夠站起來，海水的高度隻達到他的大腿，可他像完全沒注意到這一點一樣。

　“呼嗬呼嗬”

　他發出的聲音像是在拉風箱，虛弱得甚至站不穩。

　顧奚櫟簡直要感謝老天爺，她的運氣實在太好，迷霧島上古怪的漲潮大概也是規則製約領主的一種手段，沒想到被她檢漏。如果不是知道領主有致命傷，她大概早就堅持不下去了，她對在領域裡面對付相當於神的領主可沒什麽把握。再說了，如果不知道領主的致命傷，即使司空武的狀態不好，她也休想剖開領主的胸膛。

　再一次靠近司空武，她順利得摸到水果刀的刀柄，手上用力，刀就被她整個拔出來。

　司空武身上黑色的鼻涕部分瞬間變成黑色的水，順著他重新變得完整的身體往下流。如此好的時機，顧奚櫟絕對不會放過，她現在已經不用任何工具，只要她想，她就能徒手剜心。

　很容易就挖出來了。

　這是一顆最特別的亡靈之心。

　晶瑩剔透如水晶一般的亡靈之心上面有數條裂痕，顧奚櫟輕輕一捏，它就徹底碎掉。

　已經得到她想要的東西，就沒必要讓司空武這麽慘，到底是亡靈領主，還是該有一點牌面的。所以顧奚櫟提著他的領子，將他弄到房梁上坐著，同時也在感歎，他的體重好輕，一米七幾的個頭大概不到八十斤，瘦得出奇。

　離開海水之後，司空武的情況沒有那麽糟糕了。

　更神奇的是，他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從一個神經質的大型海底漩渦……變成平靜的海面了，直觀一點看，就是顧奚櫟認為此人可以正常對話了。

　司空武抹一把臉上的水。

　顧奚櫟倒是心情很好：“你為什麽要跑到這裡來偷看我？”

　千裡送心臟，情義很重。

　司空武：“我就是想要看看，除掉我大面積‘黑泥’的是什麽人。”

　顧奚櫟：“黑泥？”

　司空武：“嗯，人心的負面情緒，我就是靠強烈的負面情緒才能變成亡靈的，可我在成為領主之後，它也在不停的壯大。在我接納曾經遭受過暴力的亡靈之後，這些負面情緒變得更多，還想要吞噬我。”

　顧奚櫟：“那前面地圖的男主人，就是你的負面情緒化身的嗎？”

　司空武：“可以這麽說，也可以說它們都是我的分身，我的一部分。”

　顧奚櫟：“所以我殺掉他們，對你來說是有好處的？”

　司空武冷笑：“這就是你拿走我心臟的理由？”

　好吧！去掉黑泥的影響，司空武也並不是好脾氣的人。

　顧奚櫟：“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地圖裡面出現的男主人……嘶，不必問了，是你父親吧！那我換一個，迷霧島不是每隔十五天都會沉入海底嗎？你這麽怕水，都是怎麽克服恐懼的啊？”

　司空武：“……”

　這個遊客真討厭。

　今夜的漲潮不同尋常，海水的高度幾乎快要到達房梁。一到退潮的時候，司空武就立刻走了。

　顧奚櫟拿出寶鏡來照自己腦門，上面鮮紅的三位數——100。

　=……=

　【想知道櫟櫟碰觸到領主鎖骨的時候，兩個人為什麽像是被按下暫停鍵一樣，畫面定格兩分鍾？是我卡住了嗎？】

　【……不是卡，就是定格了】

　【發生什麽了？？？】

　【未解之謎 1】

　……

　【一千個領域就有一千個完全不同的領主——領主圖鑒 1】

　【恭賀櫟櫟喜提破碎的亡靈之心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