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番外：無明（2）

　　白晗的聲音中帶著無措的顫慄， 飛快又小聲地解釋：「對不起……我剛剛是太沈浸了……我、我聽到了，可是，可是我沒有意識到那是沈小炸的聲音，我……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他，我應該聽到的，我應該過去……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我……」

　　他越說越慌， 一瞬不瞬地盯著沈燁的臉， 指尖幾乎發白：「對不起……你原諒我好不好？真的真的對不起……」

　　他說到後來忽然哽咽起來， 原本就蓄在眼眶的淚水唰地就流了下來：「對不起……」

　　沈燁再也無法忍耐，連忙將他抱進懷裡，輕輕拍著他的背， 有些難受地連聲道：「沒事的……不要哭了……我不是怪你……」

　　他頓了一下，撫慰著白晗的手掌也停了片刻， 最終嘆息：「……唉。」

　　白晗聽到他沮喪又難過的聲音，心裡更是難受，此刻溫暖的懷抱分外讓他覺得窩心，他讓自己更緊地貼近沈燁的胸膛， 小聲地嗚咽了一聲， 又說了一次：「對不起……」

　　「你……」沈燁看著他的發旋，看著他脆弱的肩膀， 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方才在胸中積聚的怒氣逐漸消散， 他嘆了口氣， 解釋道：「我不是生氣你沒有照顧好沈小炸……不然我們要保姆做什麼？我也知道你不是不愛他， 只是……你看看你在做什麼？」

　　沈燁伸手點了點桌子上的那些紙張，將白晗從懷裡挖出來，皺著眉頭幾乎是有些凶狠地問他：「怎麼能把自己逼到這個地步？」

　　白晗怔怔地看著他。

　　「我最近一直覺得你不太對勁，可我只是幾天不在家而已，你怎麼就把自己逼成了這個樣子？你看看你——」

　　沈燁終於忍不住了，把白晗拉到鏡子前，握住他的肩膀說：「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白晗看著鏡中的自己，發現自己此刻的神態和整體的狀態，與曾經那個瑟瑟縮縮的樣子幾乎重疊。

　　他忍不住顫了一下。

　　沈燁在他身後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天花板，過了一會兒，再次嘆氣：「我一回來就聽到沈小炸在哭，他倒是沒什麼事兒，只是輕輕磕到了手腕，反倒是你，如果我不進來，你恐怕連我回來都不知道吧？」

　　「如果我不進來，你要自己一個人在黑暗裡哭多久？」

　　「……我打開書房的門就看到你這個樣子，滿臉都是淚……你知道我是什麼心情嗎？」

　　白晗低下頭，還是有些顫抖，眼淚又湧出來。

　　「對不起……」

　　他伸手握住沈燁的手，不再看鏡子里的自己，而是鼓起勇氣看向沈燁的眼睛：「讓你擔心了……我……我解釋給你聽好不好？」

　　沈燁看了他半晌，無奈地將他帶出書房，帶到客廳里。

　　白晗被按在沙發里，沈燁去給他倒了一杯檸檬水，沈小炸又活蹦亂跳起來，被保姆抱到了白晗懷裡。

　　白晗含著些歉意親了親沈小炸的額頭，沈小炸眼疾手快地揪住了他一撮頭髮，超開心地「哇」地一聲叫起來。

　　白晗看著沈小炸天真可愛的樣子，倏然展開笑顏，心中也放鬆了許多。

　　白晗和沈燁坐在沙發上，一邊小口啜飲著杯中的檸檬水，一邊跟沈燁解釋自己最近的狀況，告訴他自己是怎麼陷入那種情緒之中的。他說到游青的種種情感，最後又談到自己。

　　「……後來，我覺得游青那時候的感情，和我自己抑鬱的時候……有些相似。都是……覺得自己沒有絲毫價值，不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

　　——在那種低價值感的狀態下，他會覺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錯，也正是因為如此，在發現沈燁的怒火的時候，他會那麼急切地道歉。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沈燁，見他眼中滿是難過，趕忙繼續解釋道：「但是我已經走出來了，我已經不那樣想了……今天只是入戲太深，如果你沒有回來，我之後也有辦法讓自己出來的……只是，時間可能會久一些。」

　　「我現在明白導演為什麼給這片子起名叫《無明》了，」白晗的聲音漸漸平靜下來：「‘無明’一次來自於佛教，是指人執著于思維妄想，因而認不出實相。導演所想要表達的，不止是游青的目盲，還有游青在妄想之下的自我毀滅……幸好，還有楊明的存在。」

　　楊明，就是那個後來出現的，游青的同母異父的哥哥，在故事中扮演著一個拯救者的角色。

　　沈燁之前偶爾聽他講過劇情，也知道這些名字指的都是誰。他大致聽過這個故事，自然也知道白晗說的是什麼意思。

　　現在他終於稍稍放下心來。畢竟白晗是因為入戲太深才會有今天這樣的異常，這電影最後的結局是正面的，是一個上揚結局，至少不會導致白晗沈浸在悲哀的情緒之中出不來。

　　而且他既然曾經從抑鬱之中走出來過一次，就沒有那麼容易真的被打敗。

　　過了好一會兒，沈燁才終於嘆了口氣，過去抱住白晗逗了逗他懷裡的沈小炸，無奈道：「看你這個樣子，真想讓你不要演了。」

　　白晗趕忙看向他，想要說些什麼，還沒開口就被沈燁截住話頭：「我知道……我知道不可能，我也不會真的阻止你，畢竟你是演員……而且是一個好演員，這是你的職業素養。」

　　白晗聽他說完，沈默了片刻，用沒有在抱沈小炸的那只手抱了抱沈燁，輕輕地又說了一句：「……對不起。」

　　「說什麼對不起啊，」沈燁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以後好好平衡就好，可要記住，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你還有我和沈小炸呢，不能像以前那麼拼命……我會心疼，會很難受的，明白了嗎？」

　　白晗紅著眼眶點點頭。

　　「唉……」沈燁有些惆悵地說：「等到真的開拍以後，你恐怕又要往裡面陷一次……真想到時候天天看著你，不然到時候我肯定不放心。」

　　火光電石之間，白晗卻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你想看著我的話……」白晗問他：「那你要不要……去演男二號？」

　　「嗯？」

　　白晗看向沈燁，左看看，右看看，怎麼看怎麼合適：「就是游青那個同母異父的哥哥楊明啊，之前的演員現在檔期相衝不能演了，曾導還在發愁選角，之前選了幾個一直都不滿意，不如你去演吧。」

　　沈燁嘴角抽了抽：「……我？」

　　白晗堅定地點了點頭：「就你剛剛把我從情緒里拉出來的時候的表情姿態，很有楊明的感覺啊，而且你之前不是說過想演戲嗎？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啊！」

　　「……能行嗎？曾導這片子要求可不低，我可是什麼都沒演過，萬一演砸了怎麼辦？」

　　「可以先試試啊，萬一曾導不滿意就算了，但是我覺得應該可以……真的！第一次演戲的演員不一定演不好，只要角色合適……我覺得你真的挺合適的，你如果有時間的話……如果你想的話，就試試吧，反正也沒什麼損失啊。」

　　最近一段時間剛剛忙完，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沈燁還真的不算太忙。

　　「……那就，試試？」沈燁挑眉。

　　白晗連忙連連點頭，笑道：「相信我，你一定可以的，我會好好教你的！」

　　於是，這事兒就算是暫定下來了。

　　沈燁回來之後，勒令白晗今天不許再看劇本，必須從角色里抽離出來，白晗也滿心愧疚，根本不在提劇本，好好陪著沈燁和沈小炸玩兒了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

　　到了晚上，沈燁又將沈小炸交給了保姆。

　　「要……要做嗎？」白晗看到沈燁向自己走近，害羞地問道。

　　沈燁卻沒有說話，又用一塊黑色的絲巾蒙住了他的眼睛。

　　白晗的肌膚在黑色絲巾的映襯下顯得愈發雪白，粉色的唇有些顫慄：「……乾嘛啊？」

　　「現在沈小炸睡了，你還有一段時間，可以繼續體驗盲人的感覺。」

　　「……？」白晗有些困惑。

　　「聽說沒有視力的情況下，其他的感官都會放大……」沈燁的聲音由遠及近，最終落在了白晗的耳邊，溫熱的氣息讓白晗半邊身體都酥麻起來。

　　沈燁輕輕含住了白晗的耳垂，含糊地問道：「……你體會體會？」

　　耳畔是曖昧的水聲，白晗覺得耳朵上的每一個細胞此刻都比平時敏感數倍，讓他在這一瞬間身體發軟，連呼吸都不穩。

　　「……流、流氓……」

　　沈燁在他耳畔低笑起來：「我流氓的次數還算多嗎？誰讓沈小炸出來的那麼早……今天多流氓幾次好不好？」

　　白晗只覺得心尖都熱了起來，喉頭動了動，不想回答。

　　沈燁將他抱進了浴室，溫熱的水灑下來，蒙著眼睛的絲巾很快就被浸濕了。

　　眼前一片黑暗，可是他的肌膚卻幾乎能夠感覺到身側熱意的變化和蒸騰的氣流，他感受著水滴打在肌膚上輕微的壓力，耳畔是水流的聲音和紊亂的呼吸，他伸手一寸一寸撫摸沈燁的臉，他看過那張臉太多次，這一次，卻以不同的方式將這張臉記在心底。

　　他摸到沈燁眼角，感受那裡肌肉的牽動，摸到他的嘴唇，清晰地感覺到他溫柔的笑意。

　　「流氓帥嗎？」沈燁的聲音里帶著笑意。

　　白晗臉紅著點點頭。

　　他將手從沈燁臉上移開，緊接著發現，就算不知道沈燁的表情，他也能夠感受到沈燁對他的愛意。

　　從聲音，從觸感，從每一次觸碰和每一個喘息，他都能知道沈燁的心意。

　　白晗伸手攬住沈燁的脖子，摸索著吻他，終於說道：「那今天……就允許你多流氓幾次，我要好好感受……唔……」

　　……過了許久，白晗恍恍惚惚地想，果然，蒙上了眼睛，還真的是……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