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楊竹升上高二後的第一個學期過去了,雪花在冬幕中掀起陣陣模糊人眼的雪風,吹著吹著,煩惱、憂愁、喜悅、甜蜜,一切的一切就在這之中被掀走了,深埋住,風雪過後留下的是白茫茫的自由的假期。楊竹很是因為他不能再扭頭就看到嚴銳而遺憾了一會兒,但很快他又想,離開了討厭的視線,他就不必再克制自己,他可以盡情地去找嚴銳,呆在嚴銳身邊,他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無需顧忌。
談戀愛真是恐怖的東西。他明明身處冷到令人手指發寒的冬日,又卻像是經歷著夏天,光是想到嚴銳,指尖就無可抑制地發燙起來,冒汗,悶熱,身體在興奮的反應下成為一具無端散髮高熱量的不講理機器。
好奇怪,怎麼會這樣呢?情感上的事可以導致身體違反常理嗎?難道是因為最近除了物理氣溫以外,沒有發生過半點讓他降溫的事,他才會這樣不合規律地一直升溫嗎?
楊竹覺得自己的想法實在很不可理喻,他就為此笑個不停。他這時候正在嚴銳家裡寫作業,正坐在嚴銳腿上,一個字沒寫地傻笑,肩膀抖動著,屁股在嚴銳的腿上挪來挪去。嚴銳問他怎麼了,他就說:「我突然想到之前的事。」
他的期末考成績比期中又高了一些,可能是好事成雙也成三,他在與嚴銳確認關係後、與楊梅和好後就事事順利。但其實期末考之前他患了大概半個月的考試恐懼症,因為期中考時被污蔑作弊的事有了陰影,然而沒等嚴銳開解,給予指導,他就自顧自地對嚴銳大吼了一通。
「那群傢伙有什麼好怕的!我才不怕,想說就說去吧,有種去叫老師在我身上安監控。煩就煩了,小心我把他們全當成蚊子拍死!」他張牙舞爪地說,「我就是考好了,我還會更好,我最近做什麼都很好,老子天下第二好!」
那時候嚴銳在這裡面抓到一個偏離的重點。嚴銳問他說:「為什麼是天下第二?」
楊竹就理直氣壯地說:「因為天下第一是你。」
這個時候無端想起這件事來,楊竹又覺得很好笑,最開始就笑嚴銳關注點與眾不同,既沒有給他打氣也沒有和他一起鄙視狗眼看人低的同學,竟然關注他為什麼是第二。難道嚴銳覺得他應該自誇第一?他有資本自誇第一?嚴銳覺得他有資本的話他是很高興啦,這是不是代表他在嚴銳心裡很好啊?
但轉瞬一想,換個角度想,他就覺得嚴銳那麼聰明的一個人,肯定早就猜到自己為什麼自誇第二,畢竟第一的人選也沒有誰了。這就等於嚴銳問那個問題是等著他誇自己!
嚴銳原來也會想被誇。
楊竹笑得更大聲了,像個平白無故發羊癲瘋的小神經。他扔下筆轉過頭,用兩只手捧住嚴銳的臉,「叭叭叭」,在臉頰上和嘴上親了三口,宣佈著說:「你好可愛,你特別特別好,世界上你最好!」
哪怕嚴銳再神通廣大,也沒法猜出他是從哪兒得出這個結論的。臉頰和嘴巴都被親得濕乎乎,楊竹活像個小狗,親人還要給人家沾上一層口水。嚴銳向來儀表整潔,不喜歡濕黏感,抽了紙巾擦,擦的時候楊竹瞪著他撅著嘴像是不開心他怎麼把自己的痕跡擦掉了,他就在這時候淡定地開口說:「你也很可愛。」
抹掉左臉的口水再抹掉右臉的口水,嚴銳沒再擦嘴巴的,反而舔了舔,態度無比自然,好像他不是為了安撫楊竹這點兒微妙的不樂意,甚至都沒有意識到這點不樂意,只是自然而然吐露內心想法。
他捧著楊竹的臉給一個回吻,給楊竹又親得開心了。楊竹一邊傻樂一遍心想,嚴銳這個人簡直跟魔女一樣,簡直跟給自己下攝魂術了一樣,不管做什麼都會被自己解讀為處變不驚、有大將風範、有意思、帥氣、可愛,從而變成情緒優化的催化劑。
也因此,簡單的日常都成了他們之間的寶藏,在別人那兒可能不招待見的寫作業、做運動、乾家務活,只要他和嚴銳一起做,都能夠成為美好的回憶。
楊竹寒假天天往嚴銳家跑,頻率高得嚴媽媽都會自覺給他做午飯晚飯了,甚至嚴銳家採購年貨,還是帶著楊竹一起去的。
楊竹很少進超市,他的大部分購物都在淘寶上完成,乍一進商場,眼花繚亂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他既想黏在嚴銳旁邊,又恨不得奔到貨架前去看零食,二者結合一下就變成他拽著嚴銳東跑西跑看來看去,每到一個貨架前面就要雙手都拿零食,問嚴銳:「你覺得哪個好?」
這實在不能怪他沒見識,這些零食他當然都在淘寶上看過,但商品頁面顯示的都是示意圖,現在手拿實物眼看實物,商場放著喜慶的音樂,周圍還全是人,喧嘩聲遍布每一個角落,無形中鼓舞了他的心神,導致他的敗家欲就此噌噌直漲。嚴銳給他建議,幫他選出其中一個,他又要覺得不捨得,都想吃,頭一次把嚴銳的選擇當放屁,全拿了。
嚴媽媽還沒買上幾個東西,回頭購物車已經被楊竹塞滿了。她震撼地拿著剛稱完斤的豬肉回來,沒地兒放,楊竹??手上也拿著兩包零食,兩人大眼瞪小眼,楊竹開始因為自己的不節制而臉上發燙,連連道歉說對不起對不起,最後還是嚴銳拉來新的購物車才解決問題。
世界上所有母親的一個共同絕技就是訓人,嚴銳太完美了她從小到大沒幾次訓兒子的機會,就趁著現在對楊竹念:「小楊啊,你買這麼多,不浪費嗎?吃得完嗎?哎你們年輕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克制不了誘惑,你看看,巧克力你都拿了兩桶,就算放我家,上門的那些小孩子也都吃不完!」
楊竹跟她爭辯說:「我吃得完。」這下不得了了,嚴媽媽更震驚地睜大眼睛:「這麼多你都吃得完,到時候牙齒怎麼辦?這麼甜的東西全吃了,還不得疼死你?」
楊竹哪裡碰上過這種事,他從來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也沒蛀牙過,對自己有著盲目自信,最後還是沒有退掉巧克力,只蒙混過關轉移話題,拉嚴媽媽一起買烤鴨去了。
嚴銳跟在後頭,全程八風不動,管購物車。楊竹試喝免費牛奶的時候蹦蹦跳跳給他也拿過來一個紙杯,非要他喝,嚴銳看了看,紙杯上有濕痕,顯然已經被人用過了。
楊竹趁著這個旁邊吵得要死的絕好機會,跟他說:「快喝,一定要對準了!」
他們出來了一天,肢體是很親密了,牽牽扯扯的,但嘴巴上的半點沒有。楊竹這種幼稚小狗就是經常會萌生這種幼稚想法,想出這種幼稚操作,眼巴巴地瞅著他等著他喝。
嚴銳便氣定神閒垂下眼睫,沒有直接喝,而是伸出舌頭,在純白的牛奶上舔了一口。他對奶製品挑剔,喝奶茶時也更多喝鮮榨果汁,總得先試試味道。鮮紅的舌頭在眼中只出現了幾秒,但顏色鮮艷到楊竹看傻了,不由自主把那一幕刻在了視網膜上,艷紅舌頭與嫩白奶液。嚴銳似乎覺得味道還過得去,就將紙杯拿到了唇邊,嘴唇正巧完全覆蓋楊竹留下的痕跡,他微微仰頭喝盡,一滴牛奶留在淡粉色的唇角,又很快被他卷進口中,沒有半分失態,只是舌頭的短暫再次出現令楊竹又一次失神了。
楊竹看傻了,也差點看硬了。他想起來嚴銳之前說每時每刻都在掛念自己性癖好的人是色情狂,一瞬間臉上燒得要死,他連在這種地方看嚴銳喝口牛奶都這樣,他不就是嚴銳口中的色情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