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正式開幕
鐘奕在門邊靜靜站了片刻。
池珺與張笑侯彷彿又說起什麼,但也不過寥寥數語。很快,外面又安靜下來。
鐘奕抱著胳膊,凝神沈思。
池珺那些話——他並非故意要聽,可既然無意間聽到了,就總要多想。
那分明是旁人勸誡的句式,而非池珺所思所想。
……
……
等到第二天下午,老師走進課堂,以剛結束的假期作話引。一邊開電腦,一邊笑眯眯問:「大家國慶都去哪裡玩啦?」
開學月余,一班學生相熟許多,課堂氣氛日益活躍。聽了老師的問話,下面頓時一片講話聲,一群人七嘴八舌,大有就地開個座談會的架勢。
電腦打開,老師插好U盤、找著課件,隨口道:「這麼熱鬧,看來是都出去了。這樣,班長先說?」
班長站起來:「就去長城轉了轉。」有點懊惱,「太熱了,人又多,差點中暑。應該找個平常的時間去。」
老師笑道:「那倒是。下一個人班長來點?」
教室里的電腦彷彿卡住,鼠標點了半天,都不見反應。
老師皺著眉頭,下面的學生倒是樂於把閒聊時間拉長。哪怕是京大這樣的頂級名校,學生也不是人人都熱愛學習、恨不得一分鐘都不耽擱,全部投入寶貴的上課生涯當中。
而要說班裡人緣最好的人,其一就是池珺。
他原本正小聲和鐘奕說著自己昨天夜裡看過的幾支股票,又問鐘奕有什麼想法。結果周邊安靜了片刻,是又一個同學講完,然後點了他的名字。
池珺很快反應過來,站起身,笑道:「我有親戚在京城工作。」班裡人大多知道彼此老家在哪,開學時都有自我介紹,「就去借住了幾天。」
停了停,又輕快地說起「親戚家小孩」三天打遊戲、兩天被壓著做作業,最後兩天苦兮兮地回學校補課的事兒。
池珺:「看著他,覺得現在的生活還不錯。」
雖然日常寫論文,日常算高數,日常作業堆成山,日常熬夜掉頭髮,年紀輕輕就徘徊在禿頭邊緣。
但好歹國慶是放夠七天的。
一群人心有戚戚,見老師那邊還不好,又讓池珺繼續叫人。
池珺的目光在班裡晃了晃,見到幾張略帶緊張、又有點期待的面孔。
反倒是他旁邊的鐘奕,正拿著手機,忙裡偷閒,看證券APP。
兩人同桌,池珺手搭上鐘奕的肩,說:「鐘奕?」
鐘奕一怔。
池珺:「你呢,之前都沒問過,國慶做什麼了呀?」
鐘奕鎮定回答:「沒什麼。留在學校,沒出去玩。」那幾天他在做論文最後的修訂。
先前池珺叫了鐘奕的名字,班裡其他人方難得將視線放在鐘奕身上。
許多人莫名其妙:「班裡還有這麼個人啊?」
也不是說真沒印象,就是……印象很少。絕大多數人在想起鐘奕時,只記得他軍訓期間的自我介紹,還有平日坐在池珺身邊的那一道影子。
哪怕是鐘奕宿舍的其他三人,在這會兒,也有點感慨,想:好像好久都沒和鐘奕說話了。
在尚俊傑、袁文星他們早就稱兄道弟的現在,鐘奕更像是宿舍里的隱形人。早上六點半起床,其他人還在睡,他就獨自出門,去實驗室。晚上十一點回宿舍,也僅僅是洗漱,隨後便回到床上、準備睡覺。尚俊傑等人大概知道,鐘奕在忙什麼事,但又不知道具體情況。
只有姚華輝,早晨有時會一起早起,偶爾和鐘奕講幾句話,可也僅僅是點頭之交。
昨天晚上,鐘奕沒回宿舍,正是姚華輝給他發消息,問:晚上給你留門嗎?
鐘奕過了十幾分鐘才看到,那時宿舍已經落鎖。他回復:不用了,我今天不回去。
其實鐘奕前世與捨友們的關係沒有這麼冷淡。雖然談不上至交好友,但也是時常互相帶飯、相互打趣的關係。
可如今,他看著幾個捨友,想到的卻是幾人陌路的未來。
既然都是陌路,那從一開始,就沒必要打交道。
他與池珺關係愈近,與捨友們的關係就愈遠。好像冥冥之中,有人撥動了幾人的命運線。
有得必有失。
鐘奕話音落下後,班裡安靜了片刻。他並不在意,隨口點道:「……姚華輝。」然後就坐下來,繼續看APP上的股市走向。鮮紅的數字起起落落,但總體算是上漲。
鐘奕滿意地笑了笑。
池珺在一邊,兩人是同桌,嗓音壓低了,又有旁邊的人講話的動靜,池珺的話,就只落入鐘奕耳中。
未來的小池總先用手指敲了敲鐘奕的桌子,見對方望過來,才露出些遲疑神色,問:「鐘奕,你剛才……是不是不太願意被叫到?」
鐘奕側頭看他。
池珺還是很認真的樣子,說:「我沒考慮太多,因為你就在我旁邊。」他坐在正向窗口的地方,午後的光線透過玻璃,落在池珺臉上。
光線柔和又明亮,鐘奕願意的話,甚至能數清池珺的睫毛。
兩人明明隔著幾十公分距離,可池珺的面孔卻像是在他眼前放大、放大,精細到每一個細節。他見池珺的唇一張一合,說:「如果讓你不舒服了,我道歉。」
鐘奕望著他,瞳仁黝黑。
他也開口,正要說話:「……」
講台上,老師:「哎呀,班長,你回頭找下後勤科,電腦好像壞了,這得報修吧?」
眾人的目光移回講台。
池珺的視線也飄了下,但很快又放回鐘奕身上。
他是真沒想太多,分享一下假期行程罷了。鐘奕就在他手邊,叫他最方便。再說了,他們倆的關係就是最近啊,昨晚還睡隔壁呢。
但見到鐘奕開口後,諸人反應是一時冷場,池珺才發覺:鐘奕的人緣好像不怎麼樣。
池珺花了一秒時間反思。他之前好像很理所當然,覺得鐘奕眼界開闊、頗有實力,就覺得欣賞鐘奕的人一定很多。
這實在太當局者迷了、以己度人了。
另一方面,平日下課,池珺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他與捨友的關係說不上有多親密,可也頗為談得來。
事實上,只要池珺希望,就沒有與他談不來的同齡人。他又喜歡打球,男生之間嘛,很少有打球打不出來的情誼。
可鐘奕似乎不是這樣。
池珺再度反思:「唔,我好像的確沒太在意過這方面。」話說回來,他對鐘奕的好感與興趣,很大程度上,都是昨天下午才猛然竄高的——想到這點,池珺悠悠地嘆了口氣。
他想了許多,那頭,班長剛剛跑出教室。
老師拿著手機操作了下,說:「這樣,我把課件發你們班郵,」還好在網盤上有備份,「先拿手機下下來,湊合著看。」
一片安靜中,鐘奕:「你想太多了。」
他沒覺得自己的表現有那麼明顯。被叫到,雖然驚訝了一瞬間,但其他人的反應,鐘奕根本不放在心上。
這一世,他有很明確的目標:大學階段完成資本積累,辦一家公司。等到四年後畢業,以企業家的身份回到海城,再對唐懷瑾實施那個引蛇出洞的計劃。
剩下所有事,都要推到解決唐懷瑾之後。
一群不熟悉的同學而已,他們怎麼看待自己,重要嗎?
鐘奕很快又調整了自己的想法。
其他人不重要,但池珺——這麼替人著想的池珺,不是不重要的陌生人。
而是他上輩子的伯樂、上司,後來的合作者,兼關係最近的好友。
也是這一世里,整個京大校園中,與鐘奕關係最親近的同學。
於是鐘奕緊接著又道:「沒什麼,不用這麼嚴肅。」沒必要。
池珺定定地看著他,很快笑一笑,說:「好,我知道了。」
……
……
國慶後的第一周課結束,「模擬投資家」大賽海選賽正式開幕。
池珺在週末又去了舅舅家一趟,回來以後,原本定下的股票名單被划掉兩位。
有了結果,理由很好找。他輕巧地讓鐘奕也去掉這兩支股,隨後兩人講好,前一周,他們自己決定在每支股上投多少資金。等賽程過半,再看彼此的收益率,做一次中途調整。
雖說是隊友,但也有了隱隱較量意味。
張笑侯聽完兩人的決定,問:「那我呢?」
池珺想了想:「你也自己決定吧,」總之名單是三個人一起商量出來的,張笑侯只要考慮投資比例就好,「不過我會去和阿姨彙報結果。」
張笑侯:「???」好狠,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