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二天白晗一覺睡到了八點。

　　微信收到了沈燁的信息：「醒了給我回復，三樓有早餐，不著急。」

　　白晗趕忙穿了衣服，一邊刷牙一邊拿著手機給他回復，十分鐘之後，就聽到了敲門聲。

　　白晗剛剛洗完臉，拿著毛巾一邊擦臉一邊去開門，於是展現在沈燁面前的就是這樣一張帶著水汽的臉龐。

　　他的皮膚在水的滋潤下顯得更加白皙透亮，睫毛和額前的頭髮都濕濕的，撓的人心癢癢。

　　沈燁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伸手輕柔地撥開他額前垂下的發，道：「臉色還是不太好，還胃疼嗎？」

　　白晗避開他的眼睛，搖了搖頭，側身讓他進來：「沒事了，昨天晚上就不疼了。」

　　……早就不疼了，卻還是在沈燁離開之後，輾轉反側了好一會兒。

　　「藥吃了嗎？」

　　「還沒有。」

　　「那就帶下去吧，樓下有熱粥，吃過早飯就可以過去了，我讓王奇去敲過門了，家裡已經沒人了。」

　　王奇就是他帶的那兩個保鏢中的一個。

　　「好。」白晗很快就收拾好，下去吃飯去了。

　　沈燁自己早已經吃過了，到了餐廳之後主動幫白晗盛了粥，自己就坐在白晗的對面拿著手機處理一些瑣碎的公事。

　　白晗接過粥的時候，欲言又止，卻什麼也沒說，就著粥將藥吃下去，又吃了一些小菜。

　　過了一會兒，沈燁處理完事情，靜靜地看著他，他才終於忍不住抬頭，看著沈燁的眼睛道：「沈燁，你不用……對我這麼好。」

　　沈燁看了他兩秒，最後垂下眼眸，點了點頭：「快吃吧。」

　　他知道白晗在說什麼。

　　他並不是初出茅廬的愣頭青，恰恰相反，他自己也算是身經百戰的情場老手。

　　他並不傻，他知道一個人總忍不住為另一個人做事意味著什麼。

　　他並不覺得自己對白晗動心，只是，白晗身上有那麼一些特質，總是能觸動他內心深處的角落。

　　白晗太過柔軟，堅強但又脆弱，讓他總是忍不住生出幾分呵護的心思。

　　有的時候，甚至是疼惜的。

　　比如昨晚，他看到白晗有些蒼白的樣子，就忍不住心疼他。

　　幫他揉胃，最開始他確實沒有什麼別的心思，可是當手掌接觸到那微微僵硬的身體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恐怕是過界了。

　　白晗最後的那個眼神，那麼近又那麼澄澈，太美麗又太不設防，換成任何人，恐怕都會忍不住心動。

　　沈燁也不例外，而他把這歸結為男人的本能。

　　不過他早已經過了為荷爾蒙而衝動的年紀，為了協議的正常進行，他是應該端正一下自己的態度，收斂一下自己的行為，作為提出協議的一方，他不應該率先破壞這份協議的純粹性。

　　更何況，白晗一看就是那種太容易認真的人，沈燁覺得自己在感情中不過是個玩家，而玩家的基本道義，就是不要對一個對感情太過認真的人下手。

　　吃完飯之後，白晗帶著鑰匙，和沈燁一起往母親家裡走去。

　　路上，沈燁對白晗說道：「其實，就算我們現在把戶口本偷出來，將來我們公佈了婚訊，你母親還是會知道。」

　　白晗無奈地抬抬眼皮：「不是你提議的偷戶口本嗎？」

　　「可是你同意了啊！」沈燁睜大眼睛看他，隨後又說：「不過你放心，她有任何問題或者不滿，讓她衝著我來，我會解決的。」

　　「沒事的，她可能很久都不會知道……唯一需要擔心的可能是我那個弟弟。不過……」白晗想了想，輕笑一聲，又搖了搖頭，道：「其實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白晗存著僥倖心理，他知道自己曾經在這個家裡有多麼的透明，他賭的就是根本沒有人關心和關注他。

　　只要對方不找到他，他就絕不會主動相見。

　　沈燁心中猜測著白晗和家裡人的恩怨，卻沒有再追問，想來，不會是什麼好聽的故事，他也沒必要揭開白晗的傷疤。

　　小區的門衛管的不嚴，四人輕而易舉地進入了小區，樓下的密碼鎖設有固定密碼，早就被保鏢探地清清楚楚。

　　沈燁讓一個保鏢在樓下遊蕩望風，會開鎖的那個跟他們上了樓。

　　白晗的鑰匙果然已經不管用了，沈燁對著另一個保鏢使了個眼色，那保鏢上前，三下五除二打開了門鎖。

　　三人進了房間，小心翼翼地將門關上。

　　門鎖雖然換了，但屋子里的擺設還是一如從前。

　　一百五十多平米的房子，在榕城這樣一個小城市裡已經顯得極為寬敞，裡面的擺設雖然已經顯得陳舊，但也可以看得出這家主人優渥的生活條件。

　　保鏢進門之後，用儀器到處監測了一番，發現確實沒有監視監聽設備，才終於放下心來。

　　「你覺得……可能在哪裡？」沈燁問道。

　　白晗指了指其中一間屋子，道：「應該會在書房，我去看看。」

　　沈燁點頭。

　　白晗帶上手套，進去書房，在記憶中的文件櫃里翻找，而沈燁則在客廳等他，順便四處看看。

　　很快，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客廳沙發後的背景牆上。

　　那裡掛著一張大幅的照片：一個表情嚴肅，睡眼惺忪的男人和一個漂亮的女人坐在椅子上偎依在一起，後面站著一個高壯的男孩，一看就是營養過度的樣子。

　　三人臉上都帶著幸福的笑意，看起來是完美的一家三口。

　　可是沒有白晗。

　　沈燁皺了皺眉，走進書房，走到白晗身邊。

　　白晗在書櫃下面的一個大抽屜里小心翼翼地翻找，盡可能地不弄亂裡面的東西。

　　沈燁從保鏢那裡拿了另一雙手套，打開了一旁的另一個大抽屜，看了看，也像是放了很多證件之類的樣子，於是幫他一起找。

　　抽屜的角落里，放了一摞小尺寸的相冊，沈燁瞬間來了興趣，把那些照片拿出來看。

　　白晗向那邊瞥了一眼，沒有說話。

　　沈燁一頁頁地翻，翻了一冊過去，全部都是那一家三口的照片，一張白晗的都沒有見到，不由有些失望。

　　下面還有兩冊，他大致翻了一下，也不像是會有白晗照片的樣子。

　　但將要把那相冊放回去的時候，他忽然發現第三本相冊的最後一頁露出了一個小角，應該是一張零散的照片。

　　手指頓了一下，沈燁將那張照片抽了出來。

　　照片上是一個瘦削的孩子，十幾歲的樣子，站在一個類似於公園的門口。

　　孩子看起來白白嫩嫩甚是俊秀，可是神色卻瑟縮著，彷彿防備著什麼，又彷彿與這世界格格不入，這為他減色不少。

　　沈燁愣了兩秒，才意識到這是白晗。

　　從五官上完全可以看出白晗的影子，但是從氣質上卻全然不像。

　　這個孩子穿著很破舊而且不合身的衣服，臟兮兮的，在沈燁看來，簡直像是從貧民窟里出來的。

　　照白晗之前的說法，這房子他從小就在住了，當年能買得起一百五十多平的房子的人，會買不起幾件衣服嗎？

　　沈燁的眉心深深皺了起來。

　　正在愣神，手中的照片卻忽然被抽走了。

　　他轉頭，就看到白晗眼神中滿是惶然無措，面頰漲得通紅——而這次的臉紅，卻決不是因為害羞。

　　他奪過沈燁手中的幾本相冊，手忙腳亂地將那張照片隨意地插進相冊里，磕磕絆絆地說：「你、你快找……」

　　沈燁心底驟然一疼。

　　他心中暗暗嘆息，伸出手來按住了白晗的手，說：「給我吧，我把它放回原位……我不看。」

　　白晗手指僵了僵，慢慢放開。

　　沈燁將方才的最後一本相冊翻開到最後一頁，然後將那張照片從白晗放的位置抽出來，飛快地放進去，然後將那三本相冊放回了記憶中的位置。

　　白晗彷彿終於松了一口氣。

　　沈燁繼續在那一摞的證書證件中翻找起來，過了一會兒，他就聽旁邊的人猶猶豫豫地開口：「我不是故意……我反應太過激了……對不起。」

　　就在這時，沈燁找到了目標。

　　他臉上綻開笑容，將上面印著「居民戶口簿」幾個大字的硬皮簿朝著白晗揮了揮：「看，我找到了。」

　　白晗臉上扯起一個笑容，表情卻並不見放鬆。

　　沈燁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摘下手套，還是沒忍住，又揉了揉白晗的頭髮。

　　「沒關係的，是我不該亂看，東西找到了就好了……」他看著白晗有些抱歉的神色，忍不住讓自己笑得溫柔一些：「下午還要去領結婚證，走了。」

　　白晗終於放鬆下來，點點頭，小心地將抽屜里的東西都恢復原位，跟著沈燁站起身來。

　　誰也沒有料到，就在他們走進客廳的時候，門鈴忽然響了起來。

　　「叮咚……叮咚……」

　　鈴聲在空氣中回蕩，三個人的身體都緊張起來，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沈燁給保鏢使了個眼色，想讓他先去看看，卻被白晗制止了。

　　他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從貓眼向外看去，神色明顯一愣。

　　門外的人見沒人開門，又按了一次門鈴，緊接著傳來一個彪悍的女聲：「白晗啊，是你回來了嗎？阿姨看見你了！」

　　白晗神色一松，無奈地嘆了口氣，開門。

　　門口是一個穿著睡衣的微胖的女人，看起來滿面紅光，見到白晗的瞬間，眼中滿是驚喜，熱絡地捏了捏他的手臂：「哎喲我就說是你，這都多少年沒見了？怎麼來了也不來阿姨家坐坐？」

　　「我……我回來拿些東西。」白晗乖巧地說道：「王阿姨，好久不見。」

　　女人欣慰地笑了笑，看著白晗，眼中竟顯出幾分心疼來。

　　沈燁在白晗身後看得真切，心中松了口氣，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