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
最重要的是他們要對付的那個女孩,誰知道她己花了多少時間浸淫在骰子中。
九月九、樓外樓。
“樓外樓”和“萬花樓”都是金陵城裡最大的全套酒樓。
這一天的晚飯時刻到了,“樓外樓”的大廳裡竟然連一個客人也沒有。
這種不尋常的事情簡直是破天荒頭一遭。
沒有什麼原因,只不過“樓外樓”這一天不做生意不待客,因為這今兒個整座樓已經讓人給包了。
包下整座摟的是金陵城裡“六粒骰”的黃老爺子,也除了黃老爺子外恐怕還沒有誰能有那麼大的手筆,那麼大的氣派。
沒人猜得出來黃老爺子包下整座“樓外樓”要用來招待哪位貴賓?
但是每一個人都猜得出來今晚此地必有一場驚天動地的豪賭。
畢竟誰都知道黃老爺子被人尊稱“賭尊”,“賭尊”的客人想當然耳定然是賭國中的豪客。
黃老爺子不宴客,不參賭己有許多年了,因此這一次當消息不逞而走早已轟動整個金陵城。
每一個都想來參加這一個盛會,卻沒有一個人能得其門而入。
“樓外樓”門前早在午後就有人把著,閒雜人等一律擋駕,惹得許多好奇的人儘管伸長了脖子在大門外張望,卻一點名堂也瞧不出來。
於是他們人愈來愈多,還未掌燈呢,“樓外樓”的門前已圍了一圈圈的人潮,全都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的各自討論心中的想法。
“來了、來了……”
“黃老爺子來了……”
人群中眼尖的已瞧到通往“樓外樓”的青石板大路上來了數人,不覺低聲傳話。
“咦,黃老爺子身邊怎麼會有一個半大男孩?”
“那男孩會是誰?沒聽說黃老爺子有孫子啊?”
當眾人兒自猜著小豹子和黃老爺子的關係時,他們這一行人已排開群眾進入了“樓外樓”。
在大廳正中“賭尊”黃千坐了下來,然後他望了一眼一身簇新的小豹子道:“我們來早了些。”
笑了一笑,小豹子頗有大將之風,沉穩的道:“早來有早來的好處處,最起碼可先觀察一下環境,適應一下這裡的氣氛。”
“賭尊”黃千當然明白小豹子何指,也因此他讚賞的慶幸自己沒有選錯人。
賭這玩意就和高手對決一樣,天時、地利、人和,每一樣都佔了很大的比率。
“賭尊”黃千閉目養神,小豹子卻沉穩地摸摸桌子、測測燈光,甚至用手指站了些口水伸了出去,測式著幾乎感覺不出來的風向。
終於一陣馬蹄聲像鐳鼓似的傳進每個人的耳朵裡,“賭尊”黃千睜開了眼睛道:“鄭峻,準備延客。”
鄭峻答應一聲,立刻趕到“樓外樓”的門口,吆喝道:“諸位、諸位,請讓一讓、讓一讓,‘六粒骰’今日於此與人較賭,請各位父老幫幫忙只做壁上觀,並給一個完全不受干擾的環境。”
吵雜的人群安靜了下來,並且讓出了路面。
就在這時候五騎快馬巴到了門口,首先下馬的是一年約五十的扶桑裝束的男人。這男人只有一隻腿,另一隻腿卻是一根銅管自膝而下。
他柱著一根鋼拐,當先而入。
在他的後面另有三名東洋浪人裝扮的大漢,個個臉上冷峻得不帶一絲人氣,再往後竟然出現了一位年約十四的女孩,這女孩蘋果也似的臉蛋,卻完全是漢人的衣著。
小豹子隨著“賭尊”黃千一起上前迎客,他先沒看到那女孩,等到來人排開站定後,他心裡不禁暗道一聲:苦也。
原來這女孩不是別人,正是數日前“莫愁湖”畔和自己打了一架的東洋“魔”女。
東洋魔女可是小豹子在心裡給這女孩起的外號,因為他不知她的姓名。
“你——”那女孩也發現到了小豹子,她忍不住的脫口而出。
這個時候“賭尊”黃千上前抱拳道:“閣下十五年一別,容顏如昔可喜可賀。”
獨腿扶桑客冷漠的亦抱拳,一口純正的中原口音道:“托福,佐佐木命大福大,除了缺了一腿外堪稱粗健。”
“來、來,大家坐下。”“賭尊”黃千一面肅容,一面介紹眾人。
當他介紹到小豹子時他道:“幸不辱命,天亦可憐,老夫找到了一位可代我今日出戰的代表。小豹子,見過佐佐木先生。”
佐你個老馬,小豹子打第一眼就從心裡起了一種討厭的感覺。
不過他還是禮數週到的喊了一聲:“佐佐木先生。”
仔細的打量小豹子一眼,佐佐木已看出了這個叫小豹子的人已有了超越他年齡的“功力”。
他亦簡單的介紹隨行之人,小豹子懶得記,也無從記那些又臭又長、又怪的東洋名字,不過他倒是記得了那女孩的。
“這是小女如蘋,也是這次‘賭’約的正角兒,很奇怪她會有個中國名字吧,這可是她娘取的。”
佐佐木的話讓“賭尊”黃千心神為之一震,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如蘋姑娘,彷彿要從她的臉上捕捉到什麼。
小姑娘倒是大方得很,或許她也知道有這麼一個男人曾經深愛過她的母親吧。
她含笑的點了點頭,但是當她的眼光和小豹子一接觸後,卻又變得那麼地充滿了恨意。
這個地方東洋人本就不會太多,小豹子有點後悔為什麼早沒想到約戰“賭尊”黃千的人會是她。
現在經這突如其來一攪,小豹子不知道他是否還有信心去打“贏”這一場賭戰。
因為他的心已亂,已亂的心又怎能去應付瞬息萬變的賭局呢?
他好想問她那日“皮條花”及“糊塗蛋”怎麼了?是死了?還是傷了?
還有他視若命根子的“尼克森”;真的,小豹子真的心己亂。
心中有著這許多問題解不開,小豹子知道他必輸無疑。
但想到“賭尊”黃千畢生的心血全在自己手中,他冷汗直落的不敢輸掉這一仗。
迷迷糊糊的入了座,也不知道事情是怎麼開始的。
當小豹子發現整張賭檯上只有他和蘋兒時,他悚然一驚。
然後他就聽到了佐佐木在賭檯的側方道:“賭局開始。”
什麼?開始了?
小豹子魂都沒有了,他根本弄不清楚這是個什麼樣的賭局,亦不知道該怎麼賭法。
“等……等一等。”小豹子啞著嗓子喊道。
佐佐木看著他,“賭尊”黃千瞪著他,古塘也望著他,每一個人全都奇怪的瞅著他。
而小豹子卻只發現蘋兒的眼睛裡儘是卑夷之色。
這是什麼樣的場合?小豹子怎可在這重要的時刻裡心不在焉、魂不守舍。
然而他不得不問清楚,縱然是最失禮、最不可原諒,他也要問清楚這是什麼樣的賭局。
“我……我想知道我們賭什麼?用什麼賭?以及……以及怎麼賭?”小豹子用一種低弱的不能再低的聲音道。
“賭尊”黃千幾乎是用沖的來到小豹子的面前,他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凝視著他。
然後他想不透的問:“你……你怎麼了?是不是什麼地方不舒服?剛才我們討論的問題難道你都沒聽到嗎?”
“對,……對不起,我……我真的沒聽到。”
“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賭尊”黃千瞭解到什麼,諒解的問。
痛苦的搖了搖頭,小豹子輕聲道:“那個女的,就是那個女人。”
“賭尊”黃千歉然的對佐佐木道:“我想暫時失陪一下,請原諒。”
好在賭局尚未開始,要不然光是“賭尊”進場一事就已壞了規矩,除了認輸外沒有第二條路。
佐佐木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賭尊”黃千忙不迭的把小豹子給拖到一間密室裡。
小豹子在密室中說出了自己心不在焉的原由。
“賭尊”黃千聽完了他的訴說後沉吟一會道:“這難怪,好在一切尚未晚,我們也未必輸掉這一局。不過從現在開始你得全神貫注了。”
於是“賭尊”開始讓小豹子瞭解整個賭局,以及賭法。
總歸來說這次賭局有以下幾點:
一、賭資是“賭尊”黃千所有的家當,約摸一百萬兩白銀。
二、賭具是骰子,賭法則是東洋賭法。
三、三擲二勝,和局則繼續至雙方分出勝負。
從密室中出來的小豹子,他已經宛如換了個人。
他沉穩的走進賭檯然後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只拱了拱手朝著佐佐木道:“對不起,可以開始了。”
骰子。
十六顆大小不一的各式骰子成一排排在桌上。
佐佐木從身上又拿出了二粒骰子道:“現在猜點,誰接近點數誰後擲。”
語畢他手中的骰子一個彈跳射向空中,在落下的當兒只見他那隻鋼管義腿“碰”的一聲,已把兩粒骰子嵌入桌面,然後他對著小豹子道:“你先請。”
“六點。”小豹子毫不猶豫道。
六點正是兩粒骰子總數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