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三天之後，白晗和沈燁約好了在公司「對口供」。

　　沈燁拿著白晗的簡歷信息，在辦公室里左右踱步，一邊翻看一邊用手指將紙面撣的嘩嘩響。

　　「嘖……這是怎樣的緣分！」

　　白晗看著沈燁的基礎信息，也有些驚奇。

　　他們的生日竟然是同一天。

　　「看來以後我們的生日可以一起過，再也不用擔心記不住了。」

　　沈燁一條一條地往下看，越看越是驚奇。

　　「沒想到你竟然是榕城人，」沈燁笑道：「你可能不知道，我也是在榕城出生的。」

　　「大概能猜到，」白晗靜靜地看著他：「沈董不就是榕城人嗎？」

　　他說的沈董自然就是沈燁的父親沈旭鋒，沈氏集團的董事長。沈旭鋒從小在榕城長大，後來下海創業，用幾十年的時間建立了沈氏龐大的商業帝國。沈燁作為沈氏的獨子，從小含著金湯勺長大，到了二十七歲，雖然自己能力也極為出眾，卻還沒有擺脫富二代的光環。

　　「對，我是在榕城出生，很小的時候就跟著父親來了京城，只有假期會回去和爺爺奶奶同住……啊對了，我高中畢業之後復讀過一年，就是在榕城一中，」他指著白晗的學歷簡表：「咱們以前竟然還當過一年校友。」

　　對啊，白晗心想，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如果不是這樣的契機，可能你永遠也不會知道。

　　他問出自己一直以來的疑惑：「沈總你怎麼會復讀？」

　　「還叫什麼沈總？叫我沈燁。」

　　白晗怔了一下，笑起來：「……沈燁。」

　　他聲音變得有些柔軟，似乎帶著些微妙的心緒，沈燁想要去捕捉，卻又消散不見。

　　拋開腦海中奇怪的感覺，沈燁解釋道：「高中時候父母很少管我，皮了三年，完全沒有學習過，高考全校倒數……我心想總不能就這樣下去吧，於是就又讀了一年。

　　「沈董那時候沒有考慮送你出國嗎？」

　　沈燁表情空了一秒，搖搖頭：「……有過，他說過要送我出國，但我死活不去，後來就被強制押回老家復讀去了……他嫌我丟人。」

　　……沒想到，看起來是天之驕子的沈燁還有這樣的過往。

　　……怪不得那時候每天都是一臉的不高興。

　　白晗想到沈燁那時候拽的要死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又道：「可是你用一年的時間，就考上了 2 的 t 大……很厲害。」

　　沈燁得意地笑了一下，嘴上卻說：「一般般吧。」

　　沈燁繼續往前看，目光在一個條目上停留了片刻。

　　「……高二休學一年？」

　　「……嗯。」

　　「是什麼原因？」

　　白晗緩緩地靠在沙發的靠背上，淡淡地道：「抑鬱症。」

　　沈燁愣了片刻。

　　「……你不要那樣看我，現在已經沒事了。」

　　白晗避開了他的目光，按捺住有些不安分的心跳。

　　沈燁那一瞬間的目光太過柔軟，讓他有一種被包容和珍視的感覺。

　　「沒事了就好……你現在看起來挺平和的，抑鬱狀態還能考上c大，你也很厲害啊。」

　　白晗低笑起來：「有什麼厲害的……商業互吹嗎？」

　　「商業互吹是必要的，」沈燁將手上的一頁翻過去，挑挑眉，開玩笑道：「有利於夫夫生活的和諧。」

　　白晗知道他不是那種意思，卻悄悄紅了耳根。

　　沈燁沒有繼續追問原因，這太過私密了，拋開協議來說，兩人還並沒有熟悉到那種程度。

　　不過他忽然想到，白晗身上那種讓人想要保護的憂鬱氣質，大約就是這段經歷遺留的產物。

　　白晗所就讀的c大是全國5大學中的一所，和沈燁就讀的t大毗鄰。

　　兩人回顧曾經成長的足跡，總能發現一些微妙的交融，這讓沈燁心中對白晗升起一種奇妙的親近感。

　　對完了成長經歷，沈燁腦海中幾乎已經編出了一套兩人相識相知相愛的狗血劇本，只待整理之後和白晗通通氣，之後在家裡二老面前講一個好聽的故事。

　　「對了，」沈燁忽然想到：「這件事你有沒有告訴你父母？」

　　白晗眼神黯了黯，搖搖頭：「沒有……也不需要，我父母早已離婚重組家庭，大概沒有人關心我什麼時候結婚，又是跟誰結婚。」

　　沈燁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看了看他，點頭道：「抱歉。」

　　「不用的……」白晗搖了搖頭，又問道：「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我的計劃是這樣的，我需要先告訴父母我有喜歡的人了，讓他們做好心理準備，過段時間之後再告訴他們你的存在。」

　　「在這之前，我們需要做的就是把這個背下來，」沈燁揮了揮手中的資料，「同時編好故事。當然，還有，以後你能夠接到的通告會全部升級……不過已經簽了合同的你還是要把它們履行完……另外，需要更換經紀人嗎？」

　　白晗思考了一下，搖了搖頭：「不用了，其實除了昨晚那件事，我和楊哥合作一直很愉快。他只是最近太心急了，以後應該不會這樣。」

　　沈燁看了他一會兒，無奈地搖搖頭，道：「好吧，以後如果有什麼不順心的，隨時告訴我。」

　　白晗看著他的表情，欲言又止。

　　過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其實，我也沒那麼好欺負……」

　　沈燁回想了一下每次遇到他的場景，眼帶笑意：「是嗎？」

　　白晗：「……」

　　好吧，似乎，是沒有什麼說服力。

　　這些日子，白晗覺得自己像是生活在夢里。

　　有時候早上醒來，他甚至會立刻跳起來找到沈燁給他的那份協議，以確認這一切都是真的。

　　……說什麼「真的」「假的」，其實有些荒謬。

　　這協議是真的又如何？協議所保證的婚姻卻是假的。

　　白晗告訴自己：就算是假的也好，就把它當做一場遊戲。

　　反正也沒有結果，不如就放開自己，投入其中，還能留下一段回憶。

　　足夠了。

　　他漸漸放下了曾經面對沈燁時內心的緊張。

　　心底的某一處甚至在歡欣雀躍——沒關係的白晗，你甚至可以放任自己的感情，反正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就算真的洩露了自己的感情又如何？你也可以說，自己只是在演戲。

　　見沈家父母的日子來的很快，沈燁一大早就來接了白晗，禮物早就已經由助理買好，兩人一路上對接下來的「表演」進行著最後的彩排。

　　「……就說高中最後那年我們已經相識，後來在大學時候再次相逢，覺得有緣，在一起過，後來我出國兩年，我們分開，回來之後發現你成了我們公司的一個員工，我們每天見面卻互相裝作不認識……嘖嘖嘖，太虐了。」

　　「這就虐了？」白晗失笑：「我其實一直愛你，卻苦苦忍耐，直到前不久你在相親的消息傳開，我傷心欲絕，獨自買醉，後來打電話哭著向你表白……」

　　「嘖，哭著表白這點帶感……於是我幡然悔悟，原來這麼多年過去，我愛的還是你！」

　　「於是破鏡重圓，兩人決定攜手步入婚姻的殿堂。」

　　「完美！」

　　……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編的開心，白晗心中卻在自嘲，沒想到，他的暗戀，最終竟然會用這種形式說出來。

　　心底有些微的疼，卻又有種奇妙的暢快感。

　　……

　　「伯父好，伯母好。」白晗一進門，就乖巧地叫人，把沈燁幫他準備好的禮物遞上去。

　　「這就是白晗吧……你好你好~」

　　不知沈燁之前跟父母說過些什麼，沈家二老見到白晗的時候，都是意外的熱情和善。

　　沈燁的媽媽江可蓉一點也不生分，笑容可掬地拉著白晗到餐桌就坐。

　　沈燁的父親則比較嚴肅，但臉上也帶著溫和的神色，絲毫沒有白晗想象中的挑剔。

　　吃飯的時候，沈家父母難免捉住白晗問東問西，後來得知他也是榕城人，一家人更是找到了話題，你一言我一語地回憶往昔。

　　過了好一會兒，沈燁才終於找到了機會，試圖將自己剛剛編好的狗血愛情故事繪聲繪色地講述一番，於是開口問道：「爸，媽，你們知道我為什麼會愛上他嗎？」

　　沒想到，沈爸爸卻笑著止住了他的話頭：「你不用說了，我都懂。」

　　「……？」

　　沈燁剛剛醖釀好的台詞卡在喉嚨里，放下手中的筷子，問道：「……那爸你能給我講講，你懂什麼了嗎……？」

　　沈父臉上忽然現出一些神秘的神色，湊到沈燁身邊，道：「你小子，長大之後就沒聽過話，天天跟你老子嗆，但是咱們爺倆的審美，還是一模一樣的嘛！」

　　沈燁：「……？？？」

　　沈父看著白晗沈靜的臉，笑得一臉慈祥：「白晗啊，跟你媽年輕的時候長得特別像！」

　　沈燁：「……」

　　沈燁咽了咽唾液，認真地看了看白晗，又看了看他媽媽那張富態而又笑容可掬的臉，實在是沒看出哪裡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