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
「為什麼?」陶樂的聲音不解,飽含失望,卻還是安靜下來等著她的解釋。
「陶樂,」程意意溫聲安撫,「闖關記錄已經刷新,就算不上節目,你想要的旅游贊助也能拿到了,不是嗎?」
「可那是助教做出來的題,旅游贊助也應該…」陶樂忙道。
「可我在醫院,哪也去不了啊,」程意意輕聲打斷她,「一開始就說好了幫你通關才做的題,旅游自然也是你去。」
「助教您在醫院?」陶樂驚呼一聲。
「恩,前幾天不小心摔倒受了傷。」程意意解釋,「所以真的沒辦法去參加下一期節目。」
「那怎麼辦,」陶樂有點慌,「我剛剛沒經過您的同意就把您的聯繫方式給節目組了,我以爲……」
「沒關係,要是他們打來電話,我會跟他們說清楚的。」
……
陶樂的電話挂了大概半小時,《天生我才》的節目組果然打來電話。
《天生我才》是國內首檔科學類腦力競技真人秀節目,也是爲了國內外多所頂尖大學選拔組建超級大腦人才庫,靠山强硬,節目製作費充足。
策劃團隊在從陶樂那邊獲取程意意的聯繫信息後,便從程意意助教的身份著手,一路挖出了她的簡歷。
不負節目組眾望的,程意意的確是個天才。
從檔案中來看,程意意崇文時期曾經做過國際標準版iq測試,記錄已經不大詳盡,但120分以上肯定是沒跑的。
國內頂尖大學崇文的本科,一路從未斷過國家級獎學金,留學時更是獲得國家杰出青年科學基金的資助,成功拿到了帝國理工的生物工程碩士學位,現在考入中科院攻讀博士。
本科至今已經發表過十餘篇論文,其中甚至還有一篇在《》這樣的頂級學術期刊上刊發。而做到這一切的程意意,卻年僅二十五歲。
學術派,履歷優秀,知識的遷徙力強悍,話題性與爭議性都足夠,總策劃看著檔案中程意意的一寸照,當即拍板,不惜代價一定要把她請上節目來。
然而這些,程意意卻是不知道的。電話中,她婉轉拒絕幾次,節目組却一再讓她重新考慮,可以爲她推遲錄制,聽聞她人在帝都,甚至還提出要上醫院來探訪。
程意意反復說不通,也覺得有些惱,乾脆利落直接挂了電話。
她顯少把事情做得這樣直接不留情面,大概是在醫院住了幾天,悶得真的有些煩躁了。
手機挂斷後依舊亮著屏,網頁停留在微博的熱搜頁面。
熱搜前三里便有兩條是關於影後宋安安的。
程意意出國前,從沒聽說過宋安安這個人,回國的時候,大街小巷已經鋪天蓋地是她的海報。
風光無兩的新晉影後。
熱一是宋安安新電影《長安》上映。
熱二是宋安安和顧西澤戀情重炒。
程意意煩躁地翻過手機不再看。
把一旁打掃病房衛生的看護阿姨喚過來攙她從床上坐起來。
其實程意意的傷口除了有些癢已經不似最開始那樣疼了,只是行動間還會頭暈,大概是撞擊的後遺症。
她本來不打算請看護,但肖慶是g市人,將近年關,程意意也不願見他繼續留在帝都醫院陪她,乾脆找了個看護讓他放心,然後態度强硬把他趕回去過年。
「程小姐,要上廁所嗎?」
程意意搖頭,借著她的力道起身,「我想洗頭…」
從受傷以來她已經好多天沒洗過澡,身上還能每晚用熱水擦一擦,頭髮醫生卻一直不讓洗,但程意意已經實在無法再忍受。
不能洗頭對她來說簡直是酷刑。
「不行呀,程小姐……洗頭傷口總會沾到水的,醫生說現在沾水會感染……」看護急道。
程意意已經扶著墻走到衛生間門口,半隻脚踏進了衛生間,哪裡還肯罷休,「阿姨,頭髮太髒也是會感染的,可能比洗頭感染的還快。」
「不行呀…程小姐,我笨手笨脚的,洗不了,讓你的傷口沾太多水就不好了……」
「沒事--」
「我來吧。」
程意意的話一脫口,便被身後來人的聲音打斷了。
顧西澤。
他近一米九的身材高大又挺拔,一站,幾乎把病房門堵住了。
程意意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他的西服像往常一樣一絲不苟扣到最後一扣,正裝不見一絲褶皺。但不知怎地,程意意總覺得他看起來很累。
大概是因為他眼下淡淡的青影?
顧西澤是不容易有眼圈的體質,若非一連熬幾天夜,是不會有這樣明顯的青影的。
程意意不自在放下扶著衛生間門框的手,「阿姨幫我就可以了。」
「程小姐,我真的不行啊……」程意意話音剛落,看護便拆了她的台。
「我來洗。」顧西澤發聲,帶著不容拒絕的威懾力。
顧西澤調好熱水,程意意坐著他搬來的椅子,雙手搭在洗漱台,埋頭,熱水便衝到了發間。
久違的溫度舒服得幾乎要讓她顫抖,渾身的毛孔張開來。
他的大手在她的發間摩挲,讓熱水完全將她的頭髮打濕,又小心地避開了受傷的地方。
整個衛生間裡只有水龍頭出水的聲音,彌漫著洗發水的香氣。
「西澤。」
程意意突然開口叫了他一聲,聲音很輕,幾乎要淹沒在嘩嘩的水流裡。
這還是重逢之後程意意第一次喚出他的名字。
顧西澤的手微顫了一下,很快又不著痕迹重新動起來。
「恩。」他强自鎮定地低低回應。
這一聲,隔了整整五年。
程意意的頭埋在洗漱台間,看不見顧西澤的神情。不然她一定會發現,顧西澤的眼底在泛紅。
衆人眼中無所不能、頂天立地的顧西澤,眼眶在泛紅。
人的情緒真是這世界上最復雜的東西,總是與理智背道而馳。
有時候明明他已經覺得自己的心足够堅硬,可程意意僅僅是這低低的一聲喚,便讓他忍不住心軟,忍住不去回憶,忍不住去想像,她這五年有沒有吃過苦,有沒有受過傷,過得好不好……
顧西澤一生最大的跟頭,就是跌在了程意意的身上,傷口深刻,攪得五臟六腑幾欲撕裂,時間也難使其愈合。
可最好的回憶,却也是程意意帶給他的。
從十八歲開始,第一次心跳、第一次親吻,第一次深擁,第一次交頸而眠。
所有的心防,都在她這一聲低喚前,土崩瓦解。
「謝謝。」程意意接著說。
感受著他的指尖穿梭在自己的發間,怕掙到傷口,力道輕柔,有些癢,卻舒服。
「你從前不是有很多話,現在就只會這一句了嗎?」顧西澤的聲音有些硬。
他打開水,開始衝洗發水揉起來的泡沫。
其實程意意有很多話,可她心裡酸澀得要命,話涌到喉嚨邊,却都覺得不妥當,不知道真正該說些什麽。
泡沫順著流水,沿著她的髮絲,衝進下水道。
她輕輕嘆了口氣,終於說出了凝於唇齒間的三個字。
「對不起。」
她的脖頸埋得已經有些酸了。
顧西澤沒有應她,關了水龍頭,將她的濕發繞開傷口,分成兩邊擰幹,將程意意的頭扶正,這才開口。
「你覺得你錯在哪裡?」
洗漱台前便是鏡子,程意意不用回頭,也能在鏡子裡看到他的眼睛。
幽暗深邃,卻極認真。
程意意不敢再看,低頭。
「錯了很多。」過錯方總是連說話都不敢大聲,程意意這一句還是低極了,如同小孩犯錯時候的嘟囔。
「我要聽詳細。」
「最開始,我就不應該撒謊。」
程意意抬頭從鏡中看了他一眼,又飛快低下了頭。
他在等她繼續說下去。
「即使撒了謊,後來的五年裡,我有無數次可以把真相告訴你,可是我沒有。」
她沒有,她總是心懷僥幸,直到顧西澤接到了倪茜給她打來的電話。
她的謊言猝不及防被撕開。
「接著說。」
「不應該離開帝都,一聲招呼也不打…」程意意覺得自己的鼻子越來越酸澀,她的眼泪幾乎要不受控了。
在那之前,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要離開帝都去留學,直到顧西澤發現了一切。
她太害怕了,曾經的包容與愛都變成厭惡與憎恨。
她會崩潰。
那還不如乾脆躲得遠遠的,在一切發生之前,她先將他丟弃出自己的生活。
可即使她占據主動離開帝都,同樣過得糟糕極了。
她總在夜深人靜時候被噩夢驚醒,想起顧西澤最後對她說的那些話。
工作日待在實驗室,周末去做兼職。她讓自己的生活忙碌得像個上了發條的陀螺,只有這樣,才能一躺下就沉沉地睡過去。
不再回憶關於帝都的一切。
「還有呢?」顧西澤的聲音輕顫。
程意意紅著眼眶,不可思議抬頭去看鏡中的男人,她不敢相信那是男人發出來的聲音。
還沒來得及看清,程意意眼前天旋地轉。
顧西澤將她抱起來坐在洗漱台的邊緣,低頭吻住了她。
像是暴風雨般來臨得讓人措手不及,她甚至完全沒有來得及反應。
他微冷的唇舌滑入她的口中,掃過她唇齒間的每一寸。
這吻的力道極重,迫切而又壓抑著萬千的情緒。
熾熱纏綿。
她被他吻得渾身觸電一般發麻,伸手摟住了他的脖頸,不甘地開始回應。
他的雙眼中的情‧欲濃得幾乎要滴出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