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你決難想像人和人之間的距離會如此緊密、契合。
這大廳原本己擠得水洩不通。現在可好,所有的人都圍向了小豹子這一桌押寶的檯子來。
只見人靠著人,人疊著人,老頭兒也不怕閃了腰,女人家更不在乎自己凸出的地方被人擠成了扁的,他們一圈圈,一層層,全噤聲屏息,等著小豹子下注。
沒有人不愛銀子的,賭博的人又有誰不想贏錢?
每一個人都被擠得變了形,然而小豹子和小星星卻有極大的空間,因為那是大家留下的空隙,畢竟每一個人都不敢妨礙他的聽覺,影響了他的判斷力。
寶官顫抖著雙手,上下左右,一下子過頭,一下子平胸把寶盒搖得嘩啦直響,卻總是不放下,也就是說他不敢放下。因為他怕,怕一放下後那種押注的場面無法控制。
大家都在等,等寶官放下寶盒。
大家都在等,等著掏出所有的銀子跟著小豹子下注。
該來的總是要來,躲不過的也注定躲不過。
寶官手中的寶盒在一陣亂搖後“砰”的一聲終於放在了檯子上。
於是——
小豹子等一切停止後,他開始沉思。
然後——
“喂,莊家,你們這有沒有規定下注?”思索完後小豹子開口說。
抬眼看了看牆上,寶官真希望那猩紅的八個大字能突然消失。
有殺有賠
來者不拒
小豹子也看到了那八個大字,他的眼睛亮得像兩盞明燈,嘴角一例後說:“哇噻,過癮、好氣魄……不過,不過莊家你……你能否找此地的老闆出來……”
“為……為什麼?”寶官嚇得差些站不住。
“唉——”小豹子嘆了一口氣後說:“因為我這一注下下去後我不知道你們東家賠不賠得起——”
“這……”寶官滿頭大汗失了主張。
“讓一讓,讓一讓,東家來了——”大廳門口有人用急切的聲音吼道。
人群開出一條道路,一個富商模樣的中年人來到寶官旁邊,他抬手阻止了寶官,輕聲說:“我都知道了。”
然後他仔細的打量著小豹子露出抬面的一張稚氣,精靈,與頑皮中略帶可愛的臉龐。
“小兄弟,我姓賈,西貝賈,請問台甫?”
“台甫?噢,我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姓趙,小名叫……叫‘豹子’”
小豹子學著對方抱抱拳,然後說出一句亂沒“學問”的話來,再然的指著檯面上“豹子”的位置。
小星星狠狠捏了他的大腿一把低聲說:“丟人,台甫的意思你都不懂嗎?”
“豹子”?
每個人真像看到一隻豹子一樣的看著他,到現在他們才明白他為什麼叫“豹子”了。
“賈裕祖,富裕的裕,光宗耀祖的祖,請指教——”東家報了姓名客氣的又說。
“好說,好說,賈老闆您這套過門完了吧,既然完了咱想請問你這一注可有限制?”
“敢問小兄弟何指?”
“我是說我現在要押注,不知賈老闆可收?”
抬眼看了看圍在四周的人群,賈裕祖笑聲震天的道:“哈,哈……小兄弟,我賈某人開賭場開了一輩子,從來就沒碰過像你這樣問話的人……哈,哈,你放心,今天無論小兄弟你下多大的注,賈某人都收下,不過只限你一個人。”
人群裡立時開始鼓噪,因為大家本來就抱著和小豹子同進退的心理,現在東家如此一說出不是人人希望泡湯?
抬手制止了眾人,賈裕祖朗聲說:“各位,各位,賈某人是為了各位好,因為各位如果堅持要跟著這位小兄弟一起下注的話,那麼各位必定輸——”
能開賭場的人絕對是一個行家。
這賈裕祖在“蓮花集”開設賭場已有不短的一段日子,或多或少已有許多人瞭解他的賭技,現在經他一說,已有人退怯。
再環視眾人一眼,賈裕祖單手一伸做了個請的手勢說:“小兄弟請下注,今日大夥全是你的見證,只要賈某輸了決不食言一定照數賠到底。”
“好,痛快,痛快,大地方果然是大氣魄……”吸了一口氣的小豹子又說:“賈老闆,只怕咱這一注下去後您不但不能裕祖,恐怕……恐怕您下三代,也就是說你兒子和你兒子的兒子,以及你兒子的兒子的兒子,都要窮得沒褲子穿嘍。”
“是嗎?小兄弟你預備這一注下多少?”賈裕祖智珠在握笑著問。
“我這有十三萬八千兩銀票,另外……”小豹子一古腦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銀票點了點後說:“總共十三萬八千三百兩。”
“你統統下?”
“當然。”
“那你放心,賈某現今票號裡的銀子絕對超過十個十三萬八千三百兩。”
輕輕搖了搖頭,小豹子不以為然的說:“賈老闆,如果咱這次下的地方是‘豹子’呢?”
“豹子?”
難道小豹子這次又算準了開出來的會是豹子?
不只是不信,每一個人根本無法相信。
畢竟“豹子”的機率己很難出現,何況要連續兩次開出“豹子”來,這種機會簡直微乎其微。
“我算算看,十三萬八千三百兩的一百二十倍……賈……賈老闆,對不起咱的算術不好,各位……有哪位可以替咱算算……”小豹子抬頭望向周圍人群。
“媽呀!那是一千六百多萬兩呀!”
有人心裡在算盤打得飛快,突然驚呼出聲。
小豹子嘻嘻一笑後說:“賈老闆,您瞧咱沒騙你吧,如果咱押中了,你豈不是連下三代的子孫都要窮得沒褲子穿?”
陰鷙的冷哼一聲後賈裕祖說:“小兄弟,如果你押中了賈某人承認的確賠不起,不過開飯館的決不怕大肚漢,開場子的更不能讓人笑話賠不出注來,我倒有一個變通的方法你願不願意接受?”
小豹子“人五人六”的坐上了一位拍馬屁的仁兄所搬來的高腳椅上,他也“王二麻子”抱拳行禮說:“賈老闆有話請講,不才這廂聽了。”
他的模樣滑稽,他的談吐更可笑。
然而沒人笑出聲,因為每一個人全被這緊張刺激的氣氛所吸引,大家的眼睛全瞄向了賈裕祖,等著他那變通的方法。
一把明晃晃的牛耳尖刀從賈裕祖的身上拔出。
他用一種果決的聲音說:“小兄弟,如果賈某人不幸輸了這一注,那麼賈某人當盡所有賠注,剩下不夠的小兄弟委屈點,十兩銀子一刀,賈某願意以這付臭皮囊來賠注,你認為如何?”
這是英雄作風。
一個真正的賭徒,所秉持的也就是“輸錢輸牌不輸人,賭奸賭詐不賭賴。”
小豹人是個嗜賭如狂的人,他的年紀雖小,可是已儼然是個標準的賭徒。
賭徒豈有不佩服這種豪邁、磊落的作風?
一伸大拇指,小豹子連聲道:“好,好,賈老闆,咱最佩服的就是您這種英雄好漢,還有您的‘高風亮節’、‘殺雞焉用牛刀’小豹子的話已被小星星狠狠掐了一把給打住。
畢竟他一激動就又犯了胡言亂語的老毛病,簡直離普的過了分。
眼裡閃過一絲狡黠,賈裕祖說:“小兄弟,你旁邊那位姑娘可是與你一同來的?”
“是呀,賈老闆有什麼‘意見’?”
“我想我們這一注絕對稱得上豪賭,我看小兄弟也決不是那種因注大而會滿足的人,你一定喜歡在此之外附加一點‘刺激’對不?”
“賭‘刺激’?哇哈,賈老闆不愧‘板牙’,真是我的知音,對,對,咱最喜歡賭‘刺激’,不知賈老闆要怎麼來賭?”
“伯牙”說成了“板牙”,恐怕這種荒唐詞兒只有小豹子這種不學無術的傢伙才說得出來。
眼裡同樣閃起和小豹子一樣‘刺激’的光芒,賈裕祖說:“我有一顆‘東方之星’的明鑽已經造冊報備,是準備進貢皇上的珍品,現在賈某人願意拿它來和小兄弟賭……”
“賭什麼?萬一你輸了那可是犯了欺君之罪,要滿門抄斬的呀!”
“不錯,賈某願拿一家十六口的性命和你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