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晚上七點四十五，學生文藝中心已坐滿了人。

　　台上放下了幕布，劇組人員忙著將第一幕戲的道具搬上舞台。李媛媛和一眾演員在後台聽老師給他們鼓氣。大家用最後的時間調整好了狀態。

　　女主角是個大三的學姐，名字叫做安霏，算是話劇社的老戲骨了。李媛媛看著她的衣裳，目不轉睛的盯著看了許久，安霏接觸到李媛媛的目光問她：「怎麼了？」

　　「你的衣擺會不會太長了些？」

　　之前他們劇組的人早就試過衣服，不過安霏當時排練時穿的是高跟鞋，所以並沒顯得衣服長，但現在換上了繡花鞋，衣擺便已經拖到了地上。

　　安霏提了下衣擺，有點不在意：「沒事，我走的時候注意一下就行了。」

　　李媛媛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再提醒一句，週遭的環境漸漸暗了下來，安霏提著裙子到舞台處等待上場。

　　八點鐘時間到，旁白響起，男同學低沉緩慢的語調將觀眾慢慢引至劇情當中，幕布拉開，男女主依次上台。

　　李媛媛在這齣戲裡還是個配角。焦母，男主角焦仲卿的母親，也是個十分厭惡女主角的角色。這次的角色比上次還狠的是，可以讓男主角對她下跪，她還可以掌摑男主角而男主角只能叩頭不能反抗。李媛媛覺得，照這樣下去，如果她再演話劇，大概也只能接這類似的角色了吧。

　　她有些嘆息。

　　李媛媛上台的第一場戲就是接受女主角劉蘭芝的奉茶，因焦母不喜劉蘭芝，所以李媛媛畫著蒼老的妝，正在台上擺臭臉。

　　適時焦仲卿回來了，焦母礙於焦仲卿的面子，勉強讓劉蘭芝來奉茶。

　　按照劇本，焦母喝了茶，應該「咚」的一聲把茶杯放在几案上，然後怒叱劉蘭芝連茶都煮不好。

　　但演到這裡的時候，卻出了意外。

　　安霏衣擺當真衣擺太長了，此時雙手捧著茶盤，沒有手去提一下衣擺，她雖然小心，但往前走了兩步，仍是無法避免的踩上衣擺，安霏瞳孔一縮，身體已掌握不了平衡，徑直往前一撲，只做道具的杯子裡面當然沒有水，茶杯滾在李媛媛身上，然後從她腿上滾了下去，摔在地上，碎了。

　　清脆的聲音通過話筒傳遍全場。

　　張楠愣了，摔倒在地的女主角安霏也愣了。

　　李媛媛默了一瞬，倏爾拍案而起，拿枴杖將碎杯子怒而打到另一邊：「反了你！竟故意將茶倒在我身上！」

　　安霏怔然的看李媛媛：「我……」

　　張楠反應極快，立即跪了下來，衝我拜了拜，臨時編了台詞，聲色動容的說：「母親！蘭芝只是一時疏忽，並非故意將茶倒在娘親身上，還望娘親消消氣，莫要氣壞了身子。」

　　李媛媛拿拐棍杵地：「你就知道偏袒這什麼事都不會做的媳婦！你看看她你看看她！究竟哪裡比得過我給你選的姑娘！咳咳……咳咳咳！」

　　「娘親！」張楠立即站起來將李媛媛扶住，臨時折了中間的幾句台詞，把後面的台詞提到了前面來，接上了戲：「娘親息怒，莫要動氣傷了身體，兒子這便送你回房歇息。」張楠一邊扶著李媛媛要往台下走，一邊回頭看了安霏一眼，「蘭芝，你將這裡收拾一下。」

　　安霏隨機應變的能力也不差，當即神色哀戚的點了點頭：「嗯，我知道。」

　　張楠扶著李媛媛下台，劉蘭芝就著趴在地上的姿勢，一點一點將碎掉的茶杯撿了起來。

　　一走到幕布擋住的位置，張楠立即丟開李媛媛，搶過旁白的話筒，他清了清嗓子，再一開口，聲音竟然和剛才的同學沒有多大區別了：「蘭芝一邊拾著破碎的茶杯，就像收拾著自己破碎的心，慢慢落下了淚水。」

　　張楠給老師比劃首飾。老師立即示意燈光師將燈光調暗。幕布落下，這出了意外的一幕，總算是在不改變劇情大走向的情況下，過去了。

　　眾人不由都鬆了一大口氣。安霏下台，連忙道歉：「對不起，都是我的失誤給大家造成麻煩了。」

　　老師倒也不怪罪：「沒事沒事，先演完這齣戲。」說著他拍了拍張楠的肩。

　　張楠點頭：「現在不是自我檢討或者責怪誰的時候，下一幕戲還得按之前排練的演。」

　　眾人各自誇了一番張楠聰明，臨時應變應得好，而後都繼續忙開，張楠一邊換上下一幕戲的衣裳，一邊走到李媛媛身邊感謝：「這次還要多虧了你。」

　　李媛媛笑了笑：「下面幾幕加油。」

　　張楠看著她的笑容愣了愣神，恍然有一種……李媛媛好像瘦了挺多的感慨。

　　最後話劇終是圓滿謝幕，李媛媛這次並沒出意外，和同學們一起站到了舞台之上，像觀眾們鞠躬致謝。

　　舞台上的燈極為明亮照在李媛媛的臉上，看著下方起立鼓掌的同學李媛媛忽然有一種滿足感，是以前不管多麼富貴的生活都無法達到的滿足感。

　　劇組散場，大家三三兩兩咱在一起聊天，有的觀眾上台來找演員們合影，李媛媛從台上走下，晏思成迎上前來，不等他說話，李媛媛笑問：「思成思成，我演得可好？」

　　把他名字叫了兩次，看來心裡是很高興。晏思成不由勾起了嘴角：「甚好。」

　　劇組的人說要大家去聚一聚。李媛媛想了想自己那天晚上喝醉的事情，婉言拒絕了。晏思成陪著她離開了文藝中心，出門的那一刻晏思成敏銳的察覺有一道目光跟隨他們而來，他轉眼一看，舞台之上，還被其他同學纏著合照的張楠正轉頭看著李媛媛。

　　目光稍動，張楠與晏思成目光相接。

　　而後張楠對晏思成點了點頭，示意再見。

　　出了文藝中心，學校的路上都亮起了黃黃的路燈，今天是學校文化節，學校都放假不是上課，回寢室時穿過教學區，四周都比平時更加安靜。

　　李媛媛輕聲與晏思成說著今天在台上發生的意外，晏思成側耳傾聽，一如平時他們每晚睡前一個電話。

　　將李媛媛送到了寢室門口，李媛媛的話題卻還沒完。晏思成不提離開，李媛媛也不往寢室裡面走，只站在門口繼續和晏思成說話，待將今天的事說了一遍，晏思成聽完，像平時那樣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也沒有發表別的看法。

　　李媛媛頓了頓，再張嘴竟不知自己該說什麼好了。她不說話，兩人間一時沉默了下來，若是打電話，李媛媛道聲晚安也就掛了，但現在面對面，說完了自己的話就說再見，好像……有點唐突吧。

　　李媛媛眼神兒往旁邊一瞅，這個時間點在宿舍樓下停著說話的，竟然都是一男一女，成雙成對……親親我我……

　　一個男生拉著女生的手，女生巧笑嘻嘻的看著他，然後忽然踮起腳尖，在男生臉上一親，發出「mua」的一聲，然後男生也埋下頭「mua」的一聲，兩個笑得甜蜜。

　　李媛媛忽然就深刻的明白過來了「mua」這一聲的含義。她一時間耳根子不由自主的慢慢紅了，這段時間，她對寢室的人發出這種聲音還好，畢竟大家都是女生，但今天對晏思成……

　　晏思成……他懂這個聲音的意思麼……

　　李媛媛抬頭打量晏思成，但見他眼神始終鎖在她身上，目光正直，不含半點雜念。

　　看樣子……是沒有胡思亂想吧。

　　「李媛媛。」一旁倏爾傳來周晴的聲音，她撲過來，一把攬住李媛媛的脖子，然後看了晏思成一眼，「哎喲，還在和你的情郎道別啊。」

　　以前周晴打趣李媛媛和晏思成都是用「男女朋友」或者是「談戀愛」，但這些是現代的詞語，對李媛媛的刺激不大，但「情郎」這兩個字可是古今通用。

　　李媛媛心裡本還為「mua」這個音節而尷尬，現在更是無奈得不行，她努力掩飾自己的羞澀，正色道：「思成，今天你也累了，就先回去歇了吧。」

　　「好。晚安。」

　　晏思成也對周晴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開。

　　周晴看著晏思成的背影感慨：「嘖嘖，忠犬，忠犬！」周晴手臂挽著李媛媛的脖子，搭下來的手掌正好放在李媛媛的胸上，她在她胸脯肉上拍了拍，趁機佔了便宜，李媛媛也不生氣，好笑的將她的手拉下來，周晴也笑眯眯道：「我說李媛媛，我怎麼越看越覺得，你在這晏思成的面前就像一個驕傲的女王呢，他就是你身邊的騎士，你說啥，他做啥，你說好，那不管什麼事就是好，你說不好，那他就說什麼事都不好，簡直是令行禁止啊！」

　　李媛媛挽了他的手往寢室裡面走：「周晴，你這段話說錯了兩件事。」

　　「啊？」

　　「我不是女王，是公主，他不是騎士，是侍衛。」

　　周晴一愣：「我去，李媛媛，你還真是這樣你們定性你們的關係的啊？」

　　李媛媛苦笑，搖頭：「我在努力的改。」她轉頭，看了看遠去的晏思成的背影，「只是現在還不太成功。」

　　「有什麼成不成功啊，這男男女女不管要改什麼關係，只要睡一覺，那關係就鐵定能改成功了。」周晴捏了一把李媛媛的腰，「哎，我說你最近這麼努力減肥，是不是為了睡他啊？」

　　李媛媛再是淡定，聽到這麼赤果果的一句話，也不由得紅了臉頰：「周晴！」她聲音大起來，腦海裡卻莫名的浮現晏思成那晚跑步的身體。

　　「哎喲，羞什麼羞嘛，多大人了嘛。」周晴眯著眼睛打趣她，「小聲的問，你們一起睡過沒啊？」

　　「……」

　　想起在晏思成租的屋子裡那段日子，他們……也算睡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