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簡唯臉頰貼著涼涼的大衣料子，感受他手臂的力量，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回來了。她見到他了。

　　她抬頭，凝視他的面龐。他從寒風裡過來，雙眸烏黑，臉部線條那樣熟悉。她本來以為自己不難過的，可看著這張臉，想到這一整天的等待，那被強行忽略的小小委屈才如潮水般湧上來。

　　她輕聲說：「我本來以為，真的見不到了……」

　　江屹眼神微變，抬手摸摸她的臉，「傻，我說了會回來嘛。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她想說，你騙我的可多了，之前還騙了個大的。可心裡有太多東西在湧動，居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的目光有溫柔的歉疚，一點點包裹住她……

　　「咳咳……」門口忽然傳來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簡唯悚然一驚，一把推開江屹！

　　目光順著望過去，才發現林皓居然也站在那裡。簡唯自從和江屹在一起，還沒見過林皓，這會兒男人手插著兜，時而望天，時而左顧右盼，裝模作樣，就差把「我沒看到我什麼都沒看到」寫在臉上了……

　　簡唯臉漲得通紅，江屹低頭看她，她尷尬得不行，小聲說：「你怎麼不告訴我，還有別人……」

　　江屹還沒說話，林皓先走過來，笑嘻嘻道：「簡小姐，您可千萬別怪屹哥，是我硬要跟上來的，沒想到打擾了你們這……良辰美景。還有今天，約會遲到也不是屹哥想的，本來我們都要走了，誰知主辦方臨時出狀況，硬是把我們給拖了下來。到了北京，又圍追堵截的，屹哥這一路上啊，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你廢話怎麼那麼多。」江屹冷冷道。

　　林皓調侃夠了，覺得今晚真是翻身農奴把歌唱，把行李往地上一放，恭恭敬敬欠了個身，「您忙，您忙，小的先退下了。」

　　他走了，還貼心地給他們帶上了門，碰撞的聲音讓簡唯的心又是一顫。

　　房子裡只剩下他們，燈光照著安靜的走廊，簡唯微抬目光，撞上江屹的下頷。

　　剛才情緒激動，現在緩過來了，才忽然意識到，這是兩人確定關係後第一次見面。

　　大晚上的，共處一室……

　　她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

　　江屹盯著她，身子微微前傾，她不自覺後退。他發覺了，揚揚眉毛，在她額頭彈了一下，「打算一直站在這兒？」

　　她捂著額頭，看他率先往裡走，才回過神來。

　　哦對，進去。先進去。

　　她像個小尾巴似的跟著他，卻又下意識隔了段距離，江屹知道她緊張，也不多說。目光四下一掃，忽然看到桌上的菜，頓住了。

　　簡唯見狀一慌，「這是，我叫的外賣……」

　　外賣？

　　江屹不作聲，走到餐桌前。餐具都是家裡的，椅子上還放著個紙袋，商標是那家熟悉的超市，袋子裡是用剩下的食材。

　　簡唯看瞞不住了，只好說：「好吧，是我做的。都是些簡單的家常菜，不麻煩，複雜的我也不會……」

　　江屹聽著她的絮叨，想著這些菜是怎樣從熱騰騰一點點變涼，而她就在旁邊，靜靜看著。

　　他忽然拿起筷子，夾了塊豆腐放到嘴裡。簡唯來不及阻止，他已經嚼了兩下，把它嚥下去了。

　　簡唯急道：「你幹什麼，這菜都涼了！」

　　江屹笑著說：「你難得下廚，做出來的東西，我怎麼能不吃？」

　　簡唯心被撥動，因為他用雲淡風輕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半晌，她忍不住笑了，「就算要吃，也可以熱一下啊。」

　　「怎麼，心疼我？」他的神情彷彿早有預料。

　　簡唯忽然就不想讓他得逞，輕哼一聲，「並不是。我只是覺得，這種涼了的菜被人吃了，有辱我『未來廚神』的名聲。」

　　江屹失笑。

　　江屹沒讓簡唯動手，親自把菜都熱了一下，再盛了兩碗米飯，然後他坐到餐桌前，吃了起來。

　　這麼折騰了一番，味道肯定不如剛做出來的，不過江屹餓得太狠，除了難以入口的飛機餐，這還是他今天一頓飯，也就不怎麼在意。

　　他吃得很快。其實他的吃相併不粗魯，甚至還挺斯文，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速度非常驚人，不一會兒，半碗飯就沒了。

　　在他對面，簡唯一手握著筷子，默默盯著他。

　　她其實也早就餓了，但看著江屹，他的眼睛，他的睫毛，他的唇還有脖子。她忽然就把什麼都忘了。

　　慢慢的，她的手離開了筷子，捧著臉，痴痴凝視著他。

　　雖然之前兩人FaceTime了許多次，但她粉了他這麼多年，類似的直播節目也追過好幾起，隔著一道屏幕，有時候還是覺得跟看直播差不多，沒有真實感。

　　可是這一刻，他就坐在她面前，吃著她給他做的菜。

　　他離她這麼近。

　　江屹吃完一碗飯，起身去盛第二碗時，終於注意到簡唯的不對勁，「你怎麼不吃？」

　　簡唯手托著腮，偏頭看他，聲音有些飄忽，「你轉個圈。」

　　江屹：「？？？」

　　他莫名其妙，遲疑一瞬，還是聽話地轉了個圈。

　　簡唯：「你坐下來吧。」

　　江屹：「……」

　　他坐下來，簡唯夾起一片玉蘭片，放到他碗裡。

　　氣氛有點古怪，江屹謹慎道：「謝謝。」

　　他把玉蘭片吃了。

　　簡唯忽然「嗷嗚」一聲，把頭埋到胳膊彎裡，彷彿要暈過去似的。她肩膀顫抖，乍一看像在哭，可當她微抬起頭，露出一隻眼睛，裡面卻是光芒閃爍。

　　她瞅著江屹，撒嬌說：「你餵我吃吧。我手軟，拿不動筷子……」

　　江屹默不作聲，也夾起一片玉蘭片，作勢要餵她。

　　簡唯卻面色一變，瞬間坐直，擺手道：「不用不用！我開玩笑的！」

　　江屹捏著筷子，終於明白她怎麼回事兒了。

　　他彎唇，有些無奈地笑了。

　　餐桌是潔白的大理石，倒映著照耀下來的燈光。江屹起身，走到簡唯面前，同時把筷子伸到她唇邊。

　　簡唯僵了半晌，可他眼神認真，她終於張嘴，把玉蘭片吃了進去。

　　江屹這才彎腰，親了親她額頭，「沒錯，你夢想成真了。」

　　簡唯最終還是吃了點東西，江屹飛快吃完第二碗飯，把碗一丟，坐到沙發上。屋子裡暖氣足，他之前參加活動，裡面穿著正裝，這會兒抬手扯鬆了領帶，還解開兩顆扣子，笑眯眯看著簡唯：「說吧，還想讓我做什麼？想看什麼？」

　　簡唯站在他身前，訥訥無言。

　　江屹拉住她的手，說：「沒錯，你是我女友。你現在可以對我宣誓主權。」

　　這樣動人的話，來自這樣特殊的人。

　　簡唯沉默許久，終於說：「你抱一下我吧。抱住別動。」

　　很簡單的要求，可她望向他的眼睛，那樣誠摯，甚至有小小的緊張，彷彿害怕他會拒絕。

　　他忽然覺得胸口某處被戳中。

　　笑容一點點斂去，他的臉上不再有調侃，眼睛像淙淙的河流，灑滿冬日的陽光。他站起來，很溫柔、很認真地抱住她，雙臂在她背後收攏，緊緊地抱住。

　　她僵站著，手垂在身側，時間點滴流淌，他一直沒有放開。

　　終於，她也抬起手臂，放到他的身上。

　　兩人在寂無人聲的房間裡相擁，她的頭枕著他的肩，慢慢閉上了眼睛。

　　江屹，你不會明白，自從在大屏幕上看到你以後，這種事對我來說，已經是一種奢求。

　　仰望的心放得那樣低，那樣卑微，我近乎虔誠地追逐著你，這麼多年。不敢想和你有什麼進一步的關係，連你的拒絕都覺得理所應當。

　　光是這樣一個擁抱，我就知足了。

　　氣氛忽然變得溫柔靜謐。

　　江屹坐在沙發上，用一隻胳膊圈住簡唯，她靠在他肩膀，目光卻盯著他放在腿上的另一隻手。

　　骨節分明，瘦長白皙。

　　好想摸一下啊……

　　就摸一下，應該可以吧？她現在是女朋友啊。

　　她忽然伸手，飛快牽住他那隻手。江屹低頭，「嗯？」

　　簡唯：「不、不可以嗎？」

　　她又飛快鬆開。

　　江屹眼眸一轉，明白了，把手遞過來，「來，給你玩。」

　　這口氣，像給了她一個玩具，簡唯紅著臉抿嘴笑，重新牽住了他的手。

　　兩人依偎著，她把玩著他的手指，沒有看電視，而是絮絮低語。

　　簡唯仰臉看著他，問：「那，你平時不工作，都喜歡做些什麼呀？」

　　他思索，「看看書，看看電影。你知道的，拍戲的生活很乏味，得趁著休息趕緊充電，不然早晚會被掏空的。」

　　「看書啊，都喜歡看什麼類型的書？」

　　「我看書口味很雜，一定要說個最喜歡的，唔，我很喜歡偵探小說。」

　　「是嗎？」簡唯有點驚訝，這個沒有在他的資料裡看到過啊。

　　「嗯，你要去書房看看嗎？我有一個櫃子，專門放偵探小說，不過我對柯南道爾一般，我更喜歡阿加莎，還有東野圭吾。」

　　他似乎想領她過去，簡唯卻抱住他胳膊，「不去了，我現在不想看書，我們還是坐著聊天吧。」

　　他這麼坐在身邊，她覺得兩個眼睛都不夠用，只想盯著他不放。

　　看什麼書房！書房哪兒有他好看！

　　江屹一笑，順從地坐回來。簡唯接著興致勃勃地問：「那你喜歡運動嗎？你在訪談裡說喜歡打籃球，除了這個呢？

　　「跑步，還有我壁球也打得不錯。高爾夫不行，打得很糟糕。」

　　「還有，你和周佩佩，關係到底怎麼樣啊？」

　　「其實真的還可以。我們是前後腳進公司，她16歲出來拍戲，我18歲參加比賽，都算是出道比較早的，一開始還挺有話聊。只是後來，因為工作的關係，她和靜姐不和，我也就被牽連進去了……」

　　「泡吧嗎？」

　　這個問題有點危險啊。

　　江屹眼神微妙一變，依然笑著，卻謹慎措辭，「讀大學那會兒一度挺喜歡，後來歲數大了，玩不太動，工作也忙，就不怎麼去了。」

　　簡唯不清楚他腦子裡的彎彎繞繞，只是想著，他說自己歲數大了？明明也才25啊……

　　江屹觀察她的反應，簡唯誤會了，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問太多了？」

　　江屹：「沒關係，你可以做一個深度訪談。」

　　她只是好奇，好奇他的生活。雖然很多東西都可以從資料裡看到，但那些場面上的話，她並不確定真假。而且，這是他親口說出來的，只告訴她一個人，感覺完全不一樣。

　　這也是第一次，她可以自然地打探，問出那些她之前作為粉絲和朋友，不好意思表露太多的好奇。

　　他忽然打了個呵欠，簡唯問：「你困了？」

　　「還好。」

　　簡唯卻不信。她都把這個忘了，江屹每天日程這麼緊，應該很累才對。

　　「你困了就睡一會兒吧。說起來，你……什麼時候走啊，不用趕飛機嗎？」

　　現在已經快11點，她吃飯時就在想這個問題，但不捨得問。可隨著夜越深，她就越擔憂，害怕因為自己，耽誤了他的行程。

　　江屹頓了頓，「哦，我沒說嗎？機票改簽了，我明天早上才會走。」

　　他目光輕飄飄的，落在她臉上，彷彿意有所指，「所以，我們還有一個晚上的時間……」

　　簡唯愣住。

　　空氣好像忽然不夠用了，呼吸也變得困難，她費勁地嚥了下唾沫。

　　他這個話……

　　不會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吧……

　　她忽然驚叫一聲，因為江屹將她打橫抱起！

　　簡唯失去平衡，下意識攀著他的肩，因為緊張，背繃得筆直，「你幹什麼？」

　　江屹一隻手托在她腿彎，另一隻手摟著她的背，她其實不算特別瘦，他卻抱得輕輕鬆鬆，就像她平時抱圓咕嚕。

　　他說：「我看你也累了，陪我一起睡會兒，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