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陽光穿過窗戶照進來，在地板投下一道拉長的光影，牆上的時鐘顯示，現在是下午三點。

　　簡唯還躺在床上。

　　她裹在被子裡，像一隻冬眠的貓咪，只露出上半張臉。眼睛大而烏黑，盯著天花板，許久才滴溜溜轉一下。

　　她已經這麼看了半個小時。

　　前天通宵沒睡，昨天白天也一直強撐著，終於到晚上睡覺的時候，她栽倒在床上，閉上眼就足足睡了十四個小時。

　　時間太長，一夜夢魘不斷，導致她醒過來後，竟有點分不清有些事到底是真的，還是做夢。

　　冰湖邊很冷，有人在唱歌，還有人在尖叫，而他緊緊抱著她，吻上她的唇。

　　「因為我考慮了那麼多，最後卻發現，所有的一切，都不如你重要……」

　　心跳的速度無法控制，彷彿要從嘴裡跳出來，從頭到腳的悸動。她忽然拿出手機，登上微信一看。昨晚分開後回到寢室，她因為太激動，遲遲不想上床睡覺。他像是猜到了似的，在半小時後發了條消息過來。

　　「早點休息，做個好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真的！是真的！

　　簡唯看著那行字，幾乎想尖叫。

　　她用被子緊緊裹住自己，連續打了好幾個滾，就差當場放飛自我！

　　她居然……真的和江屹在一起了！

　　她躺在床上，像是漂浮在雲端，如夢似幻。一件事在心裡太久，太過渴望，反而不敢卻奢望它能實現。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整個人彷彿被頭獎砸中，滿是不可置信的狂喜！

　　她想發微博！想去天涯自爆！想在樓下貼個大字報！她要告訴全世界：「我泡到男神了！」

　　「醒了？」

　　簡唯正沉浸在幻想中無法自拔，房間門卻被推開。賴曉霜站在那裡，抱著手臂說：「醒了就好。我買了飯，過來吃吧。」

　　直到起床，洗漱完出來，簡唯都還有點懵。

　　沒想到賴曉霜會過來，雖然今天是週末，但她那個工作，雙休日就是個笑話，從來都是要加班的。就算真有假期，也不該浪費在自己身上吧……

　　方凌玫和龍小帆都去實驗室了，寢室裡就剩下她們兩個。這個點的飯，說早餐和午餐好像都不太對，賴曉霜帶的食物也讓人摸不準情況，香菇雞肉粥和油條，還有一份魚香肉絲蓋飯，一碗熱騰騰的牡蠣湯，好在全是簡唯愛吃的。

　　她盯了幾秒，決定不管這些了，坐下來開動。

　　她餓了太久，吃之前不覺得，兩口湯下肚才覺得胃裡難受。吃飯的速度頓時加快，幾口就解決了一根油條。

　　「所以，我現在應該叫你一聲『星嫂』了？」賴曉霜手背托腮，悠悠道。

　　「咳、咳咳……」簡唯正在喝粥，聽到這句話一口氣沒上來，嗆得淚水漣漣。

　　賴曉霜抽過張紙，遞過去，「淡定點。我知道這個很稀奇嗎？

　　簡唯擦著眼睛。

　　賴曉霜知道這個當然不稀奇，別說她就在江屹身邊工作，光那晚在江屹家，她也是親眼看到他們倆抱在一起的。

　　簡唯：「你……你是專程為這個過來的嗎？」

　　她聲音細細的，有點心虛。在許多方面，賴曉霜還是很有大姐大的風範，而她似乎一直不看好她和江屹，簡唯害怕她罵自己。

　　彷彿看出她的擔憂，賴曉霜說：「別怕啊寶貝兒，我不動手。」

　　簡唯：「……」

　　賴曉霜也拿過根油條，咬了一口，「我就是想問問，你真的想清楚了嗎？你知道當大明星的女朋友，意味著什麼吧？」

　　看似隨意，語氣裡卻透出鄭重，連看她的眼神也和平時不一樣了。

　　簡唯沉默一瞬，說：「你還記得，咱們十幾歲時，我剛喜歡上江屹的那個夏天嗎？其實咱們能成為朋友，他也有功勞啊。」

　　在那之前，簡唯是所謂的「隔壁家的孩子」，是整個小區孩子的噩夢。她和賴曉霜很小就認識，但兩人不是一個年級，也幾乎不一起玩兒。

　　直到有一天，她背著書包回家，卻在樓梯間撞上賴曉霜和朋友。她們正聊著明星，大家擦身而過，她卻在聽到某個名字後回過頭，猶猶豫豫道：「你們晚上要看江屹的比賽？我……可以跟你們一起嗎？」

　　小女孩的第一次瘋狂，那天之後，她終於不再是眾人眼中孤僻古怪的書呆子。後來賴曉霜告訴簡唯，她說那句話的時候，她們都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簡唯看著賴曉霜，微微笑著，「這麼多年，我做夢都想離他更近一點，只要這樣我就滿足了……曉霜，我清楚自己要面對什麼，我更清楚，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賴曉霜與她對視，半晌，終於神情一軟。彷彿妥協，又彷彿見到了早有預料的結果。

　　她輕輕一笑，聳肩道：「我就知道。畢竟換了我，估計也很難拒絕男神江屹的表白……」

　　簡唯情緒被攪亂，瞪她一眼。

　　賴曉霜長嘆口氣，「其實你也夠勵志的，喜歡了這麼久的男人，居然真被你搞到手了。感動四川，感動中國！打個商量，將來你如果出自傳，讓我當你的經紀人吧。《如何睡到大眾男神》，這個書名怎麼樣？咱們叫板《如何嫁給百萬富翁》！」

　　簡唯喝完了粥，把碗一推，「謝謝你的投餵，不過到此為止。你還是快點回去工作吧。」

　　「我還工作什麼？你這一上位，我感覺我在整個團隊的地位都提高了，皇親國戚啊！」

　　賴曉霜拋來個媚眼，兩人看著對方。

　　忽然，她俯身抱住簡唯，在耳邊輕輕道：「要加油啊。如果他欺負你，記得告訴我。」

　　沒有更多的話，但意思全明白。

　　簡唯覺得鼻子酸溜溜，反抱住她，用力道：「嗯，我會的！」

　　賴曉霜離開後，簡唯追憶往昔，傷感了一會兒，回到房間想接著看論文。然而心卻怎麼都定不下來，時不時就飄到別處，整個下午都在她的浮想聯翩裡度過。

　　等到夜幕再次降臨，她看著手機，越來越躁動。

　　要不要打個電話啊？

　　他現在在做什麼？昨晚他說過，只能歇一個晚上，今天又要照常工作，自己貿然聯繫，不會打擾他吧……

　　她這麼想著，一會兒翻到通訊錄，一會兒又關掉，糾結得不行。就在自己都快受不了時，終於，手機先一步響了起來。

　　簡唯看著那個跳躍的名字，心一點點繃緊，她深吸口氣，按下接聽鍵。

　　細微的電流聲，那邊很安靜。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簡唯緊張得咬緊下唇，眼前又閃過昨夜的種種。她忽然意識到，這還是確定關係後，他們第一次說話啊。

　　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指尖蜷曲，她舌頭木木的，連呼吸都忘了。

　　終於，他先笑了，有些懊惱道：「怎麼辦？我好像有點緊張。」

　　沉默被打破，她得救般長舒口氣，又驚訝於他的話，喃喃道：「你緊張什麼？我才緊張呢……」

　　「別緊張。這種時候找不到話題，著急的是男方。」他調侃道。

　　這話就像最好的安撫，讓她的心定下來。因為沒有戀愛經驗，簡唯總是害怕自己表現得太糟糕，他的話卻告訴她，在她忐忑不安的時候，其實他也一樣……

　　兩人又不說話了，這回卻沒有尷尬，溫馨靜謐的氣氛如水般流淌。

　　江屹忽然道：「哎，我想看看你。」

　　簡唯一呆，「怎、怎麼看？」

　　他又笑了，聲音清朗，如春風拂面。然後她察覺手機屏幕點亮，有景物在晃動。

　　他開了Facetime！

　　簡唯一驚，條件反射地把手機往床上一扣，就衝到鏡子前。先弄了弄頭髮，再整理衣服，要不是時間不夠，她簡直想現場化個妝！

　　帶著忐忑的心情，她折回去，拿起了手機。

　　「好了？」他等得一點都不著急，笑著道。

　　屏幕上，他又穿著那件迷彩羽絨服，頭髮垂在額前，精神還不錯，看起來就像個二十出頭的大男孩。

　　簡唯還沒回答，先察覺這個角度，是從下往上拍自己的臉，立刻把手機放平。

　　那邊江屹看到，猜出她的意圖，挑眉道：「我還以為，女明星才會有這個毛病，原來女學霸也一樣啊。」

　　簡唯一本正經，「你錯了，任何女生都不能接受這個角度的拍攝。」更別說，是和男朋友視頻了……

　　江屹點點頭，彷彿贊同，卻又補充：「不過你還好，就算是仰角45°，也沒有很難看。」

　　沒有很難看？那就還是難看了……

　　簡唯氣憤，想教育一下他，跟女生視頻和跟女生見面一樣，江湖規矩是要給對方準備時間的！

　　可看著屏幕上的他，低著頭，右手搭在腿上，指間拿著手機。這才是真的仰角45°拍攝，但他一張臉依然棱角分明、英氣十足。

　　簡唯想起之前在b站看他的劇，有一幕也是這樣的角度，當時彈幕還說，這樣拍顏值都不崩，可見是真帥啊！

　　江屹：「怎麼了？」

　　沒什麼，你帥你說的都對，我躺平任嘲。

　　簡唯看到他後面的景物，不像是酒店，遠遠的還有人經過，「你在哪兒啊？」

　　「在機場，候機室，馬上要飛上海。」

　　哦對，她想起來了，再過兩天就是跨年，江屹作為當紅明星，也被某家衛視邀請去參加跨年晚會。

　　是過去參加明天的綵排吧。

　　她忍不住說：「所以，你要唱歌了？」

　　他知道她在想什麼，也笑了，「對啊，我要唱歌了。」

　　「你要唱什麼歌啊？」歌單還沒對外公佈，之前南瓜醬她們還在猜呢。

　　「你想提前知道？」

　　「我可以嗎？」她不確定道。

　　江屹：「你想的話，當然可以。」

　　這樣的語氣，彷彿她在他那裡，要求怎樣的特權都行。

　　簡唯忽然發現，自己其實還是沒習慣，彼此關係的改變。而他用這種方式提醒了她。

　　她抿嘴，像下了什麼決心似的，點點頭，「嗯，我要提前知道。」

　　江屹凝視她，揚唇一笑，「不是我的歌，是《寒夜》的主題曲，主辦單位給我選的。」

　　「這樣啊，那也不錯啊，那首歌挺好聽的。」

　　旁邊有人過來，是個陌生的男人，彎腰在江屹耳邊說了句什麼。

　　她問：「要走了嗎？」

　　「嗯，要上飛機了。」

　　「那你去吧。」

　　「我到了會給你發消息報平安，但你也別等，早點休息吧。」

　　眼看通話就要結束，簡唯又說：「對了對了，我還想問你，你和朱靜姐，現在怎麼樣了？」

　　這個她也是今天才想起來，自己和江屹就這麼在一起了，朱靜究竟是什麼態度啊？應該很生氣吧……

　　江屹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然後道：「這些事你不用擔心，我會擺平的。

　　「可是……」

　　江屹打斷她，「簡唯，你乖乖的，別管這些。你就安心等著，等那天晚上，我唱歌給你聽。」

　　男人微微笑著，目光穿過屏幕，彷彿溫柔的撫摸。

　　電話掛斷後，房間裡又陷入安靜。

　　主動打電話，下飛機報平安，還讓她乖乖等著，他唱歌給她聽……

　　兩年前，江屹參加過一檔戶外綜藝節目，在和女嘉賓互動的細節處，表現得體貼關懷，又紳士風度十足。當時大家看得花痴無限，簡唯還和南瓜醬她們討論，說阿屹這麼好，不知道當他的女朋友會有多幸福。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女朋友待遇？

　　二十歲才頭回談戀愛的簡唯同學栽倒在床上，摀住臉，感覺自己格外沒見識過世面。

　　否則，怎麼光是這麼點東西，已經要把她砸得暈過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