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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朝》第66章
番外四拾雲河(小雲老闆.下)

  雁來想問那少年是誰,可是等小雲老闆洗手回來,他卻沒有問,而是說:「小雲老闆,明天農曆九月廿九。」

  「九月。」小雲老闆想了想,說,「你過生日?」

  雁來點點頭。

  小雲老闆說:「滿十八了?」

  雁來說:「滿十七。」

  小雲老闆笑起來,說:「那我們見面的時候,你可只算十六。」

  雁來看著桌案上的畫,問:「那他呢,多大年紀?」

  小雲老闆看著畫上的少年許久,有些感嘆:「他啊……今年已經二十四了。時間過得好快。」昨天還抱著畫筆在地上哭的人,今天就長大了。

  雁來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他是……?」

  小雲老闆轉過身,看著雁來,目光溫柔通透:「去年夏天他住在我這裡。他喜歡一個人,叫我不要問。於是我不問。」

  小雲老闆還是和從前一樣,什麼都看得透,什麼都不說破。

  雁來一怔,看小雲老闆的目光變得難過:「……所以,小雲老闆,你也要我……不要再問?」

  小雲老闆沒想到雁來直接就把最後那層窗戶紙捅破了,有些尷尬去拿桌上的杯子喝水。

  雁來低下頭,說:「好,那我不問。」等再抬起頭來的時候他的眼裡已經看不出難過,「小雲老闆,明天你給我過生日,好不好?我想吃長壽麵。」

  小雲老闆點點頭,說:「明早我就去買長壽麵。」

  第二日一早,太平文房還沒有開門,小雲老闆就騎上自行車,準備先去把食材買齊。他剛上車,忽覺後座一沉,轉頭一看,是雁來。

  小雲老闆說:「後座要放食材的。」

  雁來說:「食材我等下拎著。」

  小雲老闆說:「我要多載一個人的重量。」

  雁來說:「可是有我來拎,你也少載了食材的重量。」

  小雲老闆一愣,無奈一笑:「你這筆賬是怎麼算的?」

  雁來把手往小雲老闆腰上一圈,說:「我力學可好了。」

  「是麼?」小雲老闆低頭看一眼雁來的手,沒有講什麼,騎車往菜市場去。

  雁來說:「是啊。」

  小雲老闆說:「理科生?」

  雁來說:「文科生。」

  這話小雲老闆不知要怎麼接,只好轉過話頭,說:「雁來,你吃不吃得慣黨參和當歸的味道?我查了一下食譜,長壽麵的做法裡面有一種香辣羊肉湯底的,放薏仁、黨參和當歸來燉。應該很滋補。」

  雁來把頭悄悄靠在小雲老闆背上,說:「吃得慣。」

  到了菜市場,雁來跟在小雲老闆身後,看小雲老闆挑選食材。

  小雲老闆說:「你有什麼想吃的,拿就是,我晚上一起做。」

  雁來說:「你做什麼,我就吃什麼。」一圈下來,他什麼也沒有拿。

  晚上小雲老闆提早關了文房,給雁來慶生。

  雁來低頭看著自己的那碗長壽麵,說:「小雲老闆,我可以許願嗎?」

  小雲老闆點頭說:「生日都要許願。」

  雁來說:「我可以對你許嗎?」

  小雲老闆笑笑,說:「願望不要過分。」

  雁來說:「我可以在你這裡打工嗎?十七不算童工了。」

  小雲老闆沒想到他的願望是這個,說:「我這裡其實很清閒,沒有太多事做,所以也沒請過幫手。」

  雁來說:「我很便宜的。包吃住就好。」

  小雲老闆考慮了一下,說:「明天要你的監護人給我打個電話。你家裡同意,我這裡也沒有問題。」

  雁來歡呼一聲,繞到桌子對面,摟住小雲老闆的脖子。少年的體溫有些高,身上散發出青澀與熱烈的氣息,令人無法不在意。

  小雲老闆避了避,說:「雁來。」

  雁來鬆開手,坐回原位。

  一頓飯吃到很晚。

  雁來回去後,小雲老闆看了一會兒報紙便去洗澡。水流方止,他就聽見有人在樓下叫他。南方的秋天還不算冷,他只圍了一條浴巾,肩上隨意搭了一件外套就下樓去開門。

  門一開,只見雁來捂著鼻子可憐兮兮地站在外面。

  小雲老闆說:「怎麼了?」

  雁來把捂著鼻子的手一拿開,只見鼻子下、手上都是血。

  「這是怎麼回事?」小雲老闆忙找了紙巾給他擦鼻子擦手。

  雁來撲到小雲老闆光裸的懷裡,手緊緊環著他的腰,委屈地說:「你給我下什麼藥了?」

  「你在講什麼?什麼下藥?」小雲老闆手足無措,既不能把懷裡的人推開,也不能就勢把懷裡的人抱住,於是只能將兩隻手懸在空中。

  雁來說:「吃完你做的麵,我就……全身發熱,鼻血流個不停……怎麼都睡不著。」

  麵?

  麵裡放了羊肉、薏仁、當歸……還有黨參。

  小雲老闆沒想到吃頓麵也能把這孩子吃成這樣,心裡有點過意不去。

  「我去給你泡杯菊花茶。喝了會好一點。」小雲老闆說。

  雁來不捨地鬆開手,跟在小雲老闆身後。

  兩人一道喝完菊花茶,雁來卻沒有走的意思。他在暖黃幽暗的壁燈下再次抱住了小雲老闆的腰,滾燙的身體貼著小雲老闆微涼的皮膚,怎麼都不願意放開了。

  「我不想回去。睡不著。」雁來說。

  「……雁來。」小雲老闆的聲音從上方傳過來,兩人緊貼的胸膛也一起震動。只是喊一聲名字,再無他言,可雁來知道,與方才在飯桌上一樣,那聲「雁來」是告誡,是拒絕。

  小雲老闆的拒絕看似溫和,卻不容置疑。

  雁來清楚,若他堅持不放,小雲老闆也不會動手,只會這樣和他僵持著、無聲地站下去,直到等到他主動鬆手。

  終於,他在長久的死寂中放棄了,鬆開手,轉過身,默默地下樓。走了幾級樓梯,他回過頭去看小雲老闆,只見小雲老闆也在看他。

  兩人一上一下地對視著,雁來的手不自覺地摳著樓梯的扶手,許久,輕聲說:「可是……今天是我生日。」

  小雲老闆一怔,是啊,今天是雁來生日。

  生日要高興。

  他想了想,走到雁來身前,說:「你睡不著,那我們講話吧。」

  這一夜,他們從深夜講到黎明,雁來少年人精神好,又很不想離開,於是就有講不完的話,小雲老闆沒辦法,給自己煮了一壺濃茶,這才撐到第二天。

  曙光照到兩人身上時,小雲老闆揉揉眉心,說:「你都不用睡覺的麼?我真的不能陪你講了。年紀大了,撐不住。」

  雁來點點頭。

  小雲老闆說:「那你自己管自己,餓了廚房裡還有吃的。吃完早點休息。」

  雁來又點點頭。

  小雲老闆這便去睡覺了。

  他一向作息規律,大概這次熬夜熬得狠了,一覺竟睡到了下午,待他醒來,手臂動了動,竟然碰到了另一個人的身體。小雲老闆一驚,坐起來,發現自己身後是仍在熟睡的雁來。

  小雲老闆有些頭痛地起床,洗漱,下樓去文房開門,然後在文房裡坐了一下午。

  傍晚時,雁來光著腳從樓上下來,頭髮半濕著,身上套著小雲老闆的襯衣和褲子,整個人散發出剛洗完澡的味道。比起小雲老闆,少年人的身量不足,又過分清瘦,於是手藏在襯衣袖子裡,腳跟也時不時地踩到褲子邊。

  小雲老闆無奈地看著雁來,說:「你這樣……」

  雁來從過長的袖子裡伸出手,把手機遞給小雲老闆,比口型說:「我爸。」

  小雲老闆話音一收,接起電話來。

  雁來的父親很客氣,在電話裡講要小雲老闆勞心費神。小雲老闆對著電話那頭講不勞心,不費神。

  待小雲老闆掛了電話,雁來問小雲老闆:「真的不勞心費神嗎?」

  小雲老闆不答,只說:「那你安分一點。」

  雁來上前一步,盯著小雲老闆,說:「如果我不肯安分呢?」

  小雲老闆說:「雁來。」

  雁來說:「如果我不肯安分呢?」

  小雲老闆嘆了一口氣,無奈道:「那我能怎麼辦?我只好勞心費神。」

  雁來的神色變了變,像是想哭,可又不是,他的眼睛裡漸漸浮上一抹如月在河中的閃爍,然後嘴角一點一點上揚起來,最終變作一個淺笑。

  「我會安分。我會很安分。」雁來怕小雲老闆不信似的,重複道,「我不會打擾你的。我不打擾你睡覺,不打擾你畫畫,不打擾你……想他。我會很安分,不讓你勞心費神。」

  然後你就會在漫長的歲月之河中習慣我的存在。

  雁來就這麼留了下來。

  他搬到太平文房的樓上,和小雲老闆同住,晚上睡在小雲老闆臥室的隔壁,白天就在文房幫忙做些雜事。他和自己承諾的一樣,很安分,什麼不合適的事也沒有做,可是他的存在卻不容忽視:陽台上有了他的內褲,冰箱上有了他貼的記載食物過期時間的便條,浴室裡有了他的浴球……還有一隻可以浮在水面上的小鴨子。

  小雲老闆在一天洗澡時忍不住拿起那隻小鴨子來看,沒想到手指捏上去的時候,小鴨子發出了一聲很響的「嘎——」,小雲老闆恐被雁來察覺,便趕緊將小鴨子放回原處,沒想到第二天他再進浴室時,原本的一隻小鴨子就變成了兩隻。

  十二月初,小雲老闆給雁來發了第一筆工資,現金,裝在一個信封裡。雁來把所有的錢都用來買了青金石和風乾多年的純白色大貝殼,要小雲老闆教他做顏料。青金石做藍色顏料,貝殼做白色顏料。

  一月初,小雲老闆再發工資,雁來還是將錢全數花在顏料的原料上。

  二月、三月仍是如此。

  小雲老闆對雁來說:「你這樣下去,顏料哪一年才用得完?」

  雁來說:「我還嫌少。」

  小雲老闆說:「畫什麼這樣費顏料?」

  雁來埋頭去搗貝殼粉,不講話。

  暮春初夏的一天早上,小雲老闆起床,順便去叫雁來起來一道吃早餐,卻發現臥室裡沒有人。

  小雲老闆在家裡轉了一圈,還是不見人影,心想雁來大概是提前下樓去買早點了,這便泡了壺茶,看了會兒報等人。左等右等,不見人回來。

  已經到太平文房每日開門的時候了。

  小雲老闆只好下樓去,開了文房的門。當太平鎮的街道一點一點出現在眼前時,他幾乎以為自己生了幻覺——

  門前的一整條街全成了藍色,一層一層的雲飄在街道上,整條街都成了天空,整條街都成了映著天空的河。

  街邊的所有建築,街上的所有行人,全都浮在了雲河之上。

  小雲老闆不敢置信地走出來,向道路盡頭望去——

  這條藍色的雲河沒有盡頭,如果有,那就是地平線上的晴空。

  「上次你問我畫什麼這樣費顏料。」雁來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小雲老闆轉過身去,只見雁來手裡提著兩隻巨大的桶,一邊是藍色,一邊是白色,桶裡放著無數毛筆。雁來的手上、腳上、衣服上也沾滿了藍色和白色的顏料,連他眼睛下方的臉頰上都有一抹白色。

  「小雲……老闆。我在畫我的河。我的雲河。」雁來說。

  「雲舒。」小雲老闆說。

  雁來一怔。

  小雲老闆說:「不要再叫小雲老闆了。」

  雁來說:「雲卷雲舒的雲舒。」

  小雲老闆說:「嗯。」

  雁來說:「雲舒。」

  小雲老闆說:「嗯。」

  雁來說:「雲舒。」

  小雲老闆說:「嗯,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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