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下雪

　　飲料做得很快， 楊子越拿起自己的檸檬水，又將阮喬的芝士咖啡插上熱吸管遞給她，「給，你的咖啡。」

　　阮喬沒回神， 楊子越又將咖啡往前遞了遞， 阮喬這才抽回看向林湛的目光，接過咖啡紙杯， 低聲道謝。

　　楊子越這時回身， 正打算和阮喬一起離開，只不過步子還未邁開， 就看到林湛站在不遠處。

　　林湛也適時轉了視綫， 望向楊子越。

　　兩人視線相對， 阮喬沒由來地， 心裡生出一些緊張的情緒。

　　林湛往前剛邁一步， 阮喬就條件反射的拽著楊子越的袖子， 把他往後拉。

　　林湛看向站在楊子越前頭的阮喬，神色不明。

　　「你怕我打他？」

　　這是阮喬從林湛家搬出來以後，林湛第一次跟她說話。

　　阮喬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回答，林湛之前就無緣無故狠推過楊子越一把，見他上前， 阮喬的確是下意識以為他要動手。

　　兩人一時無話。

　　江城他們買完了飲料， 林湛只看了她和楊子越一眼，就跟著那些人一起離開，眼裡沒有多餘的情緒。

　　手上的芝士咖啡還是溫熱， 她的指腹在杯壁上輕輕摩挲著，却始終不喝一口。

　　楊子越遲疑片刻，問︰「你和你男朋友……分手了？」

　　阮喬沒有回答，垂下眼簾收拾情緒，而後另起話題︰「我帶你去搭電瓶車吧。」她看了眼奶茶店內的挂鐘，又說︰「我也快上課了。」

　　她走在前頭，把楊子越送到開往校門口的校內電瓶車乘坐點，打算離開。

　　楊子越卻叫住她︰「阮喬！」

　　她微頓。

　　楊子越上前，想拉她的手臂，阮喬側身避開了。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頓半秒，也不覺尷尬，又道︰「阮喬，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給我一個機會，我很……」

　　他的話還沒說完，阮喬就迅速打斷︰「對不起。」

　　她抬眼，將吹至臉上的碎發挽到耳後，「我有男朋友了。」

　　「可是……」

　　她再次打斷楊子越，「我和他很好，情侶之間，小吵小鬧是很正常的。我快要遲到了，先這樣吧，再見。」

　　阮喬回身，徑直往教學樓的方向走去。

　　楊子越在她身後看著她的背影，想說些什麽，話却全都堵在了喉嚨，說不出口。

　　***

　　雖然跟楊子越說，自己跟林湛很好，他所見到的不過是情侶間的小吵小鬧，可阮喬深切的明白，這一次，不是什麼小吵小鬧。

　　連她都不知道，兩人這是不是算作已經分手。

　　「你說這麼多，其實就是看不上我，想跟我分手對不對。」

　　「你如果一定要這樣理解，也可以。」

　　阮喬伏在桌上，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疲累。

　　大大小小的節假一個個過，很快就進入了十二月。

　　阮喬還記得，去年南城的第一場雪是在聖誕，去年的聖誕她還記得清晰，一想起，就如同昨日之事在眼前回放，歷歷在目。

　　她已經很久沒跟林湛說話了，林湛也很少再回寢室住。

　　阮喬想，這算是，已經分手了吧。

　　好像身邊的人也在默認他們已經分手，宋彎彎在寢室還不小心說漏嘴，說舞蹈系某個女生最近和林湛走得很近。

　　阮喬裝作事不關己的樣子，上課、運動、看書，生活規律又單調。

　　只是從旁人的隻言片語和論壇上偶爾的八卦裡阮喬可窺，林湛這些日子的生活很自在。

　　阮喬好像清晰的認知到，兩人原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啊，沒有刻板無趣的自己，他應該，更自在吧。

　　***

　　今年南城的冬天來得有些早，不至聖誕，天空就飄起了晶瑩雪花。

　　阮喬圍著厚厚的圍巾，戴上毛綫帽，手裡還捧了杯熱奶茶，她走路很慢，因爲地面很滑。

　　今年的聖誕節活動也要由學習部來操辦，只是她從去年的策劃者變成了今年的决策者，她趕至學習部開會時，大一的小學妹很是殷勤的遞上奶茶，「學姐，喝點熱的飲料吧。」

　　人家人美嘴甜，阮喬有點爲難的拒絕了，「謝謝，不過我路上喝完一杯了，現在有點撑。」

　　「沒關係的學姐，你不喝就捧著暖暖手吧。」

　　阮喬只好接過。

　　阮喬開會效率很高，大家都不是閒得慌的人，沒那麽多時間可以浪費。

　　平日裡能用群組、郵件解决的問題，也通常都是在綫解决。

　　開會完畢，她特意到樓下的洗手間上廁所，不想遇到熱情的小學妹們，又是一頓奉承。

　　她正打算衝水的時候，突然洗手間的門被推開，她聽到剛剛給自己送奶茶的學妹和另一個學習部的妹子在聊天。

　　「你神神秘秘的幹什麽啊，還非得到樓下厠所來洗手。」

　　送奶茶的小學妹一會兒沒出聲，阮喬想，可能是在查看周圍有沒有人，緊接著她就聽到學妹開口︰「我不是怕在樓上洗手間遇到阮喬學姐嘛。」

　　跟她一起的那個姑娘不是很懂︰「爲什麽怕，阮喬學姐又不吃人。」

　　學妹開了水龍頭，聲音被掩去一些，「我幫你打聽到了，你在操場看上那個學長就是國際部鼎鼎大名的南大道明寺呢，叫林湛，雙木林，湛藍的湛。」

　　「林湛學長？我好像有印象鎭。」

　　「就是他，在大二很出名的。」學妹又把聲音壓低了些，「你猜他前女友是誰？」

　　那姑娘還沒回答，她就迫不及待的揭曉答案，「就是我們部長阮喬學姐！」

　　「阮喬學姐？」她的聲音裡不無驚訝。

　　學妹肯定地應道︰「嗯，我也沒想到，你說林湛學長看起來和阮喬學姐完全不搭啊，阮喬學姐可是去年文院的綜合排名第二呢，成績超好的。林湛學長一看就是很花的那種……」

　　「你說他跟阮喬學姐也能談，那我是不是也有機會啊。」

　　聽到這，學妹嘆氣，「你聽我說完嘛，我是建議你還是不要去接近林湛學長了，他們那圈子人很亂的，最近有個我們大一的追他追得很猛，就是軍訓的時候還有教官追的那個……學舞蹈的，藝術生，長得特漂亮。」

　　那姑娘還不死心︰「追他追得很猛……那就是還沒追上？長得漂亮還沒追上，那就是林湛不喜歡她那個類型吧。」

　　「你怎麽勸不聽的呀，重點是他們很亂啊，我跟你講，我聽說他們最近好像在飛/葉/子……」

　　女生一頭霧水，「飛/葉/子是什麼？」

　　「就是大/麻還是搖/頭/丸來著，一種毒/品，反正就是國際部都玩得很開的，談戀愛嘛，人家都不當真的，你看阮喬學姐又漂亮又溫柔成績還那麽好，還不是照樣被甩。」

　　「那確實有點可怕鎭……對了，你怎麽知道的。」

　　「我也是聽同學說的，我一個同學在一個ktv做兼職，說經常看到他們去那裡，最近這幾周的周末他們老去，我同學說他們昨天也在，今天是周一吧？那就沒錯了，其實啊，我本來是想打聽了告訴你給你創造機會嘛，但是人家這也玩得太開了，我勸你你還是不要去接近了。」

　　兩個學習部的學妹一邊洗手一邊討論，阮喬聽著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遠，到最後整個洗手間都回歸安靜，心慢慢的在往下沉。

　　這周的周末剛好是聖誕。

　　阮喬一整周都心緒不寧，和林湛一起上的課他都沒有來。

　　阮喬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和那個學妹說的那樣，林湛已經墮落到了那個地步。

　　宋彎彎最近也不在學校，翹課和男朋友旅游去了。

　　周鹿顯然也不知道什麽，天天都在學英語。

　　阮喬也不知道爲什麽，明明告訴自己很多很多次，林湛跟她已經沒關係了，可潜意識裡總還把他當成自己的男朋友來看待。

　　***

　　今年的聖誕如期而至。

　　雪從平安夜就開始下，偶爾停一陣，大多時候都是漫天飛舞。

　　阮喬翻找出藏在抽屜裡的聖誕許願球。

　　這是去年林湛寫下願望的那一個，從空調洞裡扔過來，她一直收著，沒有打開。

　　此刻站在窗臺前，看銀裝素裹又燈火搖曳聖誕氣氛濃厚的校園，她輕輕扭動，打開了許願球。

　　裡面對折了一張許願紙。

　　她拿出來，小心展開。

　　0.38的黑色水性筆似乎質量不够好，出水幷不流暢。

　　隻斷斷續續在紙上留了一句話--

　　「柿子妹妹，我喜歡你。」

　　阮喬回想起去年聖誕夜不滅的燈火，想起他難得正經的穿一身藏藍色外套，把頭髮染回黑色的樣子。那天也下過這樣的雪。

　　那天他從別人的婚禮上打包帶回了抹茶蛋糕。

　　那天他在聖誕樹上搶走她的願望球，給她設套。

　　回憶像高漲的水流，閘一打開，就傾瀉而出。

　　就很突然的，阮喬蹲在地上，開始無聲流淚。

　　***

　　情緒收斂時，她的腿都已經蹲麻了.出門接水，正好看到江城一邊打電話一邊出寢室，他神情懨懨，一副沒精神的樣子，完全都沒有注意到阮喬。

　　阮喬聽他說什麽，樂巢，就來就來。

　　按著接水按鈕的手都忘了鬆開，熱水從杯壁溢出，阮喬被燙得下意識鬆手，一地熱水和破碎的瓷片。

　　聲音清脆響亮，地面還騰騰冒著熱氣。

　　阮喬什麽都不想去思考，她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

　　她要去找林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