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回去的途中，顧懷露給姐姐顧妍打了電話，得知她傷勢已經好轉，脚踝也消腫了，她才算放心一些。

　　由於「炮仗」的意外說好了是顧懷澤這邊調查追踪，秦朝辰也不能太多干涉，又怕萬一打草驚蛇，打亂他的步調。

　　現在看來，事情果然沒這麼簡單，不然也不會這些日子都沒抓到那個男人。

　　顧懷露用外套裹著自己的雙腿，閒適地用手支著下巴，望著窗外沿途的景色，盡管是冬日的草木蕭瑟，但一路能看到蜿蜒的寬闊道路，清風朗朗，心情也是更好，讓人有了一層淺淺的倦怠。

　　秦朝辰時不時就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從姣好溫軟的側臉到微敞的領口，看的她都有些心神不寧。

　　舒衣的電話就在這時打了進來，顧懷露立刻接起︰「怎麽了？」

　　那邊傳來女孩有些焦急的聲音︰「小顧總，我剛接到消息，韓謙睿出事了……」

　　心頭一跳，但還是冷靜道︰「舒衣你先別急，慢慢說怎麽回事。」

　　等到助理把事情一五一十報告完畢，她才知道原來稍早一些的時候，韓謙睿在拍攝廣告的途中不慎從一米多高的地方摔下來，腰部也被地上的道具扎傷了，當即就被送往S市中心醫院治療。

　　「情况怎麽樣了？人要不要緊？」

　　沒想到顧妍的傷勢才剛好，韓謙睿又受了傷，顧懷露捏了捏眉心，舒衣鎮定下來一些，回話︰「他的經紀人說不是太嚴重，但大腿骨折了……還好道具沒刺傷內臟，算是逃過一個大劫了，謝天謝地！……我們這邊要不要派人去探望一下？」

　　「我現在有空，親自去一趟吧。」

　　於情於理，顧懷露都得去醫院看他。

　　韓謙睿的父母長期都在法國忙於連鎖餐廳的生意，兩人從學生時代起，遇到什麽事也會互相照應。

　　等到轉述給秦朝辰聽了，她斟酌一下，說︰「你直接送我去醫院，好不好。」

　　基於韓謙睿的情况還不算太嚴重，她聽到他稍顯清淡地回了一聲︰「嗯，應該的。」

　　顧懷露瞥了他一眼，笑容溫和，而眼神中像是浮起一些過往的記憶。

　　「我知道韓謙睿對我不止朋友這麼簡單，但他也是明白人。」

　　她很坦白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然後，觀察對方的反應。

　　秦朝辰雙手握著方向盤，等到紅燈的時候，才脫出一隻手，伸過來很溫柔地揉了揉她的發頂。

　　「他是你的朋友，我相信他的為人，假如你對他太過關心，我會有些在意。但這次出了意外，是該第一時間去關心的。」

　　說完，還是沒忍住，又在她的唇上啄吻一下，表達了他的占有欲。

　　顧懷露笑著看他︰「你爲什麽不說『我會吃醋』？」

　　秦朝辰聽到這話咳了一聲，才承認︰「我很會吃醋的。」

　　等到了醫院的時候，差不多已經過了一個小時。

　　《落暇》已在寒假檔强勢上星播出，韓謙睿的人氣更加水漲船高，也不知是哪路媒體泄露了他受傷送院的具體消息，醫院附近被潮水般的擁護者圍堵起來。

　　但韓男神的粉絲素質都偏高，大家都安靜地不知在等待什麽，隻團結地圍在一處，更像是在爲他的健康祈禱。

　　秦朝辰停下了車，心甘情願做她的專屬司機︰「我在附近等你，快好了給我打電話。」

　　她看著遙遙的人群，略一思索，與韓謙睿的經紀人取得聯絡，通過特殊通道避開衆人，這才進入了病房。

　　顧懷露先與房中的男助理等幾人點了點頭，隨後，視綫才落在了床上那人的身上。

　　因為失血的原故，韓謙睿好像臉色不是太好，一雙眼睛微微眯著，還有些讓人心疼。

　　「他動完手術才剛醒，韓先生和太太也剛走……」

　　「韓叔叔他們也飛回來了？」

　　經紀人點頭︰「是，今天才剛到的。顧小姐，你是不知道當時的情景，那麽高的台階摔下來，還摔在那麽硬的地上，還被道具扎到了腰！哎喲，真的把我們半條命都給嚇沒了，那地上一大灘的血哦……」

　　顧懷露聽得擰緊了眉頭，真的是心有餘悸。

　　說完，他後知後覺地想起什麽，目光裡懷著某種含義看了看房中的其他人，大家面面相窺，都在這種意味不明的氣氛中退出了病房。

　　顧懷露還是一臉愁容，韓謙睿盡管有些虛弱，臉上却是慣然的笑意。

　　「你怎麽來了……」

　　「怎麽能不來，你都摔成這樣了。」顧懷露是真的到這一刻才稍微鬆了口氣，她走到床頭，低頭看著他，關切地問︰「醫生說什麽了，要養多久？」

　　「骨折要養幾個月，腰上的一個小洞沒傷及什麽重要的器官內臟，我說幸好沒傷著腎……以後還是能家庭『性福』美滿的。」

　　聽他還有力氣開玩笑，顧懷露簡直哭笑不得，但也算重重地放下了心裡的石頭。

　　「別擔心了，你只要別趁著我養傷的日子突然結婚就好，我看秦家少董都快要等不及了……」

　　盡管韓謙睿是打趣的語氣，顧懷露心頭還是有了一閃而過的苦澀，她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充滿溫柔的意味，安慰著他︰「放心，不會少了你的這份禮金。快點好起來，我手裡這部《紅塵三千》還等著你來演男主角呢。」

　　韓謙睿看著她，「只要你不嫌弃，我可以給你演很多個男主角，畢竟我可塑性强。」

　　顧懷露也與他開起了玩笑︰「網上說你演技好，那都是公司找來的水軍，你怎麽就不明白呢？」

　　他又氣又笑，可也拿她沒轍。

　　韓謙睿從來都沒有對她表達過哪怕千分之一的真情實意，如今，它提前畫上了休止符，雖是遺憾，但也不曾後悔與她的相識。

　　往後所有的關懷與擁抱，可能都止於朋友般的問候語關懷。

　　幸而，韓謙睿也不是想不通透，既然他們沒有緣分成爲情侶，那就做一同求學的昔日老友，她會在他的年少光陰裡占有一席之地，這是無人可以替代的事實。

　　可惜，顧懷露也是只在晨曦裡晶瑩剔透的露珠，在他的世界裡轉瞬即逝。

　　「你給我倒杯水吧。」

　　她點點頭，忙著給他端茶送水。

　　「你剛動過手術，別喝太急，一點點來……」

　　韓謙睿悄悄地抿了抿唇，大概過了這一刻，他再不能享受她這樣的體貼關懷了。

　　兩人又聊了大約一刻多鐘。

　　顧懷露看著韓謙睿說話仍然有些吃力的模樣，實在不忍心再叨擾了，輕聲安撫︰「那你再休息一下，明天我和哥哥一起來看你。改天，我和秦朝辰還要約你一起吃飯喝酒。」

　　韓謙睿笑著眨了眨眼睛︰「嗯，那就一言爲定了。」

　　……

　　新年新氣象，顧家夫婦總算從懷柔趕回來，大家聚在一起歡歡喜喜地過了年，除夕夜的晚上，大家族的聚會持續到深夜，等吃了團圓飯各自回到家，顧懷露在家中的半開放式露臺欣賞烟火，準備以此打發時間來守歲。

　　她也拿了幾根仙女棒出來，一根接一根點亮，一雙黑眸被染成星火，遠處漆黑的山林都被絢爛的光芒印的片紅片綠，這熱鬧迷離的人間，與亘古不變的山水交相呼應在一起，愈發讓人心馳神往。

　　喧鬧喜氣的夜色中，手機屏幕忽然亮起，提示有電話打了進來，她歪著脖子夾住手機，手裡還捏著璀璨的烟火，就連眸光深處都被點亮了。

　　「在做什麼？」

　　「一個人寂寞的放煙花，你呢？」

　　秦朝辰低聲笑了笑，那聲音像一縷繚繞的波光，讓她耳根都微微發癢︰「一個人寂寞的下棋，想著你。」

　　「一個人下棋？秦叔叔他們呢？」

　　「既然不能和你一起過年，他們誰在都一樣。」秦朝辰呼吸平緩，很正經地告訴她︰「明年千萬不要這樣了。」

　　顧懷露「噗嗤」地笑出來，「知道了，明年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

　　他看了一眼棋譜，修長的手指將一枚黑子放到指定的位置，盡管這盤棋快到收官之際，他腦中的畫面却是一點點親吻她的樣子……這才知道，自己在哪裡都已經有了牽挂。

　　秦朝辰︰「我們好像已經交往很長了。」

　　「……哪有很久，才大半年。」

　　秦朝辰勾起唇角，可每一個日夜，那份愛都變得更爲刻骨繾綣，甜蜜的滋味越來越叫人上癮。

　　顧懷露撩著耳邊的長髮，感覺到他炙熱的氣息就在咫尺，卻不夠真切。

　　「我們在零點前挂了電話吧？」

　　「……為什麼？」

　　「我想明年再和你一起守歲。」

　　她捨不得在迎來新一年的時刻，却只能這樣聽著他的聲音。

　　秦朝辰只好順應她的意思，在她耳邊提前低喃了一聲「晚安」。

　　等到挂了電話，她聽見身後傳來脚步聲。

　　「我看你才是家裡的『顧三歲』。」

　　顧懷澤說著，拿了兩杯紅酒過來，還給妹妹捎來一碟糕點。

　　她吃了一小塊綠茶酥，聽他突然說道︰「剛才爸爸問我，你是不是在和秦朝辰交往，我只能如實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