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八塊錢

　　深秋的夜晚， 凉風入骨。

　　但絲毫不能撲滅「燒烤一條街」的火熱。

　　裴海音她們總喜歡去的一家店叫做「小亮燒烤」。小亮是一個年輕的單身爸爸--在孩子剛出世不久， 他的妻子就死於一場意外。

　　幾年來小亮就維持著這間燒烤店， 獨自撫養孩子，也沒有續弦。

　　所以只要來擼串， 她們都會光臨「小亮燒烤」， 當然味道上來說也是毋庸置疑的。

　　雖然屋子裡也有桌位， 但人們顯然更喜歡在外面擼串--大桌小桌擺的到處都是，沒什麽規律可循，基本上是隨便找個空地， 把桌子一支， 就坐下開擼。

　　由於這條「燒烤一條街」到處都有人走動， 甚至還有小孩子在到處亂跑， 李棠舟就把車停在了路口。

　　裴海音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慶幸。

　　慶幸李棠舟本人不喜歡高調，雖然「北府」的車庫裡停著一輛又一輛的世界級、限量級的豪車，但他自己出行開的最多的就是這輛奔馳，偶爾換個奧迪。

　　奔馳和奧迪對於普通人來說自然也是超級好車了， 但終歸常見， 不會有什麽特別吸引眼球的地方。

　　李棠舟在前方走著，裴海音和米拉許蓉緊跟在後面。

　　三個人在不停的嘀嘀咕咕。

　　花痴一號：「媽呀，你家大佬好帥啊！那黑色風衣太有質感了尼瑪！我太喜歡那個大領子和旁邊的拉煉了！」

　　花痴二號：「我以前究極討厭男人穿領子特別大的衣服，感覺看起來特娘特油膩，

　　但現在我知道我錯了！！衣服那都是浮雲啊浮雲，主要是看臉啊啊啊啊！好帥啊啊啊~比熱搜上那些失真的破照片帶感多了啊啊啊啊~」

　　「…………」裴海音無話可說。

　　花痴一號：「裴海音你每天面對這張臉是怎麽做到鼻血不噴發的？！」

　　花痴二號：「裴海音你每天面對這張臉是怎麽做到口水不亂流的？！」

　　「…………」

　　裴海音怒了：「給我正常點吧你們兩個！」

　　到了「小亮燒烤」，小亮正好端了一盤新鮮出爐的烤串往外走， 迎面看到裴海音一行人，他笑了起來，「過來啦？今天在裡面吃還是外面吃啊？」

　　裴海音：「裡面。」

　　米拉和許蓉：「外面。」

　　裴海音：「…………」

　　明知道今天李棠舟一起來了，這兩個居心叵測的傢伙，讓他坐外面是什麽意思？雖然天色已晚，大排檔的燈都很劣質拍出來容易失真，但……好歹他是李棠舟啊！真的想明天上一把熱搜？

　　裴海音堅定的：「裡面！」

　　米拉和許蓉更加堅定：「外面！」

　　「…………」小亮無語了一下，尷尬地笑著，「我先把串兒給客人送去，你們慢慢商量，决定好了我立刻給你們擺桌。」

　　裴海音覺得她是搞不定這兩個瘋丫頭了，這個時候，就要搬大佬出場--她用求助的目光，懇求地看著李棠舟……

　　李棠舟微微低著頭，剛點燃了一支烟，感受到了裴海音的目光，他甩上了打火機，「那就……聽她們的？就在外面吧……」

　　「耶！耶！耶！」

　　「哈哈哈哈哈--」

　　少女們啖瑟地衝著裴海音竪起勝利的剪刀手。

　　裴海音：「…………」

　　不幸中的萬幸是--

　　外面人山人海，已經坐的滿滿登登，他們只能去更遠的地方擺桌，這個地方稍微有一些偏，距離火爆的中心點有一段距離。

　　四個人，兩兩對坐。

　　米拉和許蓉假惺惺地將菜單遞給李棠舟。

　　別說李棠舟從來沒來過什麽大排檔，他甚至都沒見過這樣的菜單--正面、反面，只有一張紙，一共就兩面菜單。

　　而且什麽擼串……根本沒吃過，無從點起啊……

　　爲什麽連大蒜都能當串烤的？

　　李棠舟看著看著菜單就輕輕地笑了起來，「這個真有點難到我了，你們自己來吧，喜歡吃什麽隨便點就好了。」

　　米拉一臉呆滯地接回了菜單。

　　許蓉又舉起了手機--

　　微信群。

　　許蓉：隨！便！點！mmp我做夢都希望有個人可以一直對我說這句話！

　　裴海音：…………

　　米拉和許蓉也真沒客氣，說隨便點了起來，那真叫一個隨便點！

　　一大盤一大盤的烤串上來，兩個人擼起袖子就開始狂吃。

　　李棠舟根本沒有要動手吃的意思。

　　裴海音只好挑了一串烤的比較嫩的牛肉串，遞到李棠舟的面前，「你可以嘗嘗牛肉的，雖然和那些頂級的烤肉店比不了，但味道確實不錯的。」

　　李棠舟的目光在裴海音和牛肉串來回晃蕩了幾下。

　　米拉和許蓉一人舉著一個肉串，不約而同地停下動作，抬頭看著桌子對面的兩人。

　　李棠舟慢慢地拉開了領口側面的拉煉--

　　因爲他這件風衣的領口很大，一不小心就會滴上油漬的。

　　拉煉一點一點地向下--

　　領帶半鬆地歪在一邊--裴海音就從來沒見過李棠舟有正經系領帶的時候，不是挂著就是歪的--酒紅色襯衫的最上面兩顆紐扣是解開的，胸口和鎖骨一覽無遺--

　　下一秒，兩個花痴少女做了一模一樣的動作：吞口水。

　　裴海音尷尬地將目光移到別處。

　　李棠舟的喉結輕輕一滾，零星的烟霧沿著他的鼻孔一絲絲的逸出，然後他伸出一隻手，握住了裴海音的，然後咬了一口她手中的牛肉串。

　　他面無表情地嚼了嚼，又咬了第二口。

　　直到他把竹簽上的四塊小肉都吃完，才放開了裴海音的手。

　　米拉和許蓉笑的一臉曖昧，對著裴海音眉來眼去的。

　　裴海音也對她們做鬼臉。

　　再後來……

　　李棠舟的烟都抽了兩三根，也不見他再碰這些串串。

　　裴海音忍了又忍，最後終於忍不住了，她轉過臉看向李棠舟，鄭重其事地說：「你的烟抽的實在太多了……你應該吃點東西，而不是一直抽烟抽個不停。」

　　李棠舟：「…………」

　　他挑起眼尾，就那麽神色淡淡地看著裴海音。

　　米拉和許蓉再一次停止擼串--

　　一級戒備！準備吃瓜！

　　指尖的香烟還在靜靜地燃燒著。

　　兩人對視了幾秒鐘之後，李棠舟慢慢地將手中的烟按滅在了烟盒上。

　　臥槽！

　　米拉和許蓉一臉震驚！

　　媽的這個瓜竟然是特麽狗糧味的！

　　米拉小心翼翼地問：「李先生，你的烟癮是不是很大啊？」

　　李棠舟輕描淡寫的回答：「恩。」

　　米拉滿臉愁容，「我男朋友也是天天抽，跟他說了別抽了也不行！他還求我呢，說都抽了好幾年了，不讓他抽就渾身難受。」

　　「差不多吧。」李棠舟端起茶水壺，倒了一杯水，「我也十多年了，一天不吃飯是經常事，但一天不抽烟……太難、太難了……」

　　大佬也擁有平常男人都存在的問題！

　　一瞬間，她們覺得大佬突然接地氣！

　　微信群。

　　米拉：海音！你快說，大佬的吻是不是烟草味的？

　　裴海音：…………

　　許蓉：對啊！你快說！

　　裴海音：……我不說。

　　裴海音立刻將手機的屏幕給關上了，飛快地從盤子上撈了個鶏肉串開始狂擼--

　　許蓉：裴海音你控制一下行麽？你的臉都紅了！

　　米拉：這丫頭是想到什麽不可描述、少兒不宜的事了……？

　　李棠舟喝了幾口水，就出去接電話了。

　　「啊啊啊啊海音！」

　　李棠舟一離開，許蓉和米拉就開始嘰嘰喳喳的興奮個不停了。

　　「大佬可真帥啊啊啊！」

　　「太玄幻了！大佬竟然真的吃了串……」

　　「人生中能見到大佬擼串的一幕，感覺死也瞑目了。」

　　「海音，你好好跟著大佬哈！我看他對你也好好~」

　　裴海音假裝沒聽見，不停地擼串……擼串……擼串……

　　幾分鐘之後。

　　「--裴海音？！」

　　不遠處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裴海音嘴裡還叼著串，一回頭--

　　迎面走來的是「鋼琴王子」何哲林，還有幾個鋼琴專業的男生。

　　見何哲林沒有想要跟她和米拉打招呼的意思，許蓉立馬垮下臉來，不滿地說：「喂！姓何的，你什麽意思？！只知道叫海音，假裝看不到同專業的同班同學？」

　　何哲林跟那幾個鋼琴專業的男生說了什麽，然後那幾個男生就去旁邊看菜單了，他自己走了過來。

　　那幾個鋼琴專業的男生一邊扒著菜單，一邊往何哲林那邊望--

　　何哲林壓根兒不在意許蓉的擠兌，直接站到裴海音的面前：

　　「裴海音，我聽說你去報名了『anne adams』的比賽？那可是美國竪琴協會舉辦的，你將來是準備要出國發展了嗎？」

　　裴海音有些不耐煩地放下了手中的竹簽，「我去哪發展跟你有什麽關係嗎？」

　　「你爲什麽非要出國呢？」何哲林拉開裴海音旁邊的椅子--上面還留有李棠舟的溫度--「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國外不好發展的，竪琴本來就是交響樂裡的協奏樂器，你非要往獨奏的方向發展，會死的很慘的。你在國內的話，將來怎麽說也能進個頂級交響樂團，當個竪琴首席吧？就是登上國家劇院，憑你的實力，也是相當有可能的啊。」

　　「……我發現你這個人好奇怪，爲什麽總喜歡對別人的人生指手畫脚的呢？」裴海音表情嚴肅，「這是我自己的職業生涯，我喜歡怎麽做就怎麽做，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幹什麽來管我？你是我什麽人啊？！」

　　許蓉有些幸灾樂禍地說：「同爲鋼琴專業的同學，我最後好心提醒你一次，趕快離開這裡，否則你就要倒大黴了！我可沒有嚇唬你哦~」

　　「……許蓉，你這個人怎麽事兒這麽多的啊？」

　　許蓉討厭何哲林，但何哲林顯然也討厭她--兩個鋼琴專業成績數一數二的人，互相不服，又看不順眼。

　　「裴海音，走，我們出去說--」說著何哲林就抓上了裴海音的手腕。

　　近乎是同一時間。

　　何哲林的手腕也被一隻突如其來的手抓住了！

　　那隻手，又細長又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