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沈燁和白晗到達榕城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了，距離工薪階層下班時間也不遠了，這個時候去家裡並不合適，於是兩人決定先找地方住下，然後一起逛一逛闊別多年的榕城。

　　距離白晗母親家所在的小區不遠處有一個環境還不錯的賓館，一行人定了房間，將行李放進去，出去玩兒去了。

　　小城市不比京城，在這裡，小心一點，就沒什麼人會認得他們，就算認出來了，也可以說是看認錯了，對方基本上都會相信。

　　於是沈燁給保鏢們放了一個晚上的假，但還是限定了一定的活動範圍，以免緊急情況找不到人。

　　雖然就在目標附近，但兩人也沒敢去踩點，怕晚上遇見熟人節外生枝，只是隨意在小區外轉了轉，大致熟悉路線。

　　「這個地方我知道，」兩人走了不遠之後，沈燁看到一個老建築時，恍然大悟：「我復讀那年從學校回爺爺家的時候會從這裡路過。」

　　白晗看著他笑笑，並不說話。

　　榕城很小，兩人家裡方向又一致，總會有那麼一段重疊的路段。

　　他當然知道沈燁會認得，這條路他不知道偷偷跟著沈燁走過多少回。

　　「你還記得去學校的路線嗎？既然我們以前都在一中讀過書，不如，現在就去故地重游？」沈燁說道。

　　從白晗母親家裡到學校的路途不遠，不過三四公里，兩人沒有再尋交通工具，而是沿著記憶中的路線慢慢走，回憶往昔。

　　「這裡以前是一家小書店，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沈燁指著一家店面說道：「我上學路上從這裡路過的時候，總在這裡買雜誌，都是過期刊物，幾塊錢一本，」

　　「嗯……我知道這裡，這裡也賣輔導書，我那個時候也總是過來。」

　　「嘖，真是標準的學霸，放著那麼多好看的不看，眼裡只有輔導書。」

　　「你難道不是嗎？」白晗不服氣：「你買了雜誌難道都是自己看嗎？這樣也能考上t大？我才不信。」

　　沈燁饒有興致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我不看？」

　　「……想也是啊。」

　　白晗含糊地說道。

　　其實當年他好幾次親眼看見沈燁拿著一大摞雜誌進了教室，沒幾秒就被班上的同學搶完了，那時候一中的學生們大多都窮，就算是家裡條件好的，父母也不會在這樣的關鍵時期給他們太多的零花錢。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從始至終好好學習，那時候手機也不能帶，好多人都靠看雜誌來緩解壓力和無聊，同時美其名曰「可以提高作文成績」。

　　大家人手一本，看完了再互相交換，有時候甚至會換到外班去。

　　「我還真是不看，不是我不想看，是他們不給我機會，好多雜誌我還沒看呢，就傳到外班去了……對了，那時候你在幾班？」

　　「……十班。」

　　「哦，那說不定你也看過我買的雜誌，我那時候一個打籃球的哥們兒就是十班的，每次搶雜誌搶的最凶。」

　　白晗他確實見過，不過那時候，他都沒怎麼看。

　　他知道自己天分不高，所以一直在瘋了一樣的學習，根本沒時間看雜誌。

　　他只是點頭，然後問道：「那你自己又不看，乾嘛還要買？」

　　「……這不是看他們挺可憐的嗎？」沈燁笑著搖搖頭：「我復讀是插班進去的，跟誰都不熟，但是週末總會跟幾個人一起打籃球，那幾個兔崽子，一個個都是學渣，天天不好好學習，沒事兒了就跑過來煩我，一個個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兒，蹲地上趴在我桌子邊賣萌——你猜他們說什麼？」

　　「什麼？」

　　沈燁停下腳步，陷入回憶，記憶中是一張張欠揍的臉，衝著他笑得神秘又曖昧——

　　「他們說——‘沈哥，那東西……還有嗎？’——搞的我好像在販毒一樣。」

　　吐槽歸吐槽，沈燁還是無所謂地笑了笑：「我買了，他們就不買了。不過也就是幾本雜誌，順手也就給他們帶了，我那時候什麼不多，就零花錢多。」

　　白晗聽到他說最後幾個字，漸漸收斂了笑意。

　　——說起來，白晗心中恍然——說起來，自己還欠沈燁的錢呢。

　　不是幾塊、幾十塊，而是上千塊。

　　可能他現在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了吧。

　　可是白晗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那樣的過往應該在黑暗中腐爛，不適合在這時候提起。

　　沈燁卻沒有注意他的變化，繼續往前走去，邊走邊說：「就這樣，那群孫子竟然得了便宜還賣乖，說我買雜誌是為了腐蝕他們，用一己之力拖垮整個班級平均分——開玩笑，就他們那成績，還用我拖垮嗎？再說了，我又不在省考大學。」

　　「他們那樣說，你還給他們買啊？」

　　沈燁笑起來：「都是開玩笑的……不過後來我也沒再買了，再買下去估計他們真的要廢。最後一次買雜誌的時候，我記得我還在其中最受歡迎的一本上面寫了一段話……寫的什麼我忘了，反正大概意思就是讓他們好好學習，估計好多人都看見了吧，也不知道最後落到了誰手裡。」

　　——在我手裡，白晗心想。

　　那是唯獨的一本，陰差陽錯到了他這裡之後，就被他私自藏了起來。

　　他還以為那本雜誌是沈燁看過的——不過至少翻開過，他在封皮裡面留了一段話——

　　「翻開這本雜誌的同學們，容我提醒一句：倒計時不到一百天了，少看點雜誌吧，免得跟我一樣回爐重造……快滾去學習！！！」

　　後面的三個驚嘆號力透紙背，看到的人恐怕都心神一震。

　　那本雜誌現在還被他留著，不過當然，留在了北京自己的那間小公寓里——他才不敢把那些東西帶到沈燁家裡呢。

　　兩人繼續向前走去，中途路過了體育館，沈燁眼前一亮，又有些嫌棄：「這都十幾年了吧，這個體育館怎麼還是這麼破？我以前還在這裡上過游泳課。」

　　「……我也在這裡學過游泳。」白晗道。

　　「這麼巧？」沈燁有些驚訝：「不過我那時候不是來學游泳，而是來幫人家當助教——這裡的游泳館當時是我一個表哥在管，當時開課，有個助教請假了，他又請不到人，就讓我臨時過去充數，我那時候年紀還小，但是長得高，又愛板著臉，還真是挺能唬住人的，不過也就當了一周不到。」

　　「好玩嗎？」

　　「還成吧，我從小學游泳，技術挺不錯的，自我感覺比教練還好，玩兒了一個星期就膩了，就沒再來。」

　　——原來是這樣啊。

　　白晗在心裡默默想道，眼神暗了暗，轉移話題道：「這個體育館現在不怎麼用了，榕城建了新體育館，距離這裡挺遠的。」

　　「這樣啊，」沈燁遺憾地聳了聳肩，沒再說什麼。

　　走著走著，他忽然覺得白晗放慢了腳步。

　　轉過頭去看他，就見白晗目不轉睛地盯著不遠處一家肯德基，一副走不動路的樣子。

　　沈燁心中覺得好笑，湊過去問道：「想吃？」

　　白晗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和親密嚇了一跳，臉唰的就紅了，磕磕絆絆地說：「不、不是，就是想起來……」

　　他轉頭，看到沈燁好奇的目光，連忙垂下眼睛：「想起來……這家肯德基已經開了快二十年了。」

　　「哦……」沈燁點點頭：「那還真是夠久遠的，記得這麼清楚，小時候常來吃嗎？」

　　白晗搖了搖頭：「小時候總是特別想吃，家裡沒錢，吃不起……不過還是吃過的。」

　　「那現在怎麼不吃了？」

　　「……感覺是小孩子才吃的東西。」

　　「誰說的，我還是經常吃啊。」沈燁笑道：「不過偶爾吃一次還行，常吃就膩了。」

　　白晗點了點頭，跟在他身後。

　　沒走幾步，沈燁回頭，發現白晗又向著那家店瞥了幾眼。

　　沈燁心中狂笑不止——還說不想吃，明明就是非常想吃嘛。

　　沈燁停住了腳步。

　　「其實……」他轉過身擋在白晗面前，看著白晗疑惑地眼神，道：「今天經紀人又不在，老闆我給你打掩護，高熱量食物偶爾吃一次也沒什麼的，吃完了跑跑步減回去不就行了？」

　　白晗的臉又紅了：「我不是……」

　　「真的不吃嗎？」沈燁正色道：「其實吃東西講究一個時間地點心情，食物就在面前，你又恰好想吃，這時候去吃是最好吃的，錯過了可就沒有了。」

　　白晗愣愣的不說話。

　　「唉……」沈燁無奈地搖搖頭：「你要不想吃的話，那就走吧。」

　　白晗竟然猶豫了。

　　沈燁哈哈大笑，拉住他的手腕就往肯德基走去：「走了走了，害羞什麼？今天沈哥哥我請你吃！」

　　白晗被他拉著往前走，聽到沈燁的話，眉心猛地一蹙，差點落下淚來。

　　十幾年前，沈燁對他說過同樣的話。

　　只是如今，他都已經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