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孤注一擲（二）

　　當滿身是傷，精神憔悴的步明霏漸漸轉醒已是兩日之後的事了。

　　他睜開雙眼，看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房內擺設與一般無異，但四壁均為大理岩石，看上去多了些冰冷生硬，耳中還能清楚的聽到潮聲迴蕩的聲音。

　　他舔了舔乾澀的唇角，從柔軟的床鋪上坐起，剛想下床，便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他下意識望去，便見楚湘端著水盆走了進來。

　　「你醒了？」

　　楚湘看見步明霏自床上坐起，便興奮的放下水盆，向他跑了過去，一把將他摟在懷中。

　　步明霏不明所以，根本弄不清楚眼前的情況，他稍微推開了些楚湘，乾啞的喉嚨困難的發出聲音，道：

　　「湘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是哪裡？」

　　楚湘心疼的拂開他蒼白面頰上的亂發，柔聲解釋道：「這裡上水底城，我哥哥，就是楚烈，他從法場上將你救了回來。」

　　「水底城？」步明霏迷惑的輕呢這幾個字，還是不太明白，又問：「這裡是你哥哥的地方嗎？那你……爹……」

　　提到楚湘的父親——楚方寧，兩人之間的空氣明顯有些凝滯，楚湘搖了搖頭，緩緩回道：「不是的。這裡不是我哥哥的地方。我爹自然也不在這裡，你放心吧。」

　　步明霏還想再問，便又聽見推門的聲音。

　　走入了一個身姿挺拔，容貌俊秀的年輕人，眸色偏淡，是淺褐色的。步明霏看到這雙眸子便想起了他是誰。

　　他曾經陪著幽晴來過藥鋪，還被他趕了出去，對了，湘兒說是她的哥哥。

　　「喲，醒了？」

　　楚烈老遠便給了病態蒼白的步明霏一個大大的笑容，走至身前後，又沒輕沒重的對著他的肩膀就是一拍，被楚湘狠狠的瞪了一眼。

　　「是你救了我？」步明霏對他感激一笑，真摯的說：「多謝！」

　　此時此刻，除了『多謝』這兩個字，步明霏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誰知道楚烈聽後，卻不以為意，他大咧咧的聳聳肩，明確道：「不用，我又不是為了你而救你的。」

　　「呃？」步明霏一時間還未聽懂楚烈話中的意思，直到楚烈又再一次從他身前離開，衝回門邊，將另一道單薄身影拽了進來，他才明白了楚烈話中的意思，只不過卻讓他對事態的發展越來越迷糊了。

　　「哎呀，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磨蹭什麼呀？」

　　步幽晴任由楚烈拽到了步明霏身前，對於他口中的抱怨表示無奈。

　　「你……怎麼會在這裡？」步明霏顯然還是沒有諒解她的意思。

　　步幽晴暗嘆了一口氣，輕聲問了句：

　　「琉璃什麼都沒有告訴你嗎？」

　　步明霏聽到琉璃的名字，整個人像是震了一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脫口問道：「對了，琉璃！她，她沒事吧？」

　　步幽晴搖了搖頭，道：「兩天前，已經與她取得聯絡，她沒事。」

　　楚烈見這兩姐弟的彆扭模樣，更加覺得他們要好好的解釋一番才可冰釋前嫌，於是，便對楚湘使了一個眼色道：

　　「丫頭，你去煮點東西給妹夫吃吧，我到處去巡查巡查。」說完，他拍了拍步幽晴的肩膀，道：「你們聊聊吧。我覺得妹夫年紀也不小了，你不能那麼自私的把一切都瞞著他，既然是一家人，就該共同承擔險難，不是嗎？」

　　步幽晴對他的一口一個『妹夫』表示無語，猶豫了會兒，才點了點頭。

　　楚烈推著楚湘走出房間，自豪感油然而生，看吧，一個家裡，還是要有一個撐住局面的頂樑柱不是？他覺得自己完全有能力勝任這個身份。

　　步明霏坐在床頭，靜靜的看著步幽晴。

　　姐弟二人相望良久之後，步幽晴才如下定決心般坐上床沿，開口講述那一段塵封已久，卻歷歷在目的往事……

　　楚烈站在房間門外，以為要等上半天的，可誰知，不到半個時辰，步幽晴便從房內走了出來。

　　楚烈見狀，趕忙迎了上去，不放心道：

　　「怎麼這麼快就結束了？你有沒有好好和他說清楚啊？」

　　步幽晴白了他一眼，嘆氣道：「要不然請楚大爺再進去講解一番？」

　　楚烈努努嘴，摸了摸後腦，聳肩揚眉道：「那就算了吧。」

　　步幽晴將人自面前推開，楚烈趕忙屁顛屁顛的跟上，邊走邊問：

　　「那他呢？他什麼反應？原諒你了嗎？」

　　「姐弟倆，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步幽晴輕嘆一聲：「只是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說開了就好了。不過，也平白讓他的肩上多了好多責任。」

　　楚烈聽她如是說，心中難過，攔住她的去路，正經道：

　　「不要這麼說！明霏有權利知道這一切，你瞞著他，不是對他的愛護，而是剝奪。」楚烈說得義正言辭。

　　步幽晴仔細想了想，楚烈說得沒錯，那不是愛護，是剝奪。她在無形中剝奪了明霏參與報仇的權利，這對他確實不公平，就算日後他得知了一切，只怕會更加怨恨她。

　　這麼一個簡單的道理，竟然會讓她糾結了十幾年，可是在這個人口中，卻是最基本不過的事情了，到底是怎樣的環境造就了這樣的一個人呢？

　　步幽晴不禁想起了李鳳，心中剛剛升起的柔情又被重重壓下，他們之間，無論怎樣都有著難以抹殺的仇怨，到最後，真的能夠如他所說，盡釋前嫌在一起嗎？

　　就怕終究只是黃粱一夢，鏡花水月罷了。

　　楚烈見步幽晴的神情有些奇異，當她是想起往事，心中傷感，也未曾過多在意，摟著人便出了甬道。

　　甬道的盡頭，能夠直接通到步幽晴的獨幽居內。

　　兩人走出密室，密室的門關上的那一刻，楚烈再一次對這個女人產生了由衷的佩服和滿心的憐惜。

　　這麼多年來，她就是用那樣單薄的肩膀，堅強的撐起了如此巨大的工程。

　　「幽晴，你累了吧。」楚烈的聲音有些煽情，目光有些閃動，步幽晴覺得莫名其妙，只聽楚烈又開口說道：「我們睡一會兒吧！」

　　「……」

　　無語的白了他一眼，步幽晴便推開他，拿起薄氈，向外走去，邊走邊涼涼的說：「要睡你自己睡。」

　　看見步幽晴的反應，楚烈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話讓她產生了誤會，再改口也來不及了，只好追上去，問道：「你去哪裡啊？我不是那個意思！」

　　幽晴肯定是以為他又在想那些事了……冤枉啊！他說的睡覺，就真的只是睡覺啊……

　　「我去雪域軒。」步幽晴頭也不回的答道：「琉璃在那裡等我。」

　　她要仔細問一問當日的情形。

　　「那我也去吧！」楚烈不放心的跟在她的身後想一同前往，卻被步幽晴制止住了。

　　「不用了。明霏身體剛才好些，你還是留在將軍府守著吧。雪域軒也不是第一次去了，不會有事的。」

　　「……哦！那你小心點。我守著將軍府，你放心好了！」楚烈見步幽晴堅持，也不再堅持了，畢竟劫囚風波剛過，他也不能這麼快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