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顧懷露坐在擺著老物件的正廳裡，秦朝辰用熱水壺燒開了水，給她沏了一壺毛峰，泡來的時候杯口還冒著白白的熱氣，熏染著她的一張小臉，更像是青山爲黛，秋水爲波。

　　「白元昊應該也不會以為，他仗著是白源的弟弟我們就會一次次退讓。」

　　她敬重白源，但不代表能容忍白元昊的所作所爲。

　　有時候愚蠢是不值得同情的，特別是又蠢又毒的那種人。

　　她家的顧懷澤想到妹子的身份就這麽被爆到網上，換作別人他早就提刀削了對方，可無論如何看在白源的面子上……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容忍白元昊。

　　要知道，先前由於看不慣付芸寶，這位顧總已經著手收購了「波頓娛樂」的大部分控股權，除了要出一口氣，正好「波頓娛樂」本身也出了一些經營不善的情况，讓這次交易進展更爲順利。

　　而那位昔日的當紅小花付芸寶，以後別說是沒人會找她拍戲，再不想辦法她就得餓死在街頭了。

　　秦朝辰眉目微擰，想了片刻，白家兄弟的關係復雜，加上白元昊和秦瑜涵之間也有些說不清的糾葛，這才讓大家都被網到一起了。

　　顧懷露抬眸，看到對方清亮透徹的目光纏住她。

　　「你有什麼想說的？」

　　秦朝辰笑了一下，才道︰「秦家有很多守舊的傳統，就說每次回去祭祖，都得在宗廟裡對著牌位好好的供下來。許多事就算想去改變，也暫時不能動手。秦瑜涵若不是生在這個家族，大概也不會如今這樣……我作爲秦家一員，要不就得看著這個古老龐大的家族逐漸衰落，要不就只能等到時機去改變它。」

　　這也是他對秦瑜涵始終沒有兵戈相交的原因，誰都沒法真正體會別人的痛苦，但他心中也明白，只是一味退讓，又會顯得弱軟無能。

　　先前秦朝辰也對她說了秦家「重男輕女」的思想，顧懷露點了點頭，笑意翩然︰「我懂的，你有你的顧慮，秦瑜涵有她的苦衷，當然也有她自身種下的惡果。」

　　她小抿了一口茶，輕喃︰「人貴有自知之明，却更難有一份『同理心』。」

　　秦朝辰看著她溫軟的神色，眼底浮起一層薄薄的愛憐，難消於心。

　　古鎮的天光漸漸被落日吞沒，這就迎來了低垂的夜色，兩人聊完秦家的事，又開始聊各種生活瑣事，像是永遠都有說不完的話，無端端地消磨了一天的時光。

　　準備出發去吃晚飯前，秦朝辰接到了一個公司的電話，顧懷露捧著茶杯，順便就打開手機刷起了微博。

　　昨晚至今，她還沒看見因為自己的一條「男神論」已經在網上引起多大的腥風血雨，等到上了綫，才發現一連串信息跳出來。

　　喵了個咪QAQ︰我的女神竟然有男神了！什麼劇情展開……還是說，男神就是白源嗎？

　　權萌萌︰顧家千金的男神……講真我不敢想像，對方得有都多優秀啊！另外「遇到」究竟幾個意思，是指最近才遇見的……還是說你們在哪裡遇見對方了？

　　白日麵包︰妹妹有了男神，顧多多會爆炸吧？抱走多多老公！祝福妹妹和妹夫！

　　跳跳一家親︰假如昭露大大的男神，只是一個很平庸的有錢人，我大概會失望吧雖然也和我沒什麽關係（攤手）

　　顧懷露正好看到這條留言，想到稍早之前秦朝辰的那一句話，順手就回了粉絲︰不會哦，他在我心裡，是世界上最好的。

　　……簡直甜死了一piao人。

　　當看到「秦六段」果然關注了她，顧懷露抬眸看了一眼秦朝辰，嘴角壓下一絲笑，手指輕輕點下去，兩人就此成爲了「互相關注」的關係。

　　晚飯的時候，顧懷澤的「查崗」電話如期而至。

　　顧懷露接起來的時候，對方的聲音還算平靜︰「我已經知道了，那小子也去了『靖南』，你現在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她「嗯」了一聲，眼角餘光看了看坐在對面的秦朝辰，有些羞澀，又有些心虛。

　　「反正就是你想的那樣了。」

　　「你要死嗎？真打算和他交往？……露露，不是哥限制你的自由，也不是我霸道，你不也知道他的那些風評嗎？」顧懷澤一改平時對著妹妹吊兒郎當的模樣，語氣緩緩沉落，正色著道︰「那些年輕女孩沒腦子，被騙也就算了，你這麽聰明，到底怎麽想的。」

　　顧懷澤從小將她捧在手心，聽著父親的教導，耳提命面地把這個唯一的妹妹當成「心頭寶」，自是捨不得她在情感上受到任何傷害，連想都不敢想。

　　而懷露也沒有要回避的意思，靜了一瞬後，聲色安然︰「哥，你以後就會知道的。」

　　他聽出了妹妹言語之中再認真不過的心思，心中泛起層層退却不去的波瀾。

　　哦，他的小妹是真的早就長大了……

　　「那你打算什麽時候才回來？你們……在靖南做什麽了？」

　　聽出這句話的畫外音，她忍俊不禁︰「哈！」

　　「……你這是什麼反應，把電話給那個男人！我來教育他一下……」

　　顧懷露趕緊捧住手機，側過臉說︰「教育有什麽用，你要阻止也阻止不了啊。」

　　秦朝辰默不作聲地聽了一陣，此刻緩緩起身，溫潤俊美的清影來到她的身邊坐下。

　　「讓我來說吧。」

　　顧懷露微微一怔，也沒多想就只能把手機交了出去。

　　秦朝辰面色安定，慢條斯理地做出對應之策︰「顧總，你好。請你放心，我會對懷露的一切安全負責。」

　　顧懷露不知爲何就紅了臉，好像這話怎麽理解都行。

　　「秦總真是愛說笑話。你將她帶去那種荒山野嶺的地方，還來和我說保證安全？」顧懷澤冷哼一聲，氣勢强到連門外的秘書都覺得一陣哆嗦，「誰給你的這張臉？」

　　秦朝辰也不在意對方字字帶刺，而是沉聲回應︰「顧總，我做過的承諾不多，但我承諾過的，會盡一切所能去完成。」

　　聽著男人認真的一言一語，她知道他的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喙的堅定，心中泛起不知如何言語的熱流，漫過了頭頂，將她漸漸吞沒。

　　秦辰說完之後，顧懷露拿過電話，心不在焉地應付了對方幾句就挂了。

　　她看著他鎮定的態度，故作幽幽地說︰「我哥一直以為你是不正經的人。」

　　「哪種不正經的？」秦朝辰一時想起來什麽，竟是不動聲色地使壞了，「一個晚上的體力不知能有多好的那種人？」

　　顧懷露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可聲音還是有一絲顫抖︰「我都差點忘了，秦總也是『老司機』啊。」

　　「不敢當，還沒人陪我開過車。」清隽的眉眼帶了幾分難得看見的壞笑。

　　顧懷露︰「……」

　　看她巧笑嫣然，秦朝辰也不管小飯館的老闆娘還認識他們，俯身在她的唇上細細親吮，舌尖輕舔過她的唇瓣，濕濕麻麻地輾轉，吸吮柔軟綿長，如同造訪無人到過的秘境。

　　好一陣子，他才終於鬆開眼前的人兒，專心吃飯。

　　……虧他還能如此淡定！

　　顧懷露已經把頭低在桌前，抬也抬不起來。

　　對秦朝辰而言，他知道往後的日子多了一件比公司還要重要百倍的事。

　　甚至超越了當年師父叮囑他要將圍棋下到極致時的那一份責任感。

　　那是顧懷露。

　　她才是他的傾世之寶。

　　……

　　在「靖南」待了三天，秦朝辰要回市處理堆積如山的公務，近期他還有一個産品發布會，但隻邀請部分高層次的商業人士和私人朋友參加，目的是爲了推廣廖風清大師的玉雕作品，他得提前幾天回去，把關各類流程。

　　顧懷露本來是還有幾天假期的，但得知他要走了，想了半天，還是决定下來︰「那我也和你一起回去吧。」

　　秦朝辰沒說別的，感受彼此蜜糖般的氛圍，輕笑著︰「我知道。」

　　她捨不得與他分別的情緒，還有想和他一起離開，等到下次再一起回來的心情……他都知道。

　　真是喜歡這種彼此心意相通的默契。

　　原本回到S市的一路也是免不了舟車勞頓，但因爲有了秦朝辰在身邊，旅途也變得尤爲短暫。

　　當抵達距離靖南最近的一座大城市，他們在飛機場準備登機時，她收到韓謙睿的微。信。

　　秦朝辰正好就在身邊，無意間也看到了她的屏幕上跳出一條「你收到了一條微。信消息」的提示。

　　他見對方回著消息，就順便一提︰「發布會我也邀請韓謙睿出席了，你呢？」

　　顧懷露從手機上抬起目光，似乎在打什麼主意，「秦瑜涵會不會到場？」

　　「這也算秦家的生意，檯面上的事她和我暫且還得顧慮。」

　　言下之意，自是她會到場的。

　　顧懷露微眯了一下眼睛，笑意氤氳在烏黑的眼眸中︰「好，那我也該露臉了。」

　　雖是不喜歡參加這些商業活動，但她正愁沒什麽機會正式與這位「姐姐」見一見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