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池珺
池珺簡要和鐘奕說了自己和張笑侯的對話。
在盛源里,池珺從來是穿西裝、打領帶,融入職場。襯衫領子遮住了所有的痕跡。
可在學校,張笑侯能看到的,其他人也能看到。
鐘奕莫名不虞,好像屬於自己的珍寶,被旁人看在眼裡。
只是轉念一想,別人只能看,卻不能得到。前世今生,對池珺有好感的人都不少,如果一塊痕跡,就能打消這些人的念頭……也是一件好事。
對於「自己男友被其他人惦念」這種事,鐘奕看得很開。
真這樣,也只能說明池珺本身優秀。而這樣的池珺只有自己能吻他,能按著他的腰,感覺到掌心下輕輕的顫動。池珺的好勝心的確起了起了一些作用,他已經會和鐘奕搶奪接吻時的主控權,可鐘奕總會作弊,池珺到現在還沒有發覺。
他只要輕輕地摩挲一下池珺的腰窩,池珺就會抑制不住顫動。
很可愛。
很適合被人欺負、吞吃入腹。
而池珺自己尚未意識到這點。
像是一隻在草原上懶洋洋的、打著哈欠,搖著尾巴的獵豹。
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更凶猛、也更有迷惑性外觀的獵食者盯上。
在鐘奕面前,池珺總結:「……所以,和猴子吃完飯,這兩天我一直在想,為什麼呢。」
他說:「為什麼是你呢?」
鐘奕心底想了很多,面上卻還是沒有露出太多表情。這已經成了他的本能。
他坐在那裡,手肘放在雙腿上,十指交叉,聽池珺講話。
聽這份略略來遲、卻同樣動聽的告白。
那個兩人確定關係的晚上,池珺的一字一句,實在太虛無縹緲。
到現在,才算慢慢下落、落在鐘奕心上。
池珺:「你是我遇到的,最特殊的一個人。」他從來不吝於承認這點,「我之前沒有想過,會在大學里見到你這樣的人。」還是他在張笑侯面前說的話。有野心的人不少,但有與之相匹配能力的人並不多。他還記得自己在模擬投資家大賽中遇到的李治昌,而李治昌就是「德不配位」的典範。
「我是有點慕強吧。」池珺道,「很正常,人類本性,少有人能例外。」
在發覺鐘奕的出色之處後,他很自然地,想和鐘奕多接觸一些。
池珺:「可後來……我是真心實意想要你和我一起,回海城,回那邊的盛源。我希望我們‘在一起’,」他做了個引號手勢,「的時間可以更長一些。和猴子說的話是其中一方面,我真的不願意再花時間精力去物色一個新的合作者了。可他提醒我,我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所以,」池珺又重復一遍那個問題,「為什麼是你呢?」
兩人對視。
他們一起想到了夏風,想到了夜裡天上星斗,與鋪陳綿延向視線盡頭的霓虹。
池珺:「……可能在不知不覺間,我們說是‘朋友’,可相處方式,已經越過了朋友的尺度。」
「我習慣了。習慣和你一起,習慣和你親近。如果那天晚上,」是說他舅舅狀況不明,他在陽台抽煙的時候,「是猴子,或者其他人在,他們都不會像你那樣處理。但那時候,我的狀態真的太差。真和他們一起,我大概會和他們開兩罐啤酒,一醉解千愁?有些話,對著在‘朋友’界限中的人,反倒不好說。」
池珺:「可你呢,你已經踩著這個界限的邊緣了,」在兩人——不,池珺糾正,是他自己——沒有發覺的時候,「一杯檸檬水,就讓我覺得,實在太好、太好了。」
「雖然當時還是擔心舅舅。」他說,「但有那麼一會兒,我還是希望,天可以晚一點亮。」
鐘奕道:「聽起來像是我趁人之危?」
池珺笑了下,臉頰露出兩個小小的梨渦。
他說:「哪有。」
又說:「但感情,是需要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來生根發芽。」
「有‘日久生情’,可哪怕是這樣,仍然需要‘一時衝動’,來打破兩個人之間的界限。」
「我那天答應你,是‘一時衝動’嗎?」池珺說,「或許是吧。如果不是我問出那個問題,你還要隱藏下去。天長日久,關係總會淡下來,到那時候,連衝動,都衝動不起來。」
池珺看著鐘奕,忽而彎了彎唇:「不過,你當時,是不是更希望這樣?」
鐘奕笑了,輕輕搖頭。
……
……
這是很動聽的剖白了。
事實上,池珺說到一半時,鐘奕就很想、很想離他近一點。
等到池珺話音落下,他終於將自己的想法付諸實踐。他走到池珺身邊,將人拉起來,讓池珺坐在桌上。池珺一直笑,很配合。這樣的氣氛實在太好,很適合發生更多事。兩人心照不宣,可沒有完善的準備,仍然是在最後打斷。
池珺手放在鐘奕頸後,像鐘奕先前揉自己後頸那樣,捏了捏鐘奕後頸。
最初的時候,薄弱處被這樣觸碰,鐘奕身體僵了僵。但他很快意識到:那是池珺。
於是放鬆下來,只按著池珺後腦,更深地吻他。
衣服被亂七八糟揉成一團、扔在一邊的地上,或是松松垮垮掛在腳踝。
兩人額頭相抵,池珺忽然說:「鐘奕。」
鐘奕低低「嗯」了聲,嗓音低沈、沙啞。
池珺說:「我們……」
鐘奕吻了吻他。
池珺「唔」了聲,說完接下來的話。
「做吧。」
鐘奕一頓。
池珺講話的時候,氣息落在鐘奕唇邊。
他說:「喜歡你。」
「之前還不覺得,可現在……」
池珺低低笑了聲,才繼續道:「要在你面前忍著,太難受了。」
他問鐘奕:「你呢?」
鐘奕喉結一滾。
說:「好啊。」
……
……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奈何東風刮來之前,鐘奕接到一則電話。
對方語氣嚴肅鄭重,問:「你是鐘奕嗎?」
「是。」鐘奕握著手機的動作微微一緊,腦中盤旋過許多大事小事。他起初覺得這是工作事宜,可電話那頭的人接下來吐出的字眼,卻打消了這個想法。
「這裡是海城市赤浦區分局。」對方說,「你的父親鐘文棟,於上周去世。」
鐘奕一頓。
警局的人說:「之後一周,有鄰居報警,才發現鐘文棟先生的遺體。現在遺體存放在赤浦區殯儀館。」
鐘奕慢慢閉上眼。
警局的人:「請節哀。」
通話還在繼續,警方似乎時常經歷類似的情境,這會兒體貼地留出片刻空白時間。
可鐘奕想,再不會有一個聽到此類消息的人,有與自己同樣的心境了。
半晌,他說:「謝謝。」
鐘奕:「……我近期會回去處理後續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