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政實施
馮二拿著今天賣剩的甜糕回到家裡。
他的妻子早已準備好飯菜,見他回來,便問道:「夫君怎麼回來這麼早,今天生意如何?」
馮二看著妻子飽經風霜的面龐,心下酸澀,故作輕鬆的說:「還算不錯,怎麼不在床上躺著,都說了我以後自己在外面吃了你不用管我,早早把病養好才是。等明年,咱兩再生個大胖小子!」
妻子笑罵了他一句,接著想到什麼又沉默下來,哀愁道:「明年年景還不知道怎麼樣,如果像如今,生下來孩子怕是也過不上幾天好日子。」
屋裡氣氛一下子沉悶起來,馮二家裡本來是世代做甜糕的,他家捨得用料,又是祖傳的老受益,在蒙陽縣生意一直不錯,前些年娶了個漂亮媳婦,日子本來越過越好。
誰知幾年前自從來了那個孫縣令,縣裡的苛捐雜稅增長了兩倍,有些人家飯都吃不飽,也就沒人去買他的糖糕了。
他的妻子馬氏去年的這個時候懷了孕,為了維持家計,馬氏只能挺著肚子去當女織工,結果一天在去的路上摔了一跤,孩子沒了。
之後馬氏的身體也很不好,因為沒錢抓藥,就這麼一直養著。
正當馮二馬氏心中犯愁之時,隔壁的李強來敲他家門。
李強本來是縣裡一間小食肆的夥計,他跟馮二同病相憐,也是因為店裡生意不好老闆把他辭退,現在家裡已經快要揭不開鍋了。
馮二給他開了門:「李大哥來了啊,裡面坐,家裡正好用飯,進來一起來吃吧。」
他心裡其實已經知道李強要來說什麼了,而且也已經有了答案。
李強強忍著自己把注意力從屋裡飯菜的香味上移開,搖頭道:「今天就不了,我這次來找馮老弟,主要是為了請你明天跟我們一起去擊鼓鳴冤,新任的溫知縣來了,明天我們齊去,務必讓減免一些稅負!」
馮二踟躕,面有難色:「李大哥,不瞞你說,我已經決定把家搬到彭縣了。」
「什麼!」馬氏和李強一起驚呼出聲:「相公怎麼沒跟我說過。」
馮二面有愧色:「我這幾個月,其實基本沒開張,糖糕賣不出去,壞掉的都讓我吃了。我左思右想,反正自己有手藝,我們去彭縣一樣餓不死,蒙陽是待不下去了。」
李強在一旁勸道:「馮老弟此言差矣,蒙陽再不好,也是我們自己的根,背井離鄉討生活哪那麼好過,況且弟妹的病還沒痊癒,你怎麼忍心讓她跟你一路奔波啊!新縣令也不知道是什麼人,最不濟也就是跟上任那個狗官一個德性,我們就去鬧,他要是敢抓人,我們也上山落草!反正這幫狗官沒一個把我們老百姓當人看的!」
聽他這麼說,馮二回頭看了眼骨瘦嶙峋的妻子,咬咬牙:「好!李大哥,這次我都聽你的,只要能讓我媳婦過上好日子,什麼我都願意做!」
兩人又約了明日聚集的時間地點,說完李強又去下一家動員去了。
次日清晨,此時溫瑜已經上任三天了,這三天他簡直可以說是忙得團團轉,不止要處理前任孫縣令留下的爛攤子,還要打聽整理那些他派人收集來的情報。
還好梅鴻之和周紈兩位副手替他分擔了不少。
原本溫瑜以為,周紈作為孫縣令的手下,之前蒙陽縣的第二把交椅,也跟孫縣令一樣狼狽為奸。
沒想到周紈不止能力出眾,還深受蒙陽百姓愛戴,也多虧的是這樣一位人掌管治安典獄,蒙陽雖然苛捐雜稅多,吏治也腐敗,但冤家錯案還不算太多。
溫瑜覺得好奇,就找時間試探了一句。
周紈只苦笑一聲:「下官實在愧對大人和百姓一聲稱讚,下官僅僅是做好本職工作,我這個典史雖然護不住蒙陽百姓,但是我在,他們還有一條活路,要是有一天我走了,蒙陽怕是要民不聊生了。」
聽到這裡溫瑜不禁對他肅然起敬,不管周紈之前做了什麼,但他真的是個全心全意為百姓考慮的好官。
從此以後,溫瑜去掉有色眼鏡,跟對梅鴻之一樣,放手重用他。
明朝時縣衙每日清晨即開始辦公,日暮時方才散衙。每日卯時,吏典及各種雜役要在承發房畫押簽到,稱點卯;到下午酉時,散衙歸家。
縣官每日昇堂分早堂、中堂、晚堂。雖然縣官對時間的安排可以根據自己的情況來定,但是小吏雜役要到「自朝至暮,紛紛擾擾,終朝伺候。」
可以說古代縣衙的工作任務還是比較重的。
溫瑜跟一眾下屬剛開始著手處理公文,外面就傳來百姓的擊鼓鳴冤聲。
衙役上前稟告說,有近一千百姓在外面翹起了鼓,要求縣內免除一部分雜稅。
溫瑜看了他們遞交的狀紙和案宗,確實有太多毫無理由的稅,便讓衙役去跟百姓說,他們的要求自己都應允了。
不止如此,他還要多免除幾種十餘年前就定下的稅,其中不止包括包括農稅和商稅,具體情況過幾天官府會發公文通知。
李強和馮二在外面聽到這個消息時都傻了,他們本來已經做好了跟官府討價還價的準備,現在人家說你提的條件我都答應,我還要給你更多的好處,這……這也太扯淡了。
大家面面相覷,馮二問道:「李大哥,這會不會是官府的緩兵之計。」
「是啊,先把我們騙走,過兩天把帶頭的抓來!」
「對!我們不走!我們現在就要結果!」
溫瑜聽外面老百姓們的起鬨聲,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暗道現如今蒙陽縣官府的公信力如此之低,也難怪能發生民殺官這種事。
周紈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觀察溫瑜的臉色,見溫瑜沒有表現出不快,連忙主動請纓去遊說百姓,溫瑜准了。
事實證明周紈說話還是有些份量的,見他出來再三保證,伸冤的眾人才慢慢散去。
第二天,官府果然出了公文,表示所有稅收皆以朝廷為主,其餘苛捐雜稅統統免除。
百姓三十稅一,之前如果有賦稅沒有上繳的,可以延緩上繳,但要去官府做詳細說明,以便大家合理解決。
而對於做生意的人,都要收稅,規定從收穫的利潤二十稅一,但其他的稅務一律免除。
但凡有人假借官府的名義亂收稅,歡迎到縣衙擊鼓鳴冤,一經查實,絕不姑息!
此些規定一出,百姓奔走相告,全城歡喜鼓舞,大家交口稱讚說新來的溫縣令是個好官。
溫瑜送了一口氣,感覺自己上任以來第一件事辦的還算順利。總算是能出門轉轉,領略一下蒙陽縣的風土人情了。
這次出門溫瑜只帶了周紈一個,冷酷的把梅鴻之丟在衙門中處理政務。
一邊走周紈一邊為他介紹,蒙陽縣本來就不大,縣城面積大概只有3平方公里多一點,城裡常住人口不超過五千人,放到現代一個經濟稍微好點的鄉鎮都比這強。
雖然佔地不大,但是蒙陽縣卻十分漂亮。整個城市格局呈棋盤狀,依山傍水,城內4條大街,8條小街,72條小巷。城牆高聳,連城門上的漆都看著嶄新。
周紈解釋道:「城牆是孫大人去年剛修好的,蒙陽附近民族眾多,土司又很容易叛亂,孫大人怕他們打到這來,特意加固了城牆」
……如果這位孫知縣生在現代,那他就該聽說過一句話「堡壘都是從內部攻克的」溫瑜心中為他點蠟。
正當倆人討論正事的時候,前方一陣喧鬧,溫瑜定睛一看,原來是兩幫少年打起來了,確切的說,是一幫人圍著一個打。
只見為首的身穿一件緋色劍袖,頭戴金冠,看起來著實富貴逼人。
此時他一邊打一邊罵:「你個混賬,算是什麼東西,憑你也配跟小爺搶人?也不掃泡尿照照鏡子!」
被打的少年看起來比周圍人都要小,穿著也稍顯普通。雖然被一群人圍著打,卻沒有太落下風,夠不到主謀就打得到誰打誰。
周紈本來跟溫瑜有說有笑看次情形直接黑臉:「沖兒!你不是在學堂嗎!在這裡做什麼!「
眾人看到周紈,準確的說是看到周紈身後的溫瑜,都有些不自在,這裡有不少人當時接風宴的時候還上前跟溫瑜拜過禮,當時裝得人模狗樣,現在不小心被人撞見原形了。
溫瑜對他們笑了笑,心裡沒太當回事,男孩子有幾個小時候沒打過架的。轉頭看向那位孤身一人的少年,問周紈道:「這位是?」
他看出周紈和這少年關係不一般,周紈連忙對他介紹:「回大人,這是犬子。周存沖,孽子!快來給大人行禮!」
周存沖不情不願的對溫瑜行了一禮,周紈看他這幅樣子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後面一幫人,看溫瑜周紈沒管他們,就偷偷溜走了。
溫瑜跟周紈父子往回走,一路上就聽周紈教訓兒子。周存沖沒還嘴,但面上明顯不服氣。
溫瑜打斷倆人的對話,問周紈事情的緣由,周紈面露愧色,答道:「此事,還是因我貪心而起...」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明朝的賦稅
其實在明朝名義上只有中央才有權利對地方規定稅收。明朝的稅收是歷代最輕的,農業稅基本三十稅一或者四十稅一 而且明朝初期,商業不!收!稅!中後期之後開始收稅了,但是也收的很少。
這就導致了明朝國家異常貧窮,到後來國庫裡只有七千兩銀子……國家打仗賑災興修水利根本就不夠。
但是百姓也過的很苦很苦,明朝也是農民起義最頻繁的朝代之一。
那麼錢都讓誰拿走了?皇室大宗,地方豪強,士紳商人,貪官污吏……等等,這也是明朝滅亡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