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
可是當他們回過身來的時候,哪裡還有小豹子的影子?
兀自氣得跳腳,再看看己有人在遠處駐足觀望這裡,叫老梁的漢子一拉另一人的衣袖後快速的離開了現場。
小豹子一口氣奔回了客棧,就發現“尼克森”仲著殷紅的舌頭,也喘吁吁的蹲在自己的門口。
“媽的,兩條腿還是沒你這四條腿管用。”推開門,把“尼克森”帶到房裡,小豹子張望了一下就把門緊緊關上,同時插上了栓。
“我的兒,過來,讓老爹瞧瞧你受傷了沒有?”喝了一口茶,小豹子對“尼克森”招了招手說。
搖著尾巴,“尼克森”一付“忠犬救主”表功似的靠了過來。
輕輕撫著黃褐色的背脊,小豹子仔細的端詳:“嘿,咱就知道那兩個老小子奈何不了你,乖乖,咱現在窮得很,等‘糊塗蛋’回來後,咱一定掏幹他的口袋,買幾斤上好牛排犒賞你護主有功可好?”
窗戶倏開即合,說曹操曹操到。
“糊塗蛋”一雙鼠目泛了紅,臉上寫滿了驚懼、惶恐,一比唇阻止了小豹子正欲大聲的責罵。
“你一夜沒回,該不會老毛病又犯了吧?”雖然有些驚異對方的神態,小豹子還是忍不住小聲的責問。
“少……少主,大……大事……不……不好了。”
相處久了,小豹子明白一定有重大的事情發生,要不然“糊塗蛋”決不可能說話如此結巴。
憋了一肚子氣,可是一見“糊塗蛋”這付德行,小豹子心裡一跳,緊張的抓住他雙臂,也開始結巴起來:“什……什麼事?
該……該不……不會小星星……她……她死了吧?”
“不……不是,小……小星星她很……很好,也……也很安……安全……”
鬆了一口氣,落下了心中一塊石頭,小豹子微怒說:“媽的,她既然很好,你結結巴巴幹什麼?”
“她……她很好,可……可是有人不……不好了……”糊塗蛋的聲音已變得有些哽噻。
“那幹我屁事,這年頭每天都有人不好,早上我出去吃豆漿的時候還碰到了個瘋子”
不敢隱瞞,也無從隱瞞,“糊塗蛋”說出了“四瘋堂”夜來的巨變。
“你……你……你說什麼?”小豹子魂都快沒的說。
“我……說大當家的生……生死未明,‘四瘋四衙’無…無一生還……”
小豹子刁鑽、頑劣,雖然有時候他常令趙威武頭大如斗,然而他卻頗為孝順,驟聞巨變他那顆小小的心靈又怎堪承受?
“哇”的一聲,他哭了出聲,也可慌了“糊塗蛋”,畢竟“糊塗蛋”明白這令許多人頭疼的“豹子”,從記事以來就沒再見他哭過。
“少……少主,你……你先不要難過,事情可……可能沒有那麼糟……”
像是突然長大了許多,小豹子擦乾了眼淚,默不作聲眼睛一直盯著某處動也不動。
“少……主。”一聲。
“少……主。”又一聲。
“糊塗蛋”再也忍不住,在喊了兩聲後走到他的身邊,伸出雞爪也似的手,在小豹子的眼前輕輕晃動。
“你幹什麼?”小豹子的聲音十分陰沉。
“我……我……我以為你中……中了邪……”糊塗蛋囁嚅的說。
不再有一絲一毫的不正經,小豹子的態度十分嚴肅:“‘糊塗蛋’,不只是總舵我爹遭遇到凶險,我己發現有人對我也開始了追殺。”
“你……你怎麼知道?”糊塗蛋一下子還不能適應對方像換了個人似的嚴肅態度。
接著小豹子便把早上發生的事頗為詳細的說了一遍,直聽得糊塗蛋連連皺眉冷汗直冒。
對“四瘋堂”二當家東方起雲,“糊塗蛋”可說是知之甚深,就連小豹子也知道這位東方伯伯平日裡是如何把小星星拱若珍寶。
既然“四瘋堂”現在是由他主事,在沒救出小星星以前,這兩上人誰也不敢回去,尤其糊塗蛋更明白現在回去只有一條路好走——死路。
所以事情有了唯一的決定,那就是先救出小星星。
據糊塗蛋夜來的探聽,他查出了“辣手”賈裕祖多年前即與“四瘋堂”有過磨擦,雖然只是微小不足道的事情,然而他是一個睚眥必報,心胸極為狹窄之人,所以當他發現他手中握著的是“四瘋堂”二當家的千金後,一方面為洩恨,一方面抱著狠敲一筆的想法,所以開出了苛刻的贖金。
坐在渡江的船上,小豹子一直注視著坐在他對面的紅衣女孩。
這女孩也三八合分的拿著她那對大小不一的眼睛,直瞅著小豹子,並不時露齒一笑,笑得樣子就像撿到了一個大元寶似的那麼高興。
“糊塗蛋”輕輕用肘頂了一下小豹子,然後小聲的說:“少主,對面那女的好像對你頗為友善哩。”
小豹子側過臉看到糊塗蛋似笑非笑,以及賊頭賊腦的模樣,不覺有氣的說:“怎麼?你有意思?要不要我過去幫你‘哈拉’兩句?”(哈拉:搭訕的意思。)
本想說兩句玩笑話,沖淡一下小豹子一直陰霾的情緒,沒想到小豹子用認真的口氣和自己說,糊塗蛋可就慌了。
“少……少主,小……小祖宗,這……這種事可開不得玩笑,人家可是朵帶刺的玫瑰,你沒瞧見她背上還背著劍,何況……何況這種節骨眼,咱們……咱們還是莫惹閒事的好。”
“怎麼?你不是一向喜歡多刺的玫瑰嗎?”
“可是她……她怎麼能稱得上玫瑰呢?你瞧瞧她那付模樣,連鬼看到她恐怕也會讓她嚇跑……”
用眼一瞄,小豹子發現那女的確長得不敢恭維,袖子臉,一隻眼大,一隻眼小,再加上略塌的鼻子,配上頗厚的嘴唇。
乖乖,現在她衝著自己這邊露齒一笑,可還真有些嚇人。趕緊收回目光,閉上眼睛,心裡真怕人家會錯意,萬一起了誤會可就應了一句俗話“飛來橫禍”。
“小……小弟,我們好像在哪見過是不?”
世上的事就是這樣,你愈怕它來得還愈快。
一陣香風沖鼻而入,再加上那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小豹子已然明白真正的“誤會”開始了。
仍然眼觀鼻,鼻觀心,小豹子老僧人定般動也不動,竟然也不作聲。
“喲,幹嘛,人家看你面熟,好心過來打個招呼,何必擺出一付不理人的樣子?”
“人家”的手已經推向了自己的肩膀,小豹子再能裝死,也不得不睜開了眼睛。
望著她臉上的雀斑,不覺想起了早上的芝麻燒餅,故意的“啊”了一聲,小豹子說:“你……你說什麼?”
笑了,那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該是這女孩身上唯一還算美的地方。
“我說我們好像面熟的很,你貴姓呀?”
“我……我姓趙,我想你認錯人了,我可是從來就沒見過你……”小豹子有些“難過”的說。
“趙?……讓我想想……噢,我記起來了,去年、去年我們曾在‘蓮花集’的‘春風樓’見過面對不?”
見你個大頭鬼,你還真會瞎說。
心裡暗罵了一聲,小豹子說:“我去年一整年都待在京裡,至於你說的‘春風樓’,我這位大叔常常去,我想你可能弄錯了,你見到的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用手指了指身旁偽睡的“糊塗蛋”,“糊塗蛋”一個呼吸不暢,開始嗆咳了起來。
“大……大叔,這位小姐說她見過你也。”小豹子輕拍著“糊塗蛋”的背,挺會做人的說。
“是……是嗎?咳……咳……”“糊塗蛋”翻著白眼,恨不得把小豹子丟入江裡。
紅衣女孩的年紀看來只有十六、七歲,十六、七歲的女孩好惡是不會隱藏的。
現在,她臉上的笑容已失,冷哼一聲說:“我怎麼會見過這種人?”
本來就沒什麼好感,“糊塗蛋”一聽這女孩話中帶刺,再一見她那付鄙夷的態度,心中頓時怒氣上升。
“咦?小妹妹。怎麼,我這種人有什麼不對?瞧你的樣子就好像看到了鬼一般。我還差點讓你嚇了一跳呢?真是的。”
“老不死的,你說什麼?”紅衣女孩突地後退一步,臉上已變了顏色。
“哎,哎,風度,風度——我說一個女孩首要的就是要保持大家閨秀的風度,嘖,嘖,你這樣子也不怕嫁不出去?”搖了搖頭,“糊塗蛋”淡然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