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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古代當作家》第86章
第86章

  「在北山。」裴義淳道。

  「那宣她進宮!」永興帝命令一聲,對他們三人道,「你們外面候著,等余三娘來了再說。」

  裴義淳、裴老爺和何大將軍都退了出去,永興帝煩不勝煩,想了想對身邊的太監道:「讓雪寶林過來。」

  很快,素雪來了,打扮比起永興帝在她那裡離開時有所改變——換了一身鮮艷的齊胸襦裙,朝雲近香髻上原本只簪著一支步搖,現在又別了一朵新鮮的月季花,手握團扇,行走間如流風回雪。

  她走到永興帝面前行禮,稍微有點忐忑,畢竟一大早就見他被何貴妃壞了心情。

  永興帝見了她明艷年輕的模樣,倒是心情極好,招手讓她走到身前,拉她坐到自己身側:「從哪裡來?」

  「回聖上,在園子裡賞花。」素雪低頭回答,並不敢真坐,只是輕輕挨著一點邊。

  永興帝看著她頭上的鮮花,笑瞇瞇地問:「就是這花麼?」

  素雪紅了臉,下意識拿團扇擋了一下。永興帝看向團扇,扇面上繡著兩片荷葉、一朵蓮花,旁邊空白處有兩尾游魚。

  素雪看見他的眼神,有點無措地垂下手,想將扇子藏起來。

  永興帝歎道:「你還記得余美人?」

  余美人叫「余戲蓮」,看著這扇子上的圖,自然就想起了她。

  素雪心中警惕,小心翼翼地道:「妾身自然記得她的。」

  「朕也記得她。」永興帝感歎了一句,「她有個妹妹余三娘,這余三娘是什麼樣的人,你可知道?」

  素雪滿腹疑惑,怎麼問起三娘來?要不是前幾天在這裡見過余慧心,她肯定摸不著頭腦。

  既然前幾天見過,她自然猜和那天的事……不,和今天早上何貴妃鬧那一出有關吧?何貴妃說裴六郎殺了何四郎,而那日三娘出現在這裡可是和裴六郎一起的。

  當時她見了人,自然是認出來了,雖然永興帝事後沒問,但他心裡肯定清楚,自己不能裝作沒認出;不過他是大忙人,自己也不必浪費時間去回憶。

  素雪道:「她自然是極好的。」

  「比起余美人呢?」

  素雪歪著頭想了想,有點俏皮地道:「在余家的時候我就伺候余美人多些,自然要把她放在前頭。余家雖是生意人,為人卻厚道,先前老太爺在世的時候就極明事理,對子女管教有方,後來……」

  素雪說到這裡,有些忐忑,聲音也小了下去:「後來姑奶奶嫁了位進士,進士大人是讀書人,美人和兩個弟弟妹妹都跟在他身邊讀了幾年書,雖比不上書香人家的子女,到底也與平常的商戶子女不同了。不然……聖上當初也不會對美人一見傾心吶?」

  永興帝一笑,將她摟在懷裡:「讀過書,自然就明理。你說的進士是盧憲清吧?他做事倒是不錯。」

  盧憲清被貶出京時已經是四品官,天天都要上朝,永興帝自然記得他。

  素雪猜不中他對盧憲清的確切態度,不敢順著說,起身道:「我給皇上彈首曲子吧。」

  ……

  余慧心上了宮裡來接她的車駕,雖然太監只說皇帝召她,沒說什麼事,但她肯定與早上的事有關。

  裴義淳當時便說,何家抓她是為了讓她去指認他。現在兩家鬧到了皇帝面前,這時候召她,是事情僵住了,要她去當目擊證人?

  她暗暗握拳,恨恨地想:我當然要向著裴家說話,就看何家怎麼死!

  懷著雄心壯志走到半路,她又突然想到,自己若向著裴家太明顯了,會不會讓人覺得自己和裴家事先勾結?這樣的話,反倒弄巧成拙了。她這一趟去,說話還得多個心眼啊!該怎麼將何家說死,得講藝術,可她麼向來不懂說話的藝術啊!

  想她上輩子寫網文,與網站的編輯接觸。當時古言紅火,那個站偏偏扶不起古言,主要是沒幾個人能寫。她這人說話沒個把門,在群裡浪的時候提到自己有外站的朋友寫古言紅了,然後被編輯找上,叫她幫忙挖牆腳。

  她……她這個棒槌,一點兒猶豫都沒有就拒絕了,說話還特別欠揍:「我們站不行,她肯定不會來!」

  後來她的推薦總被壓,成績吊打別人也放在最後考慮,她還一直沒鬧明白是怎麼回事。又過了幾年,她才終於意識到自己情商不及格。

  不,情商低成這樣,多半智商也有問題。她深深地憂慮了。她這一去,不會懷揣著幫裴家的心,最後幫了何家吧?

  哎……一個因為社恐放棄工作而宅在家裡寫網文的奼女,一點兒勾心鬥角的經驗都沒有,卻將她捲入波瀾壯闊的政治鬥爭中,她是不是有機會穿回去了啊?

  余慧心想得深了,整個人瑟瑟發抖,弱小可憐又無助。

  她琢磨著,實話實說怕也只是及格表現,要是對面太奸了,還要收她人頭。

  到了行宮,她滿臉英勇赴死的表情。

  太監見了,油然而生一股愛護之情,提點道:「大將軍與裴公子各執一詞,皇上聽信任何一方都有偏袒的嫌疑,這才請姑娘來。姑娘不必害怕,問幾句話罷了。」

  「……嗯。」余慧心聽完,開始偷偷抹淚。

  她剛剛又想了想,叫她來多半是裴義淳的主意,畢竟永興帝不知道個中細節。而何家今天早晨想綁架她卻失敗了,肯定不會主動提,不然不是把把柄遞到裴家手上?

  但裴義淳讓她來,肯定不是叫她來認罪的,傷何四的事他多半一力承擔了。她要是實話實說,說自己給了何四一劍,又開口叫裴義淳閹人,那就弄巧成拙了。何家正奈何不了裴家,奈何她卻是輕而易舉。

  那裴義淳叫她來幹嘛?

  余慧心一路琢磨著進了御書房,差不多有點眉目了,含著淚緊張地向永興帝請安。

  「平身。」永興帝神情疲憊,直截了當地問,「余氏,七月十七日,你是不是去了裴家在此地的別院?」

  余慧心點頭:「是。」

  「路上可發生了什麼事?你細細說來。」

  余慧心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裴義淳,另外倆老頭不用猜也知道是裴丞相和何大將軍。

  她細細說了當時的情況,從發現山路垮塌開始,沒有任何隱瞞。

  進了樹林,看到何四和裴驪珠,她當然就改了改:「我不知道他是誰,見七娘受欺負,就上去幫忙。但我一個弱女子如何是他的對手?他差點殺我滅口!還好裴公子及時趕到……今天一早,有一隊官兵無故派人去拿我,將我和父兄及家中的下人都抓了起來,說我殺人。我整日大門出門、二門不邁,這些人也不知找個好理由。我當時覺得今日便是我的忌日了,幸好半路上碰到了裴公子!」

  永興帝倒吸一口氣,下意識看向何大將軍。

  何大將軍有口難辯。這女人又沒說是何家做的,他若跳出去,不是對號入座了嗎?

  永興帝問裴義淳:「是誰?」

  「嗯……」裴義淳沉吟,慢吞吞地準備開口。

  余慧心搶先補充了一句:「妾身不知道是誰,但在車上時聽人說,要拿家裡人對我威逼利誘,叫我指認裴公子!」

  她這話聽起來像是抓她的那些人說的,但其實是裴義淳說的,以至於她都沒說謊。

  裴義淳這時瞟了眼何大將軍,淡淡地道:「是大將軍麾下的人。」

  何大將軍急忙否認,對永興帝道:「臣沒有,臣從未聽說過此事!余氏含血噴人,定是裴家叫她說這些話的!」

  永興帝抿著唇,不發一語。

  這案子別說鬧到了他面前,就是沒鬧到,由大理寺去審,最後也要來問他的意見。宰相和大將軍打官司,大概也只有他能定奪了。

  然而該怎麼判?說何四死有餘辜?是個人都要說他偏心裴家,這是萬萬不能的。

  叫裴義淳殺人償命就更不行了,他當時並沒有殺何四,何四是不治身亡。

  就算以傷人罪處置裴義淳,兩家也都會覺得吃虧。何家不用說,他們死了一個人;裴家還有裴驪珠吃了虧,這又怎麼算?

  永興帝被搞得焦頭爛額,心裡越發厭惡何家。這是他們家鬧事在先,自己不知好好處置,還將這個燙手山芋扔給他,當他沒有政務忙是何家的管家婆嗎?

  再看裴家,一早就吃了虧,那個時候何四還活著,他們要是當時就進宮告狀,他絕對將何家罵得狗血淋頭,事後何四死了何家也不敢再吭聲了。

  也就何家多事,還叫何貴妃去他面前哭,欺負安陽不屑這一套麼?

  誰知此中還有內情,永興帝越想越氣,臉色鐵青,拍桌道:「裴義淳傷了何四,按律處置!何四死了,只怪何家自己救治不力,怨不得旁人!另外他擄劫當朝宰相之女,該當如何?!」

  「這怪四郎什麼事?」何大將軍聽永興帝的話,何四白死了,頓時口不擇言,「誰知是不是裴七與他私下有往來,兩人吵了嘴才鬧到這地步。現在他死了,死無對證——」

  「大將軍慎言!」裴老爺怒了。

  余慧心冷笑:「大將軍不要臉。」

  何大將軍猛地瞪著她:「你——」別人罵他就算了,她算哪棵蔥?吃了熊心豹子膽!出了這個門,他就叫她死無葬身之地!

  然而余慧心絲毫不怕,繼續冷笑:「何四自己犯下的錯,大將軍倒好意思推給一個無辜女子?」

  「你一女流之輩懂什麼!」

  「我是不懂!」余慧心狂怒,大聲道,「我只知天下百姓人人穿著衣服,紡紗的是女子、織布的是女子、裁剪縫製的也是女子,沒見誰誇她們一聲,好像合該如此!紂王將江山搞壞了,卻是妲己的錯,周幽王將江山搞壞了,又是褒姒的錯!你們男人做點事就是建功立業,史不絕書,做了壞事卻全推給女人!」

  「大膽!」永興帝怒喝。

  余慧心望著他:「我說的難道有錯嗎?」

  永興帝面色陰沉:「這些話是誰教你說的?」

  「我自己想的!男人建了功、立了業,留下的是金屋藏嬌的佳話,亡了國就是烽火戲諸侯,所以不都是男人的緣故麼?何四之死,也是他咎由自取,與裴七娘何干?!」

  永興帝:「……」

  他心裡當然明白她的道理,他相信從古至今明白的人還不少。

  他將江山治理得好,才能任性地寵一回余美人,現在沒事兒叫雪寶林來彈箜篌,宛若昏君。但他有文治武功在前,將來只要下面不出亂子,史書也不會寫他是昏君,寵幸幾個女人不過是無傷大雅的小事罷了。

  但他若沒治理好江山,怎好意思承認是自己的錯?當然要怪罪別人,與他親近的女人是最好怪罪的,反正從古至今,沒有人在乎女子的命運怎樣。

  從古至今,也沒人會點明這些,沒想到今日會有一個女人說出來。所以說,這些女人哪是那麼簡單的。不過永興帝並不打算為她們改變什麼,現今已經很好了。

  「此女妖言惑眾——」何大將軍見了永興帝的臉色,想趁熱打鐵摁死余慧心。

  裴義淳正要開口,外面有腳步聲急匆匆地靠近。敢在聖前失儀,定然是有要事,裴義淳又退了回去,將路讓開。

  噗通!一個太監直接跪在了書桌前,高舉起一道折子:「聖上!黃河決溢!」

  永興帝身子一晃,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書房內外一片寂靜。

  余慧心感覺到一股沉重的悲傷。上輩子見多了天災,她知道有多慘的。而這個時代,只會更慘……

  她抬手拭掉眼角的淚,輕聲道:「聖上,先救百姓吧。」

  永興帝頓時紅了眼眶,拍著桌子怒吼:「你們讀了聖賢書、拿著俸祿,還不如一女流!」

  裴老爺上前,拿起太監手中的折子遞給永興帝,永興帝著急地看起來。

  裴老爺輕聲對那太監道:「拿地圖來。」

  「我去牢裡聽候發落。」裴義淳滿臉憂心,「待水患治好再說。」

  永興帝突然抬頭:「何固聽令!」

  「臣在!」何大將軍跪在了地上。

  「你即刻前往黃河救災治水,若有差池,提頭來見!」

  何固呆了呆,隱忍地道:「臣……領旨。」

  永興帝揮手讓他下去,吩咐身邊一太監:「回京!」說完對裴義淳和余慧心道,「你二人回家去吧。」然後留下裴老爺,商議起正事來。

  ……

  出了御書房,裴義淳自然奉旨回家,就暫時不去牢裡了。

  他順便送余慧心。出宮門前,身邊一直有太監,出宮門後,二人各自上了車,為此一路無話。

  到了盧家別院,正好飯點。

  余老爺和余天瑞出來接人,都留裴義淳用飯。裴義淳猶豫了一下,偷偷摸摸地看了眼余慧心,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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