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
午夜該是尋夢的時刻。
然而午夜也正是宵小,及發動奇襲的最好時刻。
毫無一點徵兆,更毫無一點警訊,四十名黑衣蒙面,手提黃綢鋼刀的身影,就像從地底冒出來的一樣,突然獻出現在“四瘋堂”的議事大廳之外。
廳中只有四人,黃武、陳得海的屍體仍然擺在大廳中央。當“鐵獅子”趙威武瞪視著那四十名黑衣蒙面人魚貫進入大廳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可想而知是多麼的驚訝不解和震怒。
因為他怎麼也想不出這四十個人是用什麼方法躲過了層層監視,佈滿四處的一十八處暗樁。而且毫無一點徵兆與警訊傳出。
“趙威武——”
一名高大的黑衣人越眾而出,語氣中充滿了憤怒。
打量了一下對方的穿著打扮,以及那一片刺目的黃綢鋼刀。趙威武從椅子裡緩緩站起身說:“黃綢鋼刀會”?
“不錯,葛義重率屬下三十八鐵騎來給大當家請‘夜’安啦!”
這個時候當然沒人去留心來的人是不是三十九人。
“葛義重,告訴我,‘四瘋堂’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事情是不是你做的?”“鐵獅子”趙威武這個時候居然冷靜得像一隻石獅子,不慍不火的問道。
看了看地上的屍體一眼,葛義重咭咭怪笑數聲說:“大當家,您還滿意否?”
再也忍不住,趙威武髮根上豎,怒目暴吼:“姓葛的,‘四瘋堂’自趙威武以下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黃綢鋼刀會’?”
“呸!”葛義重毫無所俱的道:“趙大當家,你沒有對不起我,只是你不讓我活下去罷了,老實告訴你,我‘黃綢鋼刀會’在你自大、自狂、自以為是的慈悲下整整忍受了十年,十年來你大魚大肉,左手金,右手銀,不但攔盡了一切水陸買賣,甚至連口湯也沒留給我們。今天,此時此刻,我們是來討債的,連本帶利的來我你算賬。”
有一絲訝異,趙威武道:“葛義重,想必你對我的行事所為有所不滿,也想必你對我的勢力範圍並不滿意?”
“廢話!”葛義重惡狠狠的暴吼:“是人都決無法接受你那苛刻的條件,是人更無法忍受你那專制獨斷的作風,媽的,你以為你是誰?誰又要聽你的?呸,不搶、不劫、不包婚、不詐賭,違者剔足挖目,他娘的,皇帝都管不著的地方,你憑什麼要淮中的武林一脈聽你的?勢力範圍,就算有再大的勢力範圍,在你那苛刻的條件下任何幫會都沒得混了。”
“好,很好,葛義重,你可是三十年來第一位敢對趙某人如此說話的人,可笑的是你這些話為什麼不在十年前說,而竟會憋在你肚子裡直到十年後的今天才說?想必是你一直在找機會是不?你以為此時有把握能與‘四瘋堂’相頡頑了是不?”
蒙著面的葛義重雖然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但從他輕顫的身軀看來,他一定已經羞惱得漲紅了臉。
“趙威武——沒想到你現在仍然陶醉在你那狂妄、無知、自我吹噓的夢幻裡,你怎麼不用你那呆肥的腦袋想想,我們是怎麼穿越過你那嚴密的明樁暗卡?你又為什麼不睜開你那讓狗屎迷濛住的雙眼,看看你的週遭到底還剩下哪些人能把你哄抬得高高在上?”
每一句話都像一根鞭子,每一個字也像一根釘子。趙威武已然抑止不住激動與悲憤,因為這的確是件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然而卻無情、無奈的發生了。
人呢?“四瘋堂”裡的人呢?
為什麼到現在除了自己四人竟沒人再出現?
這裡可是淮中第一大幫的心臟之地,難道這兒的人全都死光了?
“你怕了,你恐懼了。趙威武,我甚至可感覺得出來你背脊所發出的寒意,哈,哈……誰說‘鐵獅子’是座推不倒的獅子?誰說趙威武是座撼不動的巨鼎?現在,就是現在,我葛義重就要做那屠獅撼鼎的人了——”
這是一場不公平的戰爭。
自有人類開始,不公平的事情就一直存在。
只因為人類永遠都有種“取而代之”的心裡。
四十比四,一個對十個,這種懸殊的比數,憑是“鐵獅子”趙威武氣吞牛斗,“四瘋四衙”彪悍勇猛,以及那名“四瘋堂”司值弟子悍不畏死——
然而失敗的一方終究還是“四瘋堂”的一方。
血戰結束的很快,幾乎在三更將過,四更即來的時刻一切都已停止。
現在整座大廳除了死人外再也找不著一個活人。
四更。
四更是“四瘋堂”輪班換值的時刻,也是廚房裡的大廚子起床做饅頭的時刻。
當換班的人從“四瘋堂”總舵外不遠的班房宿舍裡,踏著朦朧的曙色,意欲換下已經當了二個時辰的前一班警衛之時,他們驀然發現總舵內一十八處暗樁竟然沒有一個活人。
當大廚經過議事廳想要到廚房做饅頭的時候,他殘餘的三分睡意己讓大廳裡橫七豎八的屍身,給嚇得清醒無比,不再有一丁點睜不開眼的惺忪。
於是鑼聲震天。
於是花旗火箭劃過東方微白的天際。
第三章 誤打誤撞鬧妓院
東方起雲來到總舵“議事廳”的時候,每一名“四瘋堂”的弟子都看得出來他剛從被窩鑽出。
“全力搜尋大當家的下落——”
這是他的第一道命令。
“召集各處分舵,召回所有在外頭領級的舵主。”
這是他的第二道命令。
“清點傷亡。”
最後一道命令下完,東方起雲已不自覺的坐上了平日只有趙威武才能坐的酸枝太師椅。
當第一線陽光照進了大廳的時候,所有的傷亡報告已清點完畢。
“稟二當家——”
高坐在上的東方起雲望著來報的弟子,只淡然的說了一個字“報”。
“全部罹難弟子三十七人,另外‘四瘋四衙’無一活口。”
“有沒發現敵人屍體?”
“沒……沒有,另……另外昨天來總舵的文師爺亦不見蹤跡。”
“什麼?張繼堂,你說昨天來總舵的文師爺亦不見蹤跡?”
“是……是的。”叫張繼堂的人不明白這位二當家為什麼對文師爺的失蹤好像比對大當家的失蹤還來得緊張。
“張繼堂,那位文師爺昨天夜宿何處?”
“回二當家,那位文師爺昨天就宿在‘議事廳’後側的客房裡。”
東方起雲冷汗已流。
他當然知道趙威武已讓“黃綢鋼刀會”架去一個隱密的所在,他更知道這事件事情決不可能有一絲洩密的地方。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那位文師爺為什麼會失了蹤?
而且他夜宿的地方竟然離“議事廳”只有數步的距離。
這意味著什麼?難道這百密一疏的地方竟在此?
“傳令下去,全力追緝那位文師爺,只要一旦發現其人,格殺當場,不得有誤。”
東方起雲已然想到夜裡的一切,必定全落入了那人的眼裡。
小豹子背脊的涼意直衝腦門,下達腳底。
他的兩眼雖然瞪得有如銅鈴,卻黯淡的連一絲生氣也沒有,更可憐的是他說話的聲音簡直像鬼哭一樣的難聽。
“不……不可能的,你……你作弊……”
小星星的表情也和他差不多,一張嬌靨己慘白灰敗,要不是她輕顫的嬌軀悚動不已,真讓人會以為她是蠟雕塑而成的。
抬手壓制住眾人鼓噪的情緒,賈裕祖笑得像隻狐狸,他的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的都能聽得很清楚。
“小兄弟,天堂和地獄只是一線之隔,這輸贏嘛更是在須臾間,大家都看到,你自己也更明白,我自始至終就沒碰過桌上的寶盒,而且這寶早已搖好,試問,你憑什麼說我作弊?我這作弊又要從何做起?”
“我……你……她……”小豹子的舌頭絕不是普通的大,而是非常的大。
“你叫‘豹子’是吧?豹子當然認識‘豹子’羅,現在我請問你這玩意是不是‘豹子’?”賈裕祖笑得令人頭皮發麻。
兩個麼點,一個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