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二
小邪走前,推開,只覺除鷹首還像以外,其它部份都已抽像化,只稍微俱其形。喃喃道:“難怪我以前沒看清楚這是鷹旗。”
也先含笑而問:“你探問此事,為了什麼?他就是要你命的人?”
“很有這個可能!”小邪道:“以前我保鏢到寶石山,就曾被黑巾殺手追殺,詢問結果,才問出此人是以鷹為記!你既是瓦刺王子,我想你該較為清楚,所以才向你打聽。”
“結果如何呢?”也先笑道:“你總不會懷疑是我吧?”
小邪睨向他,邪邪一笑,“有此想過,可是我就找不出理由,那事和你根本址不上關係!你當你的王子,我保我的鏢,尤其是我接了鏢以後就被盯上,這本就屬於江湖事,所以我暫時不懷疑你!”
“多謝!”也先笑道:“要是讓你懷疑,我看我可就沒好日子過了!”
小邪道:“終有一天,我會把他揪出來!哼!看誰厲害?”
也先淡然一笑:“需要我幫忙,儘管說,別忘了,我們已是合作夥伴!”
小邪笑得十分曖昧:“你該不會像上次一樣耍賴吧?”
也先仍笑著:“你不也知道我會如此,還向我賭上一把?嚴格地說,我倆不算耍賴!不對嗎?”
“隨便你啦!反正我現在是無路可去,混在你這裡也好!”
“好!衝著你這句話,本王今天就好好補償你!咱們大醉一場!”
“客氣的是龜孫!”
一陣笑聲,也先已傳令酒菜,與小邪對酌起來。
八月初,祁鎮大軍已到“大同”城,守將劉安與郭登皆出城迎接聖駕,這次他們學乖了,不敢再讓人動炮台,以免發生類似小邪炮轟之事。
迎駕入城之後,王振即表示要遠征瓦刺,劉安對其狂妄甚為無奈,而又深怕祁鎮受損,不得不想辦法阻止此事。
在城西一間幽雅書房,一臉清秀如書生的劉安正和年約四旬,甚為有勁道之參將郭登在商討此事。
劉安拂掠白髯,嘆道:“王公公自認大軍壓境,而把瓦刺軍視如小孩隊伍般,不堪一擊,實是讓人擔心。”
郭登道:“屬下認為也先再有膽子,也不敢正面迎戰四十萬大軍,總兵不必太過於為此擔心。”
劉安嘆息:“話是不錯,但一大隊人馬卻連個帶兵戰將都沒有,就算有,也抵不過王公公跋扈的一喝!而王公公根本不懂軍事,如若出關,別說是四十萬,就是再多三倍,也敵不過也先驍勇的兵馬。”
他又道:“王公公不想自保也罷,但皇上為萬金之軀,要是有個意外,則王朝必定大亂,其結果又是如何?任誰也知曉,十分不利!”
郭登道:“可是……王公公性情古怪且剛愎自用,而皇上又唯他是從……”
他道:“不如總兵親隨皇上出征!也好與也先周旋!”
劉安苦笑:“我這個總兵,昨日才由皇上賜封,今日就想出城伴駕親征?再說你也明白也先的勇猛,時下其士氣又如長虹,銳不可當,碰了他,何異與虎相搏,不死也得體無完膚!若是能碰他,我們又何須困守城牆,早就把他趕回大漠去了!?”
郭登道:“總兵之意……是想勸皇上回師?”
“這是唯一明智之舉。”
郭登沉思半晌,又道:“想勸皇上就得先說動王振,他本就是個太監,對常人總懷有一份因自卑而形成之排斥!若要勸他,找個太監去,說不定效果會好些。”
劉安頻頻點頭:“這方法甚好!……這人選……”
郭登道:“監軍太監郭敬十分恰當,他本參加‘陽和’戰役,兵敗時倒地裝死,方逃過此劫,挽回了一條老命,此種親身體驗之畏懼感受,或能讓王振也有所忌諱而心生怯意。”
劉安長嘆:“也只有盡人事以待天命了。”
郭登立時告退,以告知郭敬說服王振。
清幽而不寬的小廳,王振如帝王般坐在柔和而舒服的高背椅,怡然品著香茗。
郭敬容顏憔悴而帶驚懼神情步入小廳。本是輕傷,現也頭纏腳裹,白一塊、紅一塊、腫腫脹脹,似被瘋牛踩過般狼狽,其目的乃想虛張聲勢以讓王振感受其嚴重之傷勢。
“公公……”
“郭敬?!你怎麼了?”王振見狀果真驚愕不已,趕忙放下茶杯,起身扶住郭敬,要他坐於另一張椅上,“是誰把你弄成這個樣子?”
能派任監軍太監,想當然爾,必是王振一手提拔之親信。
郭敬坐定,微張結了血疤之嘴唇:“多謝公公……”
王振心有不忍,懷有怒意:“是誰敢傷你?我斬了他!”
郭敬艱難一笑:“不滿公公,奴才參戰了!結果軍敗……”
“也先?!”王振恨極拍著桌面,“我撕爛他!”
郭敏苦笑不已:“公公……奴才來此,是想勸您……也先太勇猛了……”
“你想勸我回師?!”
“嗯!”郭敬面有餘悸,“公公有所不知,您若親眼瞧見也先作戰,那種殘忍而狂猛,實叫人心寒;他那把長劍重逾百斤,只稍微輕輕一揮,不但輕而易舉就將我軍大將兵刃給吹斷,而且長劍一帶,足足掃斷三匹戰馬,三名猛將頭顱!
那股氣勢,實叫人難以想像,而打從心裡害怕!”
他說得陰氣森森,那種氣氛也使王振背脊為之一寒。但王振並非三言兩語就可說動之人,尤其又有四十萬大軍在手。
淡然一笑,他道:“也許你是被現場情境給嚇昏,而產生的幻覺吧?”
“奴才是被嚇著沒錯!但絕不是幻覺!”郭敬道:“你看我的傷?一刀刀、一掌掌,可全是痛徹心肺,假不了!公公您不知作戰那種氣勢!一排排數千,甚至數萬的人,也先領著手下三四十名,從東往西,從西往東,就如割稻子、斬亂麻、愛怎麼開,就怎麼開!血注如九龍噴泉,刷出的血花,聲音簡直要比元宵燈會所放的煙火還來得驚目觸心!亂蹄踐踏的屍體一如筆直的長城壓成的肉碎!公公你不知道,那種情境?我軍就像羔羊般,一點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他加油添醋,所引用的,全是戰場最後一段,小邪大宰敵軍之事。
王振聽得不由臉色轉為吃重:“真有這種事?”
“公公對奴才情深義重,奴才沒有欺瞞公公之必要,奴才是擔心公公不幸又中伏而和奴才一樣遭到重創!”郭敬又道:“雖然公公有四十萬大軍,但陽和一戰,我方也出動二十萬大軍,誰知也先只領兵橫衝直撞,不到一天,六個時辰,就已吞噬所有軍隊!誰又能相信這是實情?然而潰敗陣亡屍首歷歷在目,已不容磨滅!”
他強調:“二十萬大軍只半天,四十萬大軍又能幾天?而且又不知也先是否已用了全部兵力?”
被他一說,王振也起了寒意,光想及二十萬軍隊不到一天就被吃掉,先前所倚恃之四十萬軍隊力量,已然開始懷疑能否克住也先部隊了。
他問:“你……你是如何逃脫?”
郭敬悵笑一聲:“不瞞公公說,奴才是倒地裝死,才逃過此劫,但付出代價不可謂不小。”
王振凝視其傷勢,不禁端起茶杯,不由自主地啜飲。
郭敬又道:“奴才乃公公一手提拔,自當為公公著想!雖然公公擁有大軍,還是不宜冒此險為宜;何況也先還有另外兩組軍隊攻向居庸關和宣府城,如果他得知皇上親征,說不定已調回所有軍隊,正佈置著陷阱,等待您去投網,公公您要三思。”
不錯,郭敬講的皆十分合理,也先驍勇善戰,不到一天就殲滅二十萬大軍,如若再將其他部隊回調,而在某處埋伏,等待王振入彀,屆時就再有更多之軍隊,恐怕也將重蹈覆轍而全軍覆沒。
想至此,王振再也不敢囂張跋扈而堅持己見了,如此危險和沒把握之事,何必以身涉險?弄個不好,大軍覆沒事小,丟了性命就非任何代價所能彌補的了!
什麼顯赫戰功,威鎮邊疆,那都是屁話,老命才是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