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順其自然
韶光易過, 轉眼四月已經悄然而去,今科殿試的榜單也張貼出來了。
晏星河在會試中考了會元, 殿試雖然未能取得頭名狀元, 但也被仁宣帝親 自欽點為今科探花,當時就授予了翰林院編修的官職。
隨後打馬遊街,瓊林宴過後兩天, 便入翰林院報到。
前期晏星河一直借住在京中的一所寺廟中, 現如今既然中了探花,得了官職,自然不能再借住在寺廟中了。
晏家在京城中並無房產, 且祖上雖然豐饒,現如今家境已經落敗, 是肯定沒能力在京城中置辦家產的。
林清瑤去找了晏星河,勸說他到淮安侯府居住, 但晏星河也是不肯的。
他自有他的驕傲。
林清瑤想了想, 便叫他去她家住著。
自家的那處宅子也是不小的,現在只有吳媽一家住著,好些房子都是空的。
晏星河原還不肯, 但架不住林清瑤一直勸說,便也罷了。
林清瑤還叫他寫信回無錫老家,將舅母和兩位表妹接到京城來。
現如今晏星河已在京城為官,想必也沒有時間回去的,讓他們母子,兄妹一直分離總歸不好。而自家的那處宅子空著也是空著, 近幾年林星承是肯定不會回去住的,倒不如讓舅母一家人住了。
而且,親戚都同在京城,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晏星河想得一想,便依言寫了一封信,要托人帶回去。
魏城知道這件事,便說舅母母女三個都是女人,上京路上若遇到歹人也沒有自保的能力。與其托人帶信回去,倒不如他遣兩個侍衛拿著信去無錫,再將舅母母女三個人護送到京城的好。
林清瑤覺得這樣甚好,就去同晏星河說了這話。
晏星河也足感魏城的這片好意,待他的態度較以往緩和了不少。
他原就是個做事極溫和穩重的人,進了翰林院之後與一眾同僚也相處的很好。
唯獨謝蘊除外。
當初林清瑤和謝蘊訂婚,他也見過謝蘊。
彼時他雖然也心悅林清瑤,但無奈林清瑤心悅的人卻是謝蘊。
當時他看著謝蘊雖然為人冷清了些,但是個才學很高,相貌也生的極俊雅的人,就覺得謝蘊同林清瑤也算是郎才女貌,心裡也唯有祝福。自始至終從來沒有對林清瑤說起過他自己的一番心意。
但是晏星河萬萬沒有想到,謝家竟然會在林清瑤家道中落之後退親。
這件事讓晏星河覺得謝蘊這個人的人品不行,所以即便兩個人現在同在翰林院,但日常晏星河也從不與謝蘊親近。甚至若非公務上面必要的交流,私下晏星河是絕不會同謝蘊說一句話的。
瞧不上這種人品不行的人。
不過這一日晏星河照常來到翰林院,卻沒有看到謝蘊。
隨後又聽到一眾同僚議論,說是謝蘊不知怎麼得到張相的器重,高升了。現在已經是吏部郎中了。
吏部郎中雖然只是個五品的官,但是謝蘊從庶起士轉為六品的翰林院編修不久,官職立刻又升了一級,可謂是很快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張相看重的人,年紀又輕,往後的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晏星河進入仕途雖然還不到一個月,但也知道張相跟魏城不大對付。
在晏星河看來,魏城是個很低調的人,壓根就沒有什麼野心。但有句話說的對,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魏城現在畢竟是樞密使,總歸會有些心思不純的人暗中將他列為眼中刺的。
於是散值之後晏星河特地去了一趟淮安侯府見魏城,告知他這件事。
不過這件事昨日魏城就已經知道了。不過即便如此,對於晏星河特地過來告知他這件事他還是心存感激的。
留晏星河用了晚膳,遣了兩個侍衛送晏星河回去,魏城又忙了一會兒公務,這才起身回裕園。
已經過了小暑節氣,天氣日漸的熱了起來。
等魏城回到裕園,就看到林清瑤正站在院子裡,彎腰低頭看一盆茉莉花。
她穿一件水碧色的衫子,底下是白紗挑線裙子。應該剛洗過頭髮不久,一頭鴉羽似的秀髮披散在肩後,在廊下燈籠照過來的燭光中閃著緞子似的光澤。
聽到腳步聲,林清瑤側頭望過來。
一見是魏城,她就直起身,笑道:「喔,你回來了?」
魏秀菱前些日子生了一個男孩子,現在還在坐月子,林清瑤在家無事的時候就會過去看看她跟孩子。今日因著魏秀菱留她用了晚飯,所以剛剛回來沒多久。
回來的時候聽侍衛說今兒有客來訪,侯爺正在外書房同那位來客一同用晚飯,林清瑤就直接回裕園了。
她對於魏城官場上的事是很少過問的。一來她覺得魏城肯定都能處理好,二來她在這上面也確實不懂。
不過這會兒看到魏城回來,她還是笑著問了一句:「今兒來的是什麼人,你竟然會跟他一起用晚膳?」
因為她知道魏城是鮮少會留人用飯的。
魏城也笑道:「來的是表哥。」
一邊說,一邊抬手摸了下她肩上的秀髮。
入手微濕。
魏城皺起眉頭,說林清瑤:「雖然現在已經入夏了,但你要洗頭髮白天不能洗,做什麼要晚上洗?容易著涼。」
說完,叫丁香拿一條幹布巾來,站在林清瑤的身後輕柔的給她擦拭著頭髮。
院子裡有不知名的夏蟲在唧唧的在叫著,旁側潔白的茉莉花開著,夏夜的風輕輕的吹過,幽香滿院。
林清瑤笑著解釋:「今兒來回奔波了一日,身上出了些汗,回來就叫人燒水,我洗了個澡。又想起有幾日沒有洗頭髮了,就順帶將頭髮也洗了。」
又問他:「表哥過來做什麼?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今日又不是休沐的日子,晏星河忽然過來,肯定是有什麼事的。
魏城想了想,最後決定還是不告訴林清瑤這件事。
謝蘊這個名字,他不想讓林清瑤再聽到。而且,這件事他自會處理,不想讓林清瑤擔心。
所以就笑著回道:「他是過來問我,他母親和兩位妹妹現在到哪裡了?我遣過去護送他們上京的那兩個人可有捎信過來。」
那兩個侍衛拿著信出發去無錫也有近兩個月了,晏星河擔心也是很理所應當的事。
林清瑤果然信了魏城的這話。而且也開始擔心起自己的舅母和兩位表妹來,問魏城是否有收到那兩個侍衛的信。
魏城為了讓她安心,就說收到了那兩個侍衛的口信,下個月他們就能進京的。
林清瑤信了他的話。就跟他說起魏秀菱和她孩子的事來。
「......康兒剛生下來的時候我瞧著還皺巴巴的,面色也發黃,沒想到才過了這十來日,他就變白了,皮膚也光滑的很,看著就是個很俊的孩子了。」
魏城一邊給她擦著頭髮,一邊眼中含笑的聽她說話。
自打上次的事之後,魏城再沒有喝過避子藥。但是可惜,到現在林清瑤也沒有懷上孩子。
不過她的心態倒是比以往好了很多。非但不急了,反倒跟魏城說,懷孩子這件事要看緣分的。現在她還沒懷上,那肯定是因為緣分還沒有到。等緣分到了,孩子自然會過來找他們的,順其自然就行。
魏城點頭。
跟林清瑤說的一樣,做人總不能因噎廢食,一切順其自然就行。
至於謝蘊的事,他雖然在張相那裡表達了投誠之意,張相也欣賞他,但說到底也才剛進仕途不久,羽翼未豐,在魏城眼中,他自然不足為懼。
甚至都不用他親自出手對付謝蘊。
遣人查探了一番,知道江靜雲自打嫁進謝蘊之後就沒有消停過,謝蘊同她形如陌路,早就已經起了休離的心思。不過是礙於父母的懇求,這才勉強繼續留了江靜雲在謝家。
聽說近來在謝蘊身邊伺候的是一位侍女,而且他還要將這位侍女抬為姨娘,江靜雲對此很是不滿,鬧了好幾次。
既然她要鬧,那不如讓她再多鬧幾次,也鬧大一些。
魏城就遣人暗中買通在江靜雲身邊的下人,添油加醋的將這些事反復的說給江靜雲聽。
以江靜雲那個間歇性狂躁的性子,哪裡還經得住別人的添油加火?立刻火爆如雷,前去找謝蘊,還有謝蘊的父母大鬧。
隻鬧的家裡雞飛狗跳,家宅不寧。
謝蘊原就對江靜雲極其的厭惡,這下子不論父母再如何的勸阻,依然寫了封休書。且還叫了人,立刻就將江靜雲,連同那封休書一起送到了江家。
江靜雲回去之後自然哭哭啼啼的,大罵謝蘊和謝蘊的父母都不是人,又如何的欺負她,要父母給她報仇。
江永年夫妻和江老太太叫了江靜雲身邊的陪嫁丫鬟過來詢問。雖然也明白江靜雲嫁到謝家之後確實做的有些過分了,但是再過分,就能這樣的將她休回娘家來?
要知道出嫁女被休離回娘家,不但江靜雲丟臉,連帶著他們整個江家也都臉上無光。
江家還有其他沒有出閣的姑娘,往後還有誰敢上門來求娶?
所以江永年夫妻和江老太太他們自然都咽不下這口氣。
謝蘊現在雖然是五品的吏部郎中,但江永年現在可是四品的大理寺左少卿。俗語說的好,官大一級壓死人。而且,江永年在朝中多年,人脈肯定比謝蘊要廣。
立刻下定了決心要好好的懲治謝蘊一番。
這件事暗中自然還有魏城推波助瀾,所以江永年很容易的就將謝蘊從吏部郎中的位置上拉了下來,找了個由頭,將他遠遠的打發到雲南一個貧瘠的小縣做了個知縣。
這輩子在仕途上肯定是升遷無望了。
至於謝父,原就是個沒有能力的人,又只是個閒職,想要將他從他的官位上拉下來,那就更加的不費吹灰之力了。
謝家就相當於敗落了,往後只怕也難有再起複的時候。
至於江家。江永年雖然出了口惡氣,覺得也算是挽回了自己的一些顏面,但是過不了多長時候,卻被人告發貪墨,瀆職等罪名,一番查探審查之下,盡皆屬實。
隨後江永年這個四品的大理寺左少卿的官位也丟了。因著貪墨的緣故,經由吏部審決,押入吏部大牢,關押三年。
至此,江家也算是敗落了。剩下的那一家子老弱婦孺,往後也只怕是再無起複之日了。
林清瑤聽說了這些之後自然是非常驚訝的,但是也並沒有懷疑到魏城的身上。
實在是,這件事在他看來,完全就是江家和謝家兩家互相狗咬狗,最後落得了個兩敗俱傷的地步。
不過雖然大家都是相識的,她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好感傷的。
因為她家道中落的那幾年,她早就已經看清了這些人的嘴臉。這會子也實在犯不上為他們傷心。
而且,眼下還有一件喜事,也確實較她沒有心思再去想其他任何旁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