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誒？

　　誒誒誒？

　　簡唯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著朱靜。旁邊林皓表情比她還誇張，眼珠子都快飛出來了，「靜、靜姐，您說什麼呢！這怎麼可以……」

　　「有什麼不可以的，你們敢說第一次見她，沒有認錯？」

　　「話是這麼說，但……」

　　「給她化化妝，把眼睛還有下巴這兩個地方修飾一下，照著佩佩的照片來。再換過衣服和髮型，一定能真假莫辨的，一定可以……」

　　朱靜越說越詳細，目光也越來越炙熱。簡唯覺得，她提出這個想法時還只是一時衝動，現在卻已經越來越堅定，幾乎迫不及待要實施了。

　　她頭皮一麻，剛要開口，江屹卻忽地一笑，「聽起來是個好主意。」

　　眾人齊齊看過去，簡唯詫異，他這是要同意了？

　　朱靜也很驚訝。看他剛才的反應，明顯是她開口前就猜出了她的打算，她還以為他一定不會同意呢！

　　「你也覺得好？」

　　江屹雙手插兜，懶懶道：「好是好，只是靜姐，我和這位小姐認識還不到48小時，幾乎相當於是陌生人。你確定要讓這麼一個來路底細都不清楚的人，幫你做這麼重要的事？你就不怕媒體沒認出來，她主動對外洩露？」

　　朱靜一愣。江屹說的確實是個問題，她剛才太激動，一時沒考慮這麼多。

　　她不喜歡別人質疑她，偏偏江屹指出的點又很致命，惱怒之下，她道：「那你說要怎麼辦？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給我想個辦法出來啊！」

　　他們針鋒相對，簡唯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玩著裙子上的流蘇。

　　她告訴自己不要難過，但胸口還是悶悶的，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果然，心裡明白和真正聽到他說出來，感受是完全不能比的。她再熱情、再痴狂，對江屹來說，也只是個陌生人。

　　不足以讓他信任，需要他小心提防的，陌生人。

　　江屹餘光瞥到簡唯，女孩垂頭喪氣，像一株蔫耷耷的小草，瞬間失去了生機。這模樣，簡直像受了天大的打擊。

　　他神色微變，像是沒料到她反應這麼大，眉頭也皺了起來。朱靜猶自不滿，他眸中終於閃過一絲不耐，「無論什麼辦法，那也該是我們的事，跟其他人沒有關係。」

　　朱靜一愣，忽然反應過來，「等等，你是故意這麼說的吧？你怕我把這女孩兒硬架到紅毯上去，所以拿話將我？！」

　　簡唯心猛地一跳，立刻抬頭朝他看去。

　　江屹臉上有瞬間的不自然。作為多年解讀他微表情的死忠粉，簡唯立刻明白，朱靜說對了，他真的是故意的。

　　她怔怔站在那裡，一時說不出話來。

　　對啊，她怎麼把這點給忘了？江屹是很護犢子的，之前就曾有女粉絲到劇組探他的班，結果被工作人員騙了，差點出大事。那一次，江屹直接揍了那男人一拳，動靜大到上了新聞，整個粉圈無人不知。

　　他不是提防她，而是想保護她。

　　朱靜明白過來，氣得不行，「江屹，你到底搞不搞得清楚現在的重點？還跟我耍這種花招！」

　　江屹也懶得再裝模作樣，「清楚。不過我的重點，跟您的可能不太一樣。」

　　朱靜氣極反笑，抄起手袋就朝他打去。江屹個子高，朱靜這一下恰好拍在他下巴，鱷魚皮的手袋很硬，「啪」的一聲響徹房間，男人卻連頭都沒有偏一下，硬生生挨下了。

　　朱靜打完還不解氣，一把揪住他衣領，「你想當英雄？好啊，我讓你當。反正佩佩不回來，你今晚也不用去了！」

　　她揚手，一巴掌就朝他扇去，這一回，被江屹抬手攥住了。他微笑著，不軟不硬道：「靜姐開開恩，我明天還得拍戲，臉上留了印子沒法兒交代。」

　　朱靜喘著粗氣，瞪著他沒說話。江屹頭也沒回，說：「你出去吧。」

　　簡唯愣了一下，才明白這話是說給自己的。心裡有什麼在掙扎，她沒有立刻動，林皓忍不住推了她一把。

　　「快走吧。」他低聲說。

　　簡唯站在走廊，身後休息室的門緊閉，陽光晃眼，她沒有再回頭，沉默著往前走去。

　　腦中浮現著剛才那幕，朱靜狠狠打上江屹的下巴。她覺得很內疚，自己居然沒有在第一時間相信他，而如果不是因為她，江屹也不會再度激怒朱靜。

　　那天晚上，被錯誤帶上江屹的車時，簡唯曾慶幸自己長了這樣一張臉。可現在，她卻幾乎要痛恨自己長成這樣。

　　如果不是因為和周佩佩撞臉，她不會接二連三給江屹帶來麻煩。她可以用更溫和、更自然的方式和他認識，不需要什麼跌宕起伏的經歷，只要能默默看著他。或者更多一點，讓他知道有自己這麼個人，一直很喜歡他。

　　可現在，全搞砸了。

　　她心裡清楚，就算接下來還可以留在劇組，她也沒臉再跟江屹說話了。

　　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臉。

　　如果不是因為周佩佩……

　　「嘿，想什麼呢？」

　　簡唯抬頭，賴曉霜眉頭緊皺，滿臉不解。簡唯說：「沒什麼，走神了。」

　　「你怎麼不戴口罩啊？要讓白露看到，還以為周老師大發慈悲跑回來了呢！」

　　簡唯一愣，賴曉霜已經發現自己說漏嘴了，想了想，還是低聲道：「哎，你知道嗎？今早周佩佩不是沒來嘛，我剛才得到消息，原來她不見了……白露都快急瘋了，我也被要求想想辦法，可她也不動動腦子，我能有什麼辦法？我才給周佩佩工作幾天啊！」

　　簡唯說：「她真的很任性。如果不想去，就早點說啊，這樣臨時跑掉，讓別人怎麼辦。」

　　「任性？你說的真好聽，這種人叫刁鑽。」賴曉霜翻個白眼，「反正我是快堅持不下去了。本來還指望在她身邊待久點，先做助理，過幾年經驗多了轉經紀人，現在我想換條路了。我就算還要當助理，也沒必要在她這棵樹上吊死。給誰當奴才，不比給她當奴才好啊，真以為自己是大爺！」

　　簡唯看她氣憤難當的模樣，說：「你還是儘量想想吧。如果真的找到她，你就立大功了。」

　　「我除了打打電話，也想不出別的招兒了。」賴曉霜說著，隨手按下通訊錄裡一個號碼。

　　把手機放在耳朵上，她朝簡唯說：「沒用。我已經把周佩佩手機反覆打了十幾次了，壓根兒沒人接，大家都打不通。不過，想想也知道，怎麼可能通……通了？！」

　　她臉色立變，簡唯也詫異地看過去。賴曉霜背瞬間挺直，「周老師，您、您接了啊……」

　　簡唯傻眼。開什麼玩笑！江屹朱靜林皓白露加一起都打不通的號碼，讓賴曉霜給打通了？！

　　那邊不知說了什麼，賴曉霜賠笑，「沒有，我當然希望您接……周老師，您在哪兒啊？找不到您的人，大家都很擔心啊，您別在外面出什麼意外……沒有，我們是真擔心您，晚上的活動當然重要，但您的安全更重要！」

　　簡唯默默無語，努力把這個狗腿的女人和剛才那位慷慨陳詞的勇士聯繫到一起……

　　賴曉霜的目光忽然飄過來，「那個餵貓的？您說簡唯啊，對，她是我朋友。現在，現在就在我旁邊……」

　　賴曉霜神情古怪，摀住手機，「她讓你接電話……」

　　簡唯始料未及，被動地接過手機，「喂？」

　　周佩佩慵懶一笑，「喂，簡唯。」

　　她叫她的名字，拿腔拿調，每個字都透出嘲諷。簡唯沉默兩秒，說：「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應該是我問你，好不容易打通我的電話，你沒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她在耍她。

　　簡唯清楚地知道，她在耍她。但她還是問：「今晚的頒獎禮，你可以回來參加嗎？」

　　「真不好意思，我有很重要的事，回不來了。」周佩佩笑著說。

　　簡唯閉了閉眼，「周老師，如果你是因為我的關係，生江老師的氣，我昨天已經解釋過了，他從來沒有要用你炒作。我請求你不要這樣……」

　　周佩佩聲音瞬間轉冷，嗤笑，「因為你？真看得起自己。不過既然你這麼給自己臉上貼金，那我就給你個面子，讓賴曉霜去告訴朱靜，我今晚是絕對絕對不會回來的。讓她別抱著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趁早想好怎麼善後，別回頭怪我沒提醒她。」

　　簡唯：「你絕對絕對不會回來？」

　　「當然。」周佩佩說，「我知道你希望我回來，畢竟你的江老師如今就指著我了。十八線過氣歌手，要不是有我，你以為那些人會給他發邀請？就算去了，也是徹底的醬油。」

　　她的聲音那樣刺耳，像鋒利的鋼針，刮得她鼓膜生疼。

　　簡唯忽然決定了。她可以不待在江屹身邊，她可以今天之後就離開劇組。但在那之前，她要為他做最後一件事。

　　這也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

　　她對著手機，冷靜道：「周小姐，如果你不回來，我就代替你，去走紅毯。」

　　周佩佩愣住。賴曉霜也倒抽口涼氣，匪夷所思地看著她。

　　簡唯神情冷漠，小小的巴掌臉上，是不容置疑的認真。

　　片刻後，周佩佩嗤笑，「異想天開。」

　　「真的是異想天開嗎？嗯，是的，我沒有邀請函，也沒有專車接送，但有什麼關係呢？我相信只要我化個妝，換一條漂亮的裙子，出現在活動現場，就有人眼睛不好使，恭恭敬敬把我迎進去。」

　　又是長久的沉默。

　　周佩佩再次開口，聲音依然冷漠，語氣卻不如之前堅定，「你有膽子嗎？」

　　「膽子我當然有，只是我擔心，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大場合，我會在鏡頭前被嚇傻，讓媒體和你的粉絲看出不對。到時候，我只好告訴大家，是周小姐您不想參加活動，所以找了個人來假冒。是你，把大眾當猴子耍。」她笑了笑，「不過我想即使我不這麼說，媒體多半也會這麼寫，畢竟，醜聞總是最博眼球的。您說是吧？」

　　周佩佩終破破功，大罵：「你想死嗎！我靠你個賤人，敢威脅我，信不信我弄死你！」

　　「周小姐，您是大明星，還是要注意形象，別動不動就罵人。您不像我這樣的普通人，即使鬧出醜聞，過個一兩個月，就沒有人再關注，我什麼損失都不會有的。」

　　周佩佩氣得說不出話，簡唯撐著最後一口氣，冷酷道：「我給你一個小時。回來，或者我替你去，自己選吧。」

　　掛斷電話後，簡唯握著手機，渾身僵硬不能動。

　　賴曉霜呆呆望著她，好一會兒，嚥了口唾沫，「雖然你剛才的行為，多半已經害我沒了工作。不過簡唯，十幾年了，咱們認識十幾年，直到今天，我才真真正正、發自肺腑地服了你了！寶貝兒，你是勇士啊！」

　　簡唯一腔勇氣已經隨著電話一起掛斷，哭喪著臉看她，「……啊？是嗎？你不覺得我瘋了？」

　　賴曉霜拍拍她的頭，慈愛道：「差不多差不多，離瘋不遠了。」

　　簡唯哇嗚一聲，差點沒當場哭出來。

　　賴曉霜沉默不語，像在思索什麼。簡唯稍微緩過勁兒後，意識到自己剛才忽略的問題，眨巴眨巴眼睛，可憐兮兮道：「你不會怪我吧？如果周佩佩真把你炒了，我可以包你三個月生活費作補償！」

　　「以為你爸爸我這麼窮？」賴曉霜白她一眼。

　　賴曉霜一佔據上風就喜歡自稱爸爸，簡唯從善如流，狗腿道：「爸爸不生氣就好，爸爸千秋萬代、一統江湖！」

　　賴曉霜滿意點頭，轉而道：「其實不用如果，你這麼威脅周佩佩，以她喜歡連坐的個性，我基本確定要被炒了。所以，為了補償爸爸，你願意答應我一件事嗎？」

　　簡唯謹慎道：「請爸爸先講。」

　　賴曉霜一把抓住她的手，「既然周佩佩身邊待不下去，我得另謀出路。寶貝兒，乾脆咱幹票大的，把周佩佩成功逼回來。然後，我可以去朱靜那裡邀功，一樣前途無量。」

　　簡唯忽然生出不祥的預感。小時候，每次賴曉霜帶著她胡作非為，她都是這個感覺，「幹票大的，什麼意思？」

　　「做戲得做全套啊，你話都撂下了，難不成想半途而廢？相信我，周佩佩絕不是會輕易屈服的人。必須讓她相信，如果她不來，你真的會那麼做。」

　　簡唯不說話，等著她的後續。

　　賴曉霜拉過她手背親了下，兩眼放光，「現在，你需要一件禮服，一個化妝師，以及一輛豪車。然後，咱們奔赴紅毯，攪動整個娛樂圈的風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