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在電梯裡的時候，秦朝辰用毛巾擦了擦她的肩處，面上清淺地說︰「馮哲翼這類小人，確實玩的出這種低劣的手段。但有一個疑點，他就算爲了遣散那個幫他做事的男人，也不可能有這個能力一路護著對方出境，太小題大做了。」

　　何況，他哪有這麼廣的人脈。

　　「或許……馮哲翼是求了什麽人幫忙呢？」

　　他想了一下，對她說︰「這次的事不用你和哥哥麻煩了，我會來處理。」

　　顧懷露點了點頭，抬眸却看到對方眸色深深地望著自己，「我知道了，你快回去繼續開會吧。」

　　秦朝辰笑了笑，心說有你在我哪還有心思開會。

　　「我吩咐下去了，你在休息室等一等，他們會給你拿好吃的過來。」

　　顧懷露又被撩撥了心底一根柔軟的琴弦，「你這樣真要把我喂胖了。」

　　「胖點只會讓我的手感更好。」

　　「……」

　　這男人平時少言寡語，偏偏這種讓人臉紅心跳的話說起來都不打格楞……

　　等到兩人乘車來到《翡花》劇組下榻的酒店，顧懷澤已經在茶室裡等著了，周圍都是一些前來避雨的客人，熙熙攘攘地讓這處地方也難得熱鬧起來。

　　空氣裡飄著陣陣的茶香，聞著整個人都覺得身心放鬆，顧懷露和秦朝辰剛坐下來，就聽這人開口了︰「秦六段，你既然是專業的，不介意和我下一盤棋吧？」

　　「當然是樂誠之至。」

　　顧懷澤立刻吩咐一旁的助理去把茶室裡的棋盤、棋子都拿過來，等到顧懷露喝了幾口熱的，他定定地看著她，說︰「你先去和《翡花》劇組的導演、製片打個招呼。」

　　顧懷露心裡好笑，也不知這人故意遣開她，是怕一會輸棋太難看，還是他有什麽不能讓自己知道的話要和秦朝辰說。

　　雖然好奇的不得了，但在兄長的强烈要求下她也沒轍，只好先離開了。

　　秦朝辰就在顧懷澤的對面落座，神色一派清明冷靜，眉宇間是磊落端然的態度。

　　哪怕在這大牌明星都經常出沒的地方，兩人無疑還是引起了周遭一些男女的矚目。

　　「先說好了，你得用全力對付我。不要讓我，也不要下指導棋，明白吧？」

　　秦朝辰微微笑了笑︰「我受過專業訓練，對顧總太不公平了。這樣吧，你執黑子先下，我執白子後下，如果下到最後要算數目了，你不用按照規矩『貼目』給我，可以嗎？」

　　這樣一來，顧懷澤就等於平白拿到了先手的優勢。

　　顧總也不是會在這種地方強行逞能的男人，順勢答應下來，兩人就這麼一左一右坐在小桌前，開始對弈。

　　說是不留餘力，秦朝辰當真還就沒給他什麽面子，顧懷澤從落子不久就開始感覺到了一股可怕的壓力。

　　更可怕的是秦六段沒有要他在中盤就投子認輸，只是一步步地逼近，像是看著獵物徘徊在懸崖的獵人，你預判的每一步都在他的計劃中，你所有的掙扎和反擊都是徒勞。

　　每當顧懷澤以爲，他就要盤活棋子的時候，對方就無情地摧毀掉他的圈地，那種棋力的强大是基於精準計算和靈性天賦，是顧懷澤望塵莫及的一種能力。

　　他清楚地意識到他們之間的實力差距，這是根本沒法掩飾的事實。

　　顧懷澤終究還是沒能將這一盤棋下到最後的收官階段，事實上在中盤的時候，他就已經可以預測敗落結局，只是……還想再看一看秦朝辰的能力，才一直拖到現在。

　　他的手指輕輕扣著桌面，臉上的笑似有深意︰「果然是專業的，下的好。」

　　「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和慣常的棋路，瞭解對方的風格往往更有利於見招拆招。」秦朝辰不是長袖善舞的那種人物，但對於洞察人心這樣的技巧嫻熟於心。

　　他瞭解顧懷澤的性格，也就能憑這一點去猜測他的棋路。

　　「剛才你應該在這邊選擇開拆，這樣可以更大限度的擴寬自己的領域……」

　　顧懷澤聽著對方細致的復盤，却在心中暗嘆，有些定式當真是職業棋手才能做得到，盡管他與這男人下棋之前，已經知道他不可能贏，但真正對峙一番，才看清了那差距是有多麽的遙不可及。

　　當這個男人心中裝著愛，放著棋，就如有一片山光水色在他的胸襟裡鋪陳開來。

　　稍早一些的時候，顧懷澤已從妹妹那邊得知了翡翠鐲子的故事，這才相信秦朝辰能够爲了一句她的「喜歡」，從而用心到何種程度。

　　他深知，不僅是被這份難能可貴的情誼觸動，更因對方渾然大氣的棋藝所折服。

　　他自認做不到像這個男人一樣細心，而一個能比自己更好地照顧妹妹的男人，大概……就是值得托付的對象了吧。

　　雖不願承認，顧懷澤真正打心底接受了這個男人會成爲一家人的可能。

　　「坦白說，我對你也有不少瞭解，你對露露真的非常用心，這點我承認。」顧懷澤抿了一口茶，慢條斯理地說著，「但秦家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假如我妹要在你們家受一丁點委屈，我們顧家都要唯你是問，這一點你也要明白。」

　　秦朝辰熟練地收著那些黑白棋子，當下應道︰「我明白，但秦家遲早都是我掌權……很快就是了。」

　　顧懷澤知道這男人不是會說大話的類型，他要有百分之二百的把握，才說得出這樣的話。

　　二十多分鐘前，顧懷露就回到了茶室，一直默不作聲在邊上看著，直到他們下完了，才凑上來，笑嘻嘻地說︰「阿辰，有沒有把我哥打的落花流水？」

　　秦朝辰摸摸她的頭髮，在哥哥的面前還是相當克制，「你哥也下的很好了。」

　　「還沒嫁出去，已經幫著外人了。」顧懷澤低低地「哼」了一聲。

　　顧懷露雙眸微嗔︰「什麽外人呀，都是一家人。」

　　那小表情就像是邀功似得，讓秦朝辰看的氣血翻涌，剛才下棋時的鎮定從容消失殆盡，他都要忍不住强吻她。

　　顧懷露一雙美眸盈盈透著燈光，見秦朝辰拿了幾個鬆子在手上剝，她移開目光，說︰「哥，你說那時候讓小流氓來扔炮仗的，會不會是馮哲翼。」

　　「這樣看來他似乎有作案動機，我們追查的那個小子已經逃到境外，那邊不是我的勢力範圍，形勢復雜，人脉也不够廣，我只能把這事告訴大哥了。」

　　顧泰在「金三角」一帶還算有些熟人，假如對方以爲他們不會再追下去，那就實在太小看了顧家。

　　「他說這段日子就會回國。」

　　顧懷露驚訝了一下，沒想到大堂哥就要回來了。

　　「我覺得這事……幷不像馮哲翼這種小角色做得出。」秦朝辰將半碟剝好的鬆子先送到她的面前，拿了紙巾擦了擦手，「我已經派人去『請』他來公司了，等回去之後會見他一面，看能不能問出一些端倪。」

　　昨晚的鬧劇發生之後，顧家的團隊配合著秦朝辰的公司，即刻就開始行動。

　　首先，他們聯合發出函告，由於馮哲翼的這些言語造成了大量不實報導，所以他們要求他立刻發致歉聲明。

　　同時，斥責一些媒體硬是將付芸寶的言辭與顧家聯繫到一起，以違反了《中國新聞工作者職業道德準則》和新聞真實性原則的大帽子去扣他們，幷嚴重損害了顧家的信譽，要求立刻清理整頓。

　　馮哲翼身後的公關團隊早就已經被束手束脚，什麽也做不了。

　　他本人只得立刻發了一條長微博，痛心疾首地責駡黑客的不道德行爲，還聲稱自己也是受害人，幷對顧懷露發表道歉聲明，一切惡毒的言語都是他沒有責任心的謾駡。

　　除此之外，各路媒體、互聯網，密集地發布了關於馮哲翼每次拍戲都要幾十個文替的頭條，這些新聞的下面都配了劇組現場的照片、替身們的採訪稿等實打實的幹貨，讓他想辯駁也沒可能。

　　至於已經退圈的付芸寶，當然也沒能幸免，她進出整容醫院、與幾位富商關係親密的醜聞，也是赤裸裸地呈現在觀衆們的茶餘飯後。

　　事實上這些明星的把柄顧家和秦家要多少有多少，平時都放著壓箱底，關鍵時刻若要給幾分顔色看看，也是立刻就拿得出手。

　　這場信息時代的輿論口水仗，打的不費吹灰之力，就連法律和公信都是穩穩地站在他們這一邊。

　　唯獨不能用事實雄辯去證明的，大概，只有顧懷露與秦朝辰的這段感情。

　　網上仍然有不少黑粉趁此詬病，說他們是虛僞的一對豪門情侶，幸福只是表面功夫，不過就是所謂的「聯姻」罷了。

　　顧懷露本來還想，要不要發點什麼感性的微博來造一些聲勢，當她打開首頁，卻看到秦六段已經快她一步。

　　他沒有直接發布新微博，而是回答了一個粉絲的提問︰「秦六段，能與你重逢真是太好了！

　　如今人工智能Master已經戰勝了我們圍棋界的第一位棋手葉湘章，很多人都說我們就算下棋也毫無意義了，還說那些職業棋手只是爲了錢在下棋……

　　我在想，如果是你的話，能不能戰勝那個壇的怪物呢？他們都說，終有一天人類會被電腦徹底擊敗，可我不信，我還等著你……」

　　秦朝辰就這條讀者的提問，回復了一個幾百字的答案。

　　「感謝棋迷這些年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