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脫序的雨夜1

　　「下雨了，快回去啦！」大雨傾盆，簡墨撑著傘也被淋濕了半邊身子。她急忙地尋到後山，果不其然發現杭寅正待坐在明毓墳前。「轟隆隆──」天上雷聲震天價響，簡墨見杭寅仍不動如山，一時著急，顧不上許多，衝上去便扯他。

　　杭寅任由簡墨拉他，但整個人却像隻木頭樁子，他木然地抬頭，被雨水衝瀉的臉龐有些模糊，不過那眼神却是直直地劈開了黑夜。黑曜石般冷漠的眸子中盈滿迷蒙，像個迷路的孩子惹人心憐。再往深處探究，絲絲縷縷的竟然是……痛苦！她慢慢陷落在他的眼眸裡，一顆善感的心不由自主地爲他揪住。雨傘從她手裡滑落，她倚著杭寅坐下，小小的手掌努力地去握住他的手。

　　「轟隆隆──」狂風暴雨，夾雜著閃電和雷聲，頗有席捲之勢。兩個人，坐在墓碑前，相互默然，任大雨咆哮，將身子徹底淋透。

　　像有一世紀那麽長，浸在冰冷雨水裡的簡墨已凍得雙唇青紫，腦袋也暈暈乎乎。她無力地靠在杭寅身上，他也終於動了。他側身抱住簡墨，將她的身子緊緊箍住，力道大到她骨頭也悶悶作響。

　　簡墨的嘴角牽起一絲虛弱的微笑，她緩緩抬手，也輕輕地回抱杭寅。杭寅身子一顫，只是更加用力收緊手勢。

　　今天是明毓的祭日，同樣的雨夜，那張明媚的笑顔在他眼前揮之不去。她就那麽笑著，嘴角淌出艶紅的鮮血，燦爛的明眸漸漸黯淡。他辨認不出裡頭裝載了怎樣的情緒，是諒解，是無奈，是責怪，是怨恨……明明自己已經很接近那個答案了，却遲遲不敢面對，隻裹足不前，怕揭開那最後一層面紗，讓他和他再無回旋餘地。自小的親密相伴，已讓他與叙長成了同樣的心思，要捨弃他，不啻於從他心上硬生生剜下一塊。

　　「簡墨……」似是咬牙切齒，似要撕心裂肺，他靠在簡墨耳畔低低喘息，但最終也隻吐出了她的名字。

　　簡墨受不住從脚底一股股涌起的透骨寒意，手慢慢鬆去，從他肩頭滑落。杭寅抱著她直起身，大踏步走回別墅。道也奇怪，他一走，雨勢就驟然小去，綿綿細雨裹住被衝洗透亮的墓碑，淡淡憂愁在春日裡漫開。似有一句嘆息，散在雨裡。

　　杭，衆人皆以爲你是無情，却不想最最多情的也是你呵……

　　睡夢中，有人動作溫柔地幫她脫了衣服，用溫熱的毛巾給她細緻地擦了身，再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到綿軟的大床上，嚴嚴實實地掖好被子。那動作，像將她作爲手上的珍寶一般呵護。沒有女孩不喜歡被當做公主對待，她拈起微笑，在夢裡也低低地笑出聲。

　　睡到半夜，簡墨忽感渾身燥熱，輾轉掙扎片刻，便彈開了眼睛。她一個翻身，眼睛瞪大，急忙用手搗住了急欲出口的驚呼。

　　杭寅，他怎麽會睡在自己床上呢？而且看他的臉色緋紅，似乎生病了。她遲疑地伸手貼在了他額頭，果然，發燒了。簡墨急忙起床，跑到浴室捏了條冰毛巾給他敷上。然後翻箱倒櫃，找出醫藥箱，拿到體溫計給杭寅測量溫度。

　　「醒醒，醒醒。」簡墨小心地把杭寅推醒。

　　他非常不情願地睜開眼，半是抱怨著，「好晚了，我要睡覺。」他斜靠在床頭，扯著被子皺著眉，耷拉著腦袋，頗有幾分小孩樣。

　　「你發燒了啦。快，含著這個量一量體溫。」簡墨不由分說地將體溫計塞進杭寅的嘴裡，杭寅詫异地含著溫度計，不明白這丫頭怎麽突然轉性子，變得這麽膽大了？不過自己頭重重的，身子懶懶的，好像確實發燒了。

　　約莫3分鍾，簡墨抽出體溫計，定睛一看，38度。呼，還好，只要吃個藥就行了。她想著，便又去醫藥箱裡淘出一包退燒藥，倒了杯水端過來。

　　本以爲只要杭寅吃了藥，自己就可以安心睡覺了。哪曾想他居然真的同幾歲大的孩子一般鬧了起來，他扳著臉推開藥，任憑簡墨怎麽勸都不肯吃。

　　「這藥都放了好幾年了，要是過期了怎麽辦？」杭寅還名正言順地找了個理由。

　　簡墨聽了倒是一楞，忙翻開了下包裝，不好意思地將藥收回，果然過期了……她訕訕地將藥扔進垃圾桶，「可是你生病了。」

　　杭寅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現在的他，倒有幾分這個歲數少年的頑皮模樣，他一把拉住簡墨的手扯上了床，「聽說，做做運動，流點汗就好了。」

　　這不正經的樣子怎麽可能是杭寅？這不是翻版的小喵嗎？？簡墨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